文/慕鸥我一贯主张电影应该多元化。
我们知道大部分电影或者说创作者都希望得到观众认可,也非常重视观众买不买账;但也有些电影导演宣称背对观众搞创作,甚至称自己不为同时代的观众拍电影。
我的想法只有一个,就是不管导演的姿态如何,进不进电影院、买不买碟,最终的决策权都在观众自己手里。
而且,看不看一部电影,看不看得懂一部电影都不是多么了不得的事情——无论怎样地球照转,关键是观众享受看电影的乐趣,无论是来自视听上的愉悦还是心灵上的启发。
所以对于《吴清源》这类电影,也就是通常意义上的艺术片,观众如果乐于去主动地试图阅读它们,很好,不看,不认同,也无可厚非,因为这里不存在谁强迫谁非要去看、非要去懂的问题。
在今天这样一个时代,观众不承担非要为某个导演、某部电影捧场的义务。
若用通常的欣赏、评判机制来衡量《吴清源》,观众肯定会因它的沉闷而厌烦甚至火冒三丈:它完全置常规叙事电影的语法于不顾,去情节化,没有前后连贯的故事线索,只是松散的片段的缀辑(廖庆松继续发扬了为侯孝贤作品操刀时的云块剪接法),人物好似不食人间烟火,时时刻刻像思想者一样处于深沉的、冥想的境地。
和一般商业片因过于注重外在的热闹、节奏的跌宕而缺乏深度和内涵不同,《吴清源》又太波澜不惊、太内敛、太思想、太灵魂了。
我原来看川端康成的《名人》,深为棋士那种不动如山却又身心交瘁的智慧的较量所震撼,听说田壮壮要拍《吴清源》后一直期待他能拍出那种无形的惊心动魄来。
但显然,田壮壮压根没有兴趣去展现棋盘上的风云变幻、激荡起伏。
片中只有寥寥几段表现吴清源对弈的戏,但每每一开场,对手相互鞠躬,或者第一手刚落子,画面就淡出了,然后转场,戏剧化的交锋完全付诸阙如(有一场表现了木谷实高度紧张得流鼻血昏倒,仅此而已)。
这既是田壮壮的聪明(毕竟大多数观众不是围棋行家),也可以说是田壮壮自觉的艺术策略。
自从因《蓝风筝》被禁十年不能拍片,重新出山的田壮壮仿若破茧重生或者说凤凰涅槃一般。
无论是《小城之春》还是纪录片《茶马古道》,我们看到的都不再是一个世俗化的田壮壮,而是一个超然的进入精神层面的田壮壮。
众所周知,《小城之春》翻拍自费穆的同名经典,是一部高度散文化的诗意作品。
而为了拍摄《茶马古道》,田壮壮率领摄制组翻山越岭,穿行于云南西藏间的险峻山路,深入无人之境,本身就像是一次艰难的朝圣之旅;影片所表现的雄伟壮观景象以及超凡入圣的孤绝感,也不由令人想起赫尔佐格的《天谴》、《陆上行舟》等作品。
不难看出,田壮壮这两部前作一是在向被遗忘的、没得到公正待遇的大师致敬,一是在向自然奇观和人文精神作虔诚的膜拜。
仅从剑走偏锋的题材和卓尔不群的立意判断,便可窥见田壮壮行走在边缘地带的孤独而自足的内心。
而到了《吴清源》,我们更会发现,田壮壮完全无意通过虚构的、刻意的故事来表达主题、感染观众(也许他也不抱此希望),转而钟情于通过情绪、氛围的营造来直接地抒发感慨、传达思想。
这其实反倒有点像当年的侯孝贤(本片编剧阿城向来对侯很是激赏,且曾与侯合作)了。
这种创作境界和目前的陈凯歌、张艺谋等相比明显不在一个层面,至少田壮壮摆明了不向世俗低头。
因此《吴清源》中注定看不到夸张的情节、剧烈的冲突,包括民族间的斗争和吴清源把日本多位顶尖棋手全部比至降级的轰轰烈烈的辉煌战绩等重大历史背景都被大大压缩。
揭穿田壮壮的用心,其实他要塑造的,不是作为“昭和棋圣”的吴清源,而是作为执著地恪守信仰、不断追索但又遭遇现实挤压的孤独者代言人的吴清源。
再说明白点,田壮壮就是在以吴清源比喻自己,吴清源就是田壮壮,田壮壮就是吴清源,两者在现实遭遇和精神境界上是相通的——吴清源对信仰与棋道的坚守,恰如田壮壮对电影理念与理想的追求,他们都是内心备受煎熬而不被外人理解的寂寞高手。
这样来看,就不难理解为什么影片大量表现吴清源独处时的徘徊踟蹰、举棋不定,但又无比寂寥的苦闷情景了(如:在归国轮船上独自眺望大海;面对空袭后的破落房子垂头丧气,耳闻妻子要求帮忙收拾的恳请无动于衷;中途跳下公车却又在马路上来回盘桓,不知何去何从)。
彼时的吴清源,人在异国他乡(更是敌国),作为棋手,他希望能够超脱于政治而专注于棋道,可现实环境他无力左右,身处于夹缝之中与舆论的风口浪尖,甚至是面临生命威胁,他不得已寻求精神解脱和心灵安慰,可在那种历史大环境下,他发现消除斗争的和平愿望(他的夫人中原和子曾开玩笑地说,吴清源与她结为连理是因为她的名字,“中原”令他想到中国,“和”则代表了他的人生理想)始终无法实现——即便先后加入红万字会和玺宇教,因而一直饱受折磨,痛苦不已。
历史与现实中的吴清源我无由评说,也不了解,但片中的吴清源,无疑具有深刻的反省精神,和不断拷问自我、寻求内心安宁平静的澄澈的灵魂。
为了衬托吴清源的“明亮透彻”的精神世界,田壮壮的影像不可避免地带有过滤性和唯美倾向。
本片摄影大做减法,大量采用浅景深,虚化前后景,又多用滤色镜和近景构图,这样一来,画面显得干净精致,亦造成人物常为局促狭窄的空间所包围的感觉,恰也衬托人物内心世界的纯净和精神窘迫。
本片影像也呈现出朦胧的柔光效果,带出一种暧昧的却又圣洁庄严的宗教意味。
像小时候的吴清源躺在床上仰望上空的俯拍镜头,白色幔帐飘扬的情景,便似乎交代出他今后漫长一生都对信仰的不懈追索。
通过影片在形式上的这些处理手法,我们不难推断田壮壮在创作时所抱持的那种端庄的、充满敬畏感的态度,因为在他看来,吴清源是值得崇拜的精神偶像,将他的人生拍成电影,自然也是一件神圣的事情。
可是我想,对于一般观众来说,吴清源还是一个太过缥缈虚幻的形象。
田壮壮把他拍得太纯粹,太理想主义,他仿若只是游荡孤寂的灵魂,反而失去了具体可感的躯壳和血肉。
影片中的吴清源完全活在精神世界里,反而失去了人间烟火的亲切感和人情味。
我们不得不说,田壮壮眼中的吴清源,已经超脱得带有了些许“神性”。
因为田壮壮顶礼膜拜般的、犯有“洁癖”般的拍摄手法,人世间杂乱的、纷争的背景(包括历史背景和空间环境)都被尽量刨除、简化、抽象,几乎谈不上情节的剧情更显得语焉不详、含蓄模糊。
我们只是目睹吴清源无休无止地痛苦,却又很难感同身受地体悟他到底挣扎什么以及为什么挣扎(如果不确知人物的真实经历和时代背景的话),我们只是看见他无时无刻不像个入定参禅的僧人,却无法明了他对世事人情的看法和观点。
除了开场,现实中的吴清源和演员张震闲坐在自家门前聊天,让我们看到一个阅尽沧桑的老人露出孩童般的笑容,我们通篇看到的是“吴清源”的一种表情:沉默的、木讷的、枯索的、寂寥的。
将两个吴清源对比,一个絮絮叨叨且蔼然微笑,一个内向寡言且呆板憔悴,我产生了疑惑: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吴清源?
又或者两个都是吧,也许人入老境,看淡世事的吴清源,回首一路风霜,已经懂得笑面人生。
我对围棋完全外行,看到片中出现了本因坊秀哉名人和木谷实(也就是川端康成小说《名人》中的大竹七段原型)这些原本只在文字世界里见识过风采的人,觉得很是奇妙。
而川端康成居然也有演员扮演,其中有一段戏讲他和吴清源结伴出游,两人坐在山顶谈心,川端夸吴的文字也出人意料的好,因为有苍翠悠远的山林作映衬,拍得最是充满诗情画意,好像天地变得特别纯净悠然,岁月仿似静止一般,知音间的那种美好境界,令人神往。
《吴清源》注定是与大众趣味脱离的电影,虽然未必为大多数人认可,但看了太多下料过多、味道过重的商业片,再看《吴清源》,它就像一杯清淡的绿茶,入口清爽,回味悠长。
虽不能带来感官刺激和趣味性,但那种对心灵世界的近乎偏执的追索探究,那种醍醐灌顶般的精神冲击,同样令人震颤,我个人也愿意对田壮壮孤绝的个性化的艺术坚持表示尊重。
下午去看《吳清源》,因為只放一場(雖然是這次的競賽影片),所以一廳雖大,坐得倒還不難看。
我身旁兩位男士似乎是棋迷,可惜這部電影中對圍棋提及不多。
從片中看,張震很有禿頭危險。
回來後和朋友討論了一下,大家的感覺都差不多,片段很好,但連綴成一部電影,卻是散的。
不好說是故意追求還是功力不夠。
這電影好似筆記,每一則都很好看,好看在短,間有閑蕩開去的神來之筆。
攝影與節奏都好,演員也好。
張震是最吃重的許多特寫,拍他凝視和思考的姿態,目光中流露出“無心”。
印象最深的是他夾緊雙臂的那個木訥的走路姿態。
奇怪的是其余人物都面目模糊,譬如他母親是張艾嘉,我一直到最后他母親回國才認出來。
哥哥是辛柏青,完全沒發現。
倒是黃奕,很顯眼……日本方面的演員也好,不破萬作和伊藤步都是戲份吃重的角色。
L說田壯壯思想境界不夠,所以拍得吳清源好像不是在追邪教就是在下圍棋,而下棋又是只在求勝。
他下棋的目標,我倒覺得戲中也沒有說就是求勝。
只是既然信仰和下棋都是通往“道”之路,兩者并不矛盾啊。
而以棋達道卻顯然表現得不夠,十分不夠,因其是個人體驗很難表達還是怕漫漫十番棋會成圍棋教學片?
璽宇教那段太外道了,我覺得我是中宣部憑這個也會考慮公映問題的(我真是比中宣部還中宣部啊……)。
但片段真的是好。
從開頭好到尾,隨便抽一段出來都好看。
最妙是閑談,不說棋亦不說時局,閑閑數句,拉遠景,字幕也出來慢一拍,最有意境。
片頭前張震和伊藤步拜訪吳清源夫婦,他們說家附近有猴,會吃柿子,就使人驚艷。
其他印象深刻的還有:西園寺公毅與吳清源走在花園中,上了橋,西園寺已走遠,吳清源還留在橋中央。
這片中吳清源數度徘徊,暗示他人生重大抉擇時刻。
川端康成與吳清源一起坐在草地上,川端說夜晚凝望月光下的赤壁,回來讀些“神仙通鑒”之類。
我就在想到底是這“神仙通鑒”是《山海經》還是《列仙傳》呢……吳清源去拜訪山中湖別墅的金木,對璽宇教信仰動搖,解下腰帶預備上吊一段。
出車禍後,瀨越還是木谷來拜訪他,說要重新開始下棋,窗外是海,從外面拍里面,兩人閑談,忽然電話響,吳清源去接電話,另一人也慢慢走開,余下兩只茶碗,此時打出字幕,瀨越于是年自殺,木谷亦成不歸之人。
人生縱然時時相見,亦有如參商之日。
比較不喜歡的是瀨越在廣島舉行本因坊之戰,投下原子彈後仍然繼續。
和木谷的十番棋,用K的話,十分“少年漫畫”。
其實我更期待如何處理吳清源作為中國人,在日本這么多年,尤其是抗戰期間的糾結心路。
不過田壯壯顯然更關心“道”,對此描繪不多,僅有些側面略略反應(譬如吳從中國回來後有一陣只看中文書,去入籍時忽然走掉,問木谷入伍後是否會去中國),我想這方面也許是刻意作淡化處理,以求一種冷靜的態度,事實上從晚清到抗戰前的中國對日的心境,我覺得今日的我們已經很難再體會了。
但作為學習近代史的人,從影視中看對這些問題的處理是最大趣味,所以我的品味也就是停留在看看《一貫害人道》之類沒有藝術價值的電影上了……另外,吳清源信仰的紅萬字會,之前在讀譯的Collaboration中南京一章中第一次看到,在日軍進入南京後,此會曾發揮極大作用(當然是與日軍合作),恢復秩序,安撫難民。
我一度以為這是紅十字會的分支機構(譯稿中也沒有寫明),原來乃是信仰組織。
紅萬字會的人物在片中是李雪健演的,他是我唯一一個一眼就看出來的明星。
因为看不到,所以期待那么久的电影,6月20日在上海影城谑笑着看完了。
田壮壮当然有自己的节奏感,但是跑题很远,吴清源赴日前14年的经历被一笔带过,这个可能也是为了回避历史敏感人物,因为吴在自传《中的精神》里写过,他曾受到段祺瑞的赞助。
回避历史,还表现在电影没有提及吴在1934年作为“日满华围棋友好访问团”去伪满洲国和当年即位“满洲国”皇帝的傅仪下棋的情节;表现在没有提到吴分别在1952年及1965年两次去台湾见蒋介石等等。
张震演绎的大概是他理解的吴清源的样子,有点痴痴呆呆,走路也直挺挺,而吴清源并不是这样一个人。
电影花很大篇幅讲吴清源入日籍前的心态和宗教的关系,其实吴清源这个人,离开棋,简直毫无价值。
先说1936年吴入日本籍,他本人对这种事是非常麻木的,同时也是现实的态度,电影里安排他无限痛苦,是田导演的一厢情愿或者是情势所迫。
并且吴清源在自传里还说,1946年,华侨曾强迫他放弃日本国籍,而在他输棋后,又把他的临时中国护照拿走了,因为嫌他丢人。
这是蛮反讽好笑的一件事。
他在自传里说过解放后与梅兰芳见面,当梅兰芳问他如让中国的围棋强大应该怎么办时,他的回答就是:“首先要挖掘出天才,然后让他来日本留学”。
再说吴清源那个“红会”,在当前中国人眼里,那就是赤祼祼的邪教,不知为什么,田壮壮刻意模糊大家的概念,把“红会”和“玺宇”的关系交待得非常不清楚,让观众以为吴清源最后没有任何宗教信仰,完全退出了,还特意安排在电影里让张震一直黄灰色的衣服加上一条大红围巾,用那么老土的方法旗帜鲜明地暗示新生。
其实吴在自传内写得很清楚,他从21岁加入,直到写自传时的87岁,都还是“红会”会员。
吴清源是很现实的人,什么对自己有利,什么不利,都和下棋一样计算得颇为清楚,他自己也并不讳言。
比如结婚,是因为当时他的母亲和妹妹都准备回国,怕自己一个人生活不便,所以拜托别人介绍。
并且理想是也找一个能理解“红会”和“篁道大教”(后改名“玺宇”)的人,并不如电影表现那样简直是自由恋爱了。
说些题外话,张震虽然为这部戏进行地狱式减肥,又去学围棋和日语,但说出来的日文明显不该是一个从十四岁开始就浸淫在日语环境的人。
再说饰演川端康成那个日本演员,完全是走过场,张艾嘉这个角色更是鸡肋,其他人的表现也都平平。
身边人认出了伊藤步。
如果没读过吴清源的自传或者不了解历史,整个电影都会显得闷到莫名其妙。
片头还特为放一段完全不相关的张震与吴清源坐在一起聊天,说猴子偷抢柿子,用意在于显示这部电影是吴清源首肯之作么?
看起来更像是田壮壮偷了吴清源的人生来讲自己的故事。
很多朋友的影评,都不高。
大概是导演太想通过这部电影反映一点他自己对围棋的观点或者是他对吴清源的敬意,于是电影中很多的场景都是张震静静的坐着,周围一片寂静。
我认为,这部电影还是很有意境的。
吴清源的围棋造诣自不必说,作为30年代最好的棋手之一(或许没有之一),吴清源本身就是一段传奇;如果只是想表现吴清源棋下得如何好,不如直接看棋谱算了。
导演所描绘的,其实更多的是吴清源作为一个“人”,他的想法、他的情感生活,他的为人处事。
我看这部电影的时候,是独自一个人在屋中,四下里一片寂静的夜里,这种感觉和电影中的静坐、打禅其实很像,所以我也就能够更好的去理解导演的想法。
其实大部分的职业棋手都是木讷类型的,很少有狂放不羁的棋手出现。
像李昌镐那样长时间只有一个姿势的棋手,在现实中会被理解成为“怪人”;而在围棋世界里,他却是一个“圣人”。
棋手的生命,和围棋是不可分的。
每次下得一手棋,之前不知道已经琢磨过多少遍,想过多少次了。
很多的棋,在脑子里面想,就足以了;至于放到台面上的棋子,往往是深思熟虑之后、认为是“最好的应手”。
虽然这样的下法,不免有失误和漏算,但是这也是围棋的魅力所在。
双方对弈,更多比的是心理,而不是智力。
所以,这部电影,还是推荐独自观看,聚集三五个人、喝着饮料的观众,不适合看这样的电影。
“你睡了没有?
”在上海看完《吴清源》,这句戏谑式的问候成了一些记者的口头禅。
放映现场的状况不可谓不狼藉:不知道是从放到多少分钟起,一些人陆续进入睡眠状态,偶有鼾声响起,直至放映结束。
田壮壮不是催眠大师是电影大师,吴清源是围棋大师。
大师相逢,不是火花四溅的风云际会,而是高山流水觅知音式的一场私语。
他们用了传音入密的方式跨越时空对话,却苦了看电影的人:风景好美,人物好靓,唯独他们的声音,你不一定听得见。
干着急没有用,放弃努力的人还可以选择去见周公。
在那么美的山水里入眠,心不在人犹在,也算得一种支持吧。
毕竟,你是选择了进这间影院而没去看《红美丽》。
“不仅是一位导演,更是一位作家和思想家。
”《吴清源》在上海国际电影节上拿下“最佳导演”时,评委这样评价田壮壮。
相信这部电影也是记者们议论最多的一部,茶余饭后交换意见,大家都在询问彼此从中发现了宝藏没有。
我当天就上网去翻了吴老先生的自传《天外有天》,觅得一些八卦,比如他11岁时当段祺瑞的门下棋客,后来与川端康成、与梅兰芳的交往,他的婚恋:他夫人自谦说吴清源选择她是因为她“中原和子”的名字:“中原”让人想中国,“和”字又和吴源一贯主张的“调和、和平”的人生观相合……把这些八卦兜售出来时,大家又叫了:为什么田壮壮不拍这些啊?
这个问题也慢慢有些抵达电影精髓的意思了。
以传奇人物为主角的《吴清源》为什么看上去那么“不传奇”?
这大约就是田壮壮的选择了。
回避了最富戏剧性的那些桥段,你只能说田壮壮和编剧阿城是“选择性失明”的高手,一到关键处就虚晃一枪顾左右而言他,花了所有气力去捕捉吴清源某一刻的姿态和神采。
如你所见,张震时而独坐冥想,时而抬目远眺,时而低头奔突。
那是吴清源在一场场大变来临之前或之后的神态——大变的那一刻,田壮壮选择失明。
这又多像侯孝贤。
侯孝贤携《海上花》去巴黎时,法国《解放报》(Liberation)记者曾问他,“为什么戏剧性不是你电影的中心,而是作为影片背后、外围的东西出现,银幕上呈现的,永远是发生在戏剧性之前和之后的东西?
”《海上花》的编剧也是阿城,田壮壮又跟侯孝贤私交甚笃,他们同一个鼻孔出气也在情理之中。
由此也想到陈凯歌筹拍的《梅兰芳》,又是一场大师遇见大师。
由于各种原因,你可以想见,这个梅兰芳很难是陈凯歌眼中的梅兰芳。
舞台上的旖旎,烈火烹油的华彩,爱国的一生,完美的一生,波澜壮阔的一生。
田壮壮可以用一枚棋子来替代吴清源棋场上千军万马的厮杀,梅兰芳的舞台生涯却无法只剩下一只兰花拂穴手。
当然,最重要的是,陈凯歌不是田壮壮。
特此纪念:百岁围棋圣手——吴清源先生。
诺贝尔文学奖作家川端康成说:他是天上来的人。
金庸先生说:古今中外我最佩服两个人,古人是范蠡,今人是吴清源。
2014年11月30日凌晨1时11分,吴清源老人在日本神奈川县小田原市去世,享年一百岁。
巧的是,老人家生前曾与人笑谈:“我这辈子得活一百岁”。
大约在2000年的时候,导演田壮壮和编剧阿城开始收集关于吴清源的生平资料,从2004年开机到2006年上映,至少花了6年时间把这个人物故事搬上大荧幕。
由张震,张艾嘉,黄奕和几位日籍影星联袂出演。
最终编剧为阿城和邹静之的联合阵容,摄影为王昱。
该片分别在几个亚洲电影节上,斩获了最佳导演,最佳摄影及最佳男主角等奖项和提名。
如今敬仰吴清源的后人们,除了阅读他的自传《中的精神》之外,要想通过更为生动的影像资料感受这位世纪老人的生平与理念,这部唯一在老先生九十岁时候拍摄,并被他认可,还曾出镜的电影,是仅剩的艺术创作遗存。
但其实,很多人对此片的评价好坏参半,我个人也是分三次才完整的看完这部影片,由于十分着迷吴清源先生强大的内心力量,后续进行了诸多资料收集,之后再来回顾该片时,慢慢找到了理解的方式。
我们有理由怀着敬意假设,制作影片的大师们,不是用错了纪录片手法拍故事片,也不是疏于剧情的跌宕起伏,而是故意为之。
导演田壮壮在2007年的采访中谈到,他用了三四年的时间去领悟吴先生一生内心的挣扎与追求,并试图用影像的虚实结合,来呈现吴先生一生内里的心境,而不是吴先生一生外在的成就。
所以这部电影的视觉语言以虚为主,没有实际的叙述故事,也并不解释故事的前因后果,只是试图带领观众感受吴先生的内心波澜。
所以就会变得晦涩,因为导演假设观众们对故事的背景和吴先生的经历有一定的了解。
而事实是,大多数人对吴清源先生是知道的,但是知道跟了解还是不同的,所以在这里我想用文字来补充一些电影中没有交代的真实趣事,同时结合电影中的虚实处理方式,重看这部人物传记电影,很多地方会更明朗。
首先从两个层面先回顾一下吴清源先生的一生。
•围棋的辉煌17岁随父学棋,展露少年天才。
211岁成为段祺瑞府上门客,被称为围棋神童。
312岁棋谱传到日本。
413岁在中国无敌手。
514岁东渡日本,日本棋院隆重接待。
619岁大战日本最强名人。
720岁开创围棋新布局法。
825岁-42岁,在日本棋界保持17年连胜,被誉为昭和棋圣。
945岁和47岁,分别2次获得日本最强者决定战冠军。
1070岁正式引退,致力于中日围棋交流并提携后辈,弟子有世界顶级棋手林海峰,世界第一位顶级女棋手芮乃伟等。
•人生的苦旅14岁-7岁被迫苦背四书五经。
211岁父亲离世,下棋成为家中唯一经济来源。
314岁离家东渡日本,负担二哥上学,并将母亲和妹妹接到日本。
421岁加入红万会,后又在日本成为玺宇教信徒。
523岁加入日本国籍,当时正值中日战争爆发前一年。
633岁被华侨剥夺日本国籍,后因输棋,又被剥夺中国国籍,成为无国籍人士。
735岁脱离玺宇教,此前战时跟随玺宇教颠沛流离,曾禁止下棋,又被迫下棋。
836岁恢复中华民国国籍。
948岁遭遇车祸之后不失去连胜纪录,不再参与大赛。
1065岁重入日本国籍。
以上是从围棋功绩和生活经历两个方面,梳理的两条关于吴清源先生的生平大事件。
第一条是很好莱坞式的真实人物传记应有的素材,第二条则更像一部清苦的文艺片。
而导演田壮壮在自己的故事片《吴清源》中,选择了他人生中几局关键的棋局,但是却点到为止,重在呈现了更多吴清源先生在生活中遭遇的变故,来衬托人物内心的起伏与不断追求真理的过程。
先看影片中的主线:变故中的挣扎与追求信仰的过程。
第一部分:年少离家的伊始电影开篇,掠过了吴清源先生童年中一帆风顺的虚名。
而是一上来,就从他要离家的人生转折开始,引入他与家人告别的一段心境,这也是表现其追求内心平静的开端。
这里的故事背景为,吴清源先生生于落寞的盐商之家,早年间家境富裕,4岁之前被父亲要求和大哥二哥一起,跟着教书先生在家背诵四书五经,每天背不下来就被先生打手板,甚至不能吃饭睡觉的背。
这段经历吴清源先生老来回顾,都说是童年中最苦的日子,但是这期间却锻炼了他超群的记忆力。
之后他7岁开始跟父亲学棋,对棋谱更是过目不忘,很快就把父亲当年从日本留学回来,带回的棋书棋谱熟记于心,之后又开始研究中国古代的棋局,父亲在家中经济开始拮据的情况下, 还坚持订阅日本当时的围棋杂志给他看。
可惜父亲在他11岁时病倒,在病榻前遗交心爱的棋子后不久,这位家中的顶梁柱便撒手人寰。
电影画面中,先是表现了少年吴清源对父亲床榻的窥探,在这个14岁孩子的心里,父亲一直是他的追求与信仰,而父亲的床榻则是他内心寻求清净的地方。
随后少年吴清源横躺在了父亲的榻上,此时他已经凭借父亲一手教给他的围棋技艺,成为家里的经济支柱三年多了。
而此刻他闭眼躺在这里,心里又在想着什么呢,也许是跟父亲的对弈,也许是父亲每晚讲解日文棋谱,也许畅想着父亲如果健在可与他一同前往日本,画面中轻柔的风通过帷帐的飘动传递着一阵又一阵令人舒缓的心境。
第二部分:中日战争笼罩下的阴霾1战前内心的挣扎在影片中第一局围棋对战后,无论是利用记者的报道,还是濑越宪作老师的担忧,都影射了中日时局的紧张关系。
而接下来,西园寺公毅与吴清源先生在府邸庭院散步时,西园寺公毅直接点出了当时的症结,中日开战在即,如果还想继续下围棋,吴清源先生必须加入日本国籍。
这一刻的画面中吴清源先生站在庭院拱桥的中央,没有跟随西园寺公毅的步伐,而是停住了脚步。
这里展现了战争给他带来的他第一次内心挣扎。
这里的故事背景是,吴清源先生14岁初到日本之后,常跟随西园寺公毅学习日本佛教日莲宗的教义,电影中用西园寺公毅对吴清源先生说等他与名人的棋局结束,将亲子引导他得道,而吴清源先生也跟西园寺公毅倾诉自己内心对信仰的所求。
这里开始展现信仰在吴清源先生心中的份量。
在这之后也就不难理解,在他申请加入日籍后,西园寺公毅突然离世,吴先生内心非常悲痛。
之后他便踏上归国的轮船,而到达二哥的学校后,急着找到李玉堂先生加入了红万会。
这里还有一个小背景,是西园寺公毅去世后,当时在南开大学上学的吴清源的二哥吴炎给他从天津寄来了《庸报》。
当时《庸报》的社长就是红卍字会的信徒,吴清源从《庸报》的社论上第一次了解到红卍字会的教义:“从神那里获得灵魂的根本,相互友善,相互合作,不牵扯党派,不涉及政治,消灭无益之事,实现世界和平,是为红万字会布道之目的”。
吴清源先生深受感动,遂返回天津,急迫的加入了红卍字会。
可见对信仰的追求一事,在吴先生心中一日不可空缺。
而影片中特意呈现了红万会道场的场景,帷帐的布帘和白色天光从屋顶落下,仿佛回到了父亲的床榻上一样,吴清源先生在这里再一次找到了内心的平静。
2. 战时的内心煎熬回到日本后,吴清源先生由于体弱,肺结核复发,在富士见山中疗养院修养,而1936年中日战争迫在眉睫,他内心的煎熬与冥冥的预感让他不安,在深山里感受着与北京有一丝相似寒冬,立志与围棋一起共同在这个世界生活下去。
影片中还借用吴清源先生的好友作家川端康成,去医院看望他时,背诵他的思乡散文,揭示了吴先生心中怀念及担忧故土的心境,同时也用镜头和画面的色彩交代了两人常青的友谊。
在疗养期间,吴清源先生依然在寻求着精神世界的平衡,而围棋的世界是他唯一可以一同生存下去的支柱。
当他一日在病房打棋谱时,疗养院内传来庆祝的欢歌,他好奇的走进去,却发现是在庆祝日本攻占中国领土的胜利,他看到之后,急匆匆的冲出病房,消失在茫茫的野地里,给人渐渐被淹没在历史洪流里感觉,直接传递给我们吴先生当时内心的感受。
吴清源先生由于身体瘦弱,性格温和,很少慌张急促。
而电影中有几处吴清源先生的疾步,第一次是在思索再三后,决定独自申请日籍留在日本,继续围棋道路,他在申请窗口签完字后就匆匆离开了。
第二次就是在疗养院看到中日战争的事实,悲愤的疾步走出了疗养院。
第三次是在加入日籍后的参军体检,当他得知自己的陈旧性肺病,没有合格后,迅速的疾步离去。
随着战争的愈演愈烈,吴清源先生的棋盘之争,也倍受瞩目,毕竟在日本人眼里,一直视他为中国人,甚至威胁到自己和家人的安全。
电影中表现了濑越宪作老师对吴清源的劝说,平静的早晨,画面中的朝阳打在墙壁上,留下不规则的光斑闪动,而此时吴清源先生的心境也是这样恍惚不安并且挣扎晃动着。
而真实的故事中,后人评说总是附加很多喜剧性的推论。
1939年,正当我军被日军打得节节败退之时,吴清源先生却在棋盘上局局获胜,将所有有资格与他下棋的对手,纷纷打降级,17年间保持着全胜的纪录,直到1955年,这确实是不争的事实。
不过在里我并不想用一厢情愿的态度,硬生生把吴先生往爱国志士上面靠拢,吴先生对围棋的胜负观一定有着自己的态度和理解。
此时,影片转向了1940年,吴清源先生的母亲和妹妹执意归国。
而吴先生只身一人留在日本,在他人的介绍下,与中原和子相识并结婚。
在现实故事中,日本著名女围棋手喜多文子帮助给吴清源先生介绍对象,吴先生就说了一个要求:“只要找到跟我信仰相同的就行。
”后来后来喜多文子给他介绍了中原和子。
见面时他问和子:“你信教吗?
”和子说:“信。
” 然后两人就结婚了。
也有报道说,后来中原和子笑谈,因为自己的名字起的好,中原让吴先生想起家乡,和子的“和”字,又正好是吴先生的精神追求。
当时中原和子20岁嫁给了28岁的吴清源先生,直到90岁离世,两人风雨相伴了70年。
还曾与吴先生一起经历了荒唐的被“爱国”华侨,剥夺国籍事件,导致自己失去日本国籍长达30年之久。
影片中特意表现了很多细节,来展现吴清源夫妇生活的相濡以沫。
他们一起在道场修业,是双方相识并相知的基石。
在战时粮食短缺,二人同甘共苦。
影片中特意交代了,濑越宪作嘱咐吴清源先生在哪里可以买到短缺的口粮,而瘦弱的吴清源先生两次试图自己背起包袱都没有成功,只得跟妻子一起分担。
一顿饱餐显得尤为珍贵,在这里通过简单的夫妻对食,呈现了吴清源先生在家中的心境。
而战争最后,还是蔓延到了吴清源先生的身边,自己参军体检幸运的没有通过,但是与他下棋的好友却纷纷走向了战场,尤其是好友木谷实,他也只能小心翼翼地询问,你会去中国么,木谷实答不知道。
此时吴清源先生的心境之复杂,难以言表。
战时的吴清源先生放下了围棋,跟随玺宇教会流浪生活,之后房屋被空袭炸成废墟,一无所有。
教主还利用他的单纯,还让他去请人回归教会,作为考验,当时的吴先生无法相信教主对自己的利用,差点因为任务没有完成而自杀,在这段日子里吴清源先生是痛苦而脆弱的。
这段故事也是影片中比较细致的交代了前因后果的段落,相信导演也不想观众误会吴先生是个轻生的人,但是当时的环境,让吴先生的内心不堪重负。
3. 战后的内心解脱最后在妻子的醒悟并毅然脱离教会后,吴清源先生最终也脱离了玺宇教,跟妻子回归了普通家庭生活。
战后好友木谷实的归来,让吴清源先生在电影中,第一次露出了会心的笑容,可视为这部凄苦清冷的故事片中,仅有的欢喜段落。
之后随着他的长子出生,此时吴先生的内心不再挣扎。
第三部分:车祸后的人生转折在观众的心情还没来得及享受片刻欢愉之时,一场车祸又将吴清源先生抛入内心的谷底,之后他再也无法与胜负之神较量,退出了重大比赛。
随着恩师濑越宪作和好友木谷实的离世,吴清源先生决定引退。
这一段经历中无论是车祸后的平静,还是对面创伤后遗症的输棋,吴清源先生的内心,都比年轻时更加的沉稳,两个变故都在与好友木谷实的攀谈中,交代了他内心的释然和已有了打算。
每次好友的出现,画面都是温馨的常青色或者是暖洋洋的日光照进屋子。
不过,这一次是在吴清源先生家阳台的夕阳下,两位挚友都老了,一直到人去楼空,留下两杯留有余温的茶盏。
再看影片中的穿插:关键棋局的超然较量第一局:对战最强名人——本因坊秀哉吴清源先生一生有很多局传奇的对弈,而电影中呈现的第一局,是他19岁时对日本最强者——本因坊秀哉的挑战。
画面中,走廊上吴清源一个人,和本因坊秀哉一门人,分别走入对弈室,而本因坊秀哉的权威地位,仅通过他的衣饰和记者的窥视表情就可感受得到。
这里可以讲个插曲,在日本的对弈中,各个媒体的记者会非常详细的记录对战当天的细节,比如天气情况,室外的坏境,两位棋士的当天的表情,举动都会被生动的记录下来,写的非常有意思。
影片中,两人坐定之后,吴清源先生执黑先行,第一子放在三三的位置。
这里也有背后的故事,据说本因坊一门是禁止下在三三的,吴清源先生第一手就是在挑战权威,而吴先生的第二手棋下在星位,镜头中呈现两人依然沉着应对,而最后吴先生笃定的将黑子放在了棋盘中央的天元,镜头中没有再表本因坊秀哉的反应,只是停在了这一手棋,也正是蕴含着这一子的重量。
影片对这盘棋局处理的点到为止,因为职业棋士就算内心气愤,也不会表露出来的,电影中更不必因为剧情需要,而过分演绎这句对弈。
所以影片仅在后续,濑越宪作老师家中媒体记者的旁白引出了这局的争议,吴清源这样大胆的新布局,使得本因坊秀哉在开局就倍感压力,并在第21手选择了叫停打卦。
这里我来补充下影片中没有交代的前因后果,来凸显下这局棋的份量。
当初14岁的吴清源被濑越宪作七段邀请,来到日本时,濑越宪作的弟子已经同吴清源等人到达了神户港,却被人告知不要着急前往东京,可休养精神,慢些抵达。
其实当时濑越宪作正陷入自己七段战的一场争议,在最后一场决定升八段的对弈中,对方明明输了十九目就是不认输,还违反规则收单官,濑越宪作一气之下,也违反了规则跟着对方收单官,结果在当时规则还不严谨的情况下,只能等着当时最高段位的本因坊秀哉九段来裁决。
结果濑越的对手正是本因坊的门下弟子,本因坊秀哉认为,濑越宪作身居上位还违背规则是不对的,判他这局赢,但是不计分,导致八段位继续空缺,本因坊秀哉独占九段高位。
而濑越宪作为了大局没有多言,日后则是更多的为吴清源争取有利条件,例如极力坚持吴清源的定段考试必须从三段开始,考虑吴清源不曾跪坐,提出他可以盘腿坐,还考虑吴清源没有下棋按计时器的习惯,开始时候可以不计时下棋,因为他也知道吴清源下棋很快。
从安排吴清源到日本,以及在日本的一切饮食起居,濑越老师一生都在关照吴清源先生。
(下图中前排左起,第三个瘦弱的男孩就是当时14岁的少年吴清源。
)本人更愿意在此臆想一下,当19岁的吴清源第一次有资格挑战本因坊秀哉九段时,就敢下在三三,星,天元的他,说是新布局尝试也好,故意刺激本因坊秀哉也好。
我觉得吴清源先生一定有着自己的一点小心思在里面,着实令人玩味。
而当时日本棋界都很期待,新布局的吴清源能和旧派的本因坊秀哉对弈,以至于吴清源在最强者挑战的资格赛中,最终战胜了日本的桥本宇太郎后,读卖新闻的老板高兴过头,拍着桥本宇太郎说:“太好了,你输的太好了!
” 真是令桥本哭笑不得。
这盘从开局就让日本棋界瞩目的大战,真真持续了三个多月,期间以本因坊秀哉利用高位特权一遍又一遍的叫停打卦为由,有时一天双方只下了一手棋,秀哉就叫停。
最终却戏剧性的在三个半月后的一日续盘中,本因坊秀哉用一手致胜妙招,让吴清源先生认输了。
后来大家得知这一招非秀哉本人想出,而是其门下弟子出招,吴清源先生也是早已知晓,感到与自己对局的已经不是秀哉,这局棋无法再下,决定结束在这里。
而后来日本棋界也修改了规则,棋局如当天不能下完,必须采用“封棋制”的规定,就是一方将要下的字画在棋谱上,交给裁判,对手无法得知,下次续盘时,对方才可以看到。
第二局:对战好友木谷实影片中的第二局棋,是本因坊秀哉引退后,吴清源先生与好友木谷实争夺日本最强者位置。
这是作为挚友的双方,最重要的一次对弈,影片中的二人先后走过曲折的庭院,虽然没有交谈,但是二人交互转身,先脱下鞋子的木谷实,还回身等了一下动作稍慢的吴先生,然后两人依次进入对弈室,显得尤为默契。
而影片中特意利用记者们的尴尬和骚动,衬托了两位当事人严肃。
同时用字幕交代了吴清源先生视其为兄长的关系。
而关于这局棋,导演特意演绎了木谷实在开局前提出,太亮了,要求关上门的细节。
而现实故事中则更为戏剧性,当时木谷实以外面太亮为由,要求关门,在屋内点灯,白天营造了夜晚的效果。
这里也不妨插入一段当年吴清源先生与木谷实相识的趣事,如果看过日本漫画《棋魂》的朋友可能有点印象,有一种被称为“模仿棋”的招数,是指下棋的人必须执黑子先行,第一步下天元,就是棋盘正中央,这样对手第二步无论下到哪里,你都可以学他的棋路,下在镜像的位置,从而模仿对方的布局。
这个备受争议的下法,常常令对手苦恼不已。
而这个古灵精怪的招数是吴清源先生第一个在实战中使用的,当时是他在日本第一次与木谷实对弈,直至模仿到63招之后才停止,令木谷实气愤不已,不过之后却被木谷实的致胜妙招击败。
此后吴清源先生认定木谷实将是他未来强劲的对手,当晚两人一起留宿棋院,彻夜交谈,终成为了一生的挚友。
在电影中第一局本因坊秀哉挑战赛期间,特意表现了吴清源在木谷实家中做客,木谷实唤吴先生为“猫先生”,可见二人关系匪浅。
而影片中的这局最强者之争,也是唯一表现了戏剧性的一局棋。
在对弈当中,木谷实因为精神压力过脑过度,以至于当场流鼻血晕倒,醒来后第一件事是坚持要看对手如何思考,而此时的吴先生还沉浸在自己的棋路思索当中,他代表性的思考状态是面无表情的仰望天花板,直到思考完毕,他准备提子落下时,才发现对面的木谷实不见了。
三天后,吴清源先生在一场大雨后胜出,在沉重中揭开了近百盘的十盘棋胜负大较量的第一局。
第三至八局:战时的棋局战争期间,吴清源先生的很多对手都面临着参军的现实,每一局都变得尤为珍贵。
他对即将参加体检的对手,那些勉强的安慰显得尤为动人。
在吴清源先生拒绝参加本因坊决赛的期间,濑越宪作老师坚持在自己的家乡广岛中举行了决赛。
当时正值1945年,美国向日本投放原子弹,濑越先生的儿子在爆炸中死去,而在决赛当天的爆炸过后,对弈的双方和记者们,确认彼此无伤亡后,担落灰尘,继续对弈。
值日今日,都难令人以想象当时的情景。
日本投降后,吴清源归来的第一局棋,用众人的惊讶眼光表现了吴先生的阔别已久,而镜头中以吴清源先生咬紧牙关,手掌紧按膝盖的明显动作来呈现他内心的挣扎,最终在棋盘落下一子,揭示了吴先生思索后坚定的回归。
现实中的这的盘棋为吴清源先生在1947年,被劝回同桥本宇太郎八段进行“十番棋”,最终吴先生胜,桥本降级。
而1950年吴先生又与桥本宇太郎进行了第二次的“十番棋”,后面这局电影中没有交代开局,只是中盘给了两个镜头,其实与上面那局的对手是同一个人。
这里的背景故事比较灰暗,当时吴清源先生所在玺宇教教主,开始是禁止吴先生下棋。
后来又十分贪婪,在读卖新闻多次谈判告知吴清源对阵可以赢取高额奖金后,教主又改变主意,要求吴清源先生必须代表教会去下棋,并且现实中还拿走了吴清源全部的报酬。
日本棋界对当时吴先生也是无法理解,濑越老师也是束手无策,后来围棋协会曾开玩笑说,吴先生的奖金给一半就行了,反正给他多少,他都上交了。
而接下来吴清源先生便开始了,一边跟着教会流浪,一边还要下棋的颠簸旅程。
后面他与岩本熏的一战,影片中也只是交代了岩本熏以现在交通不好,要求多等一等,而吴清源先生则像迷路一样在树林里奔走,画面中传递他疲累奔波的状态,并没有交代事情的结果。
在现实故事中,这局对弈也是颇具传奇色彩,据说吴清源先生在对弈中累到睡着了,不过最终还是获胜了。
影片中最后一局的十番棋对弈中,吴先生当时已经脱离的玺宇教,并且喜得贵子,与本因坊秀格进行最后一战。
画面完全跳脱了之前的轴线,作为一个远观者的角度完美收官,交代了17年间,吴清源先生打败了所有有资格成为他对手的棋手,保持了全胜。
现实中,吴先生由此获得“昭和棋圣”的称号。
第九局:车祸后的棋局。
车祸之后,影片用棋盘失衡的画面,表现了吴清源先生对棋盘和棋子间产生了陌生的距离感,无法再进行重大比赛。
第十局:引退棋局。
1983年,日本棋界为吴先生举办了隆重的引退仪式,仪式中,所有棋士轮番与吴清源先生下一手棋,而电影停留在第一手对方下出的,由吴先生开创的一手天元,予以致敬。
同时影片中用棋局首尾呼应,电影在棋盘的天元位上,黑子的晃动中结束。
电影《吴清源》在导演田壮壮坚持的虚实结合的表现手法下,以虚化的心境传递和关键棋局的穿插,用围棋承接并推动着吴清源先生的一生,可以说围棋让他远渡日本,围棋让他得以生存,围棋也让他在乱世中保留着自己的世界。
正是对围棋世界的坚守,让吴先生在生活中的不断追求真理与信仰。
吴先生在引退前说:胜负和信仰是他一生的修业。
电影最终画面中写:我一生只有两件事情,真理与围棋。
其中,围棋对应胜负,信仰对应真理。
吴先生在晚年的自传《中的精神》里提到,中这个字,中间的一竖将口字分成左右两部分,这左右两部分分别代表着阴和阳。
而阴阳平衡的那一点正好是“中”,中的那一点,中和了棋盘上各个子的作用的那一点,就是正着!
而他一生都在追求棋盘上那最善那一手。
而同时他还提到关于中日围棋的规则不同,日本的围棋规则,是比较双方围地的大小,而中国的规则,是算棋盘上活着的棋子多的一方获胜。
吴清源先生说他更喜欢中国的规则,因为比起胜负来说,那象征着生存的权利。
而借此反观吴先生的一生,很多人评价他人如其棋,中盘相持能力强,就算开局不利,也可以一点点扳回。
也许生活中的逆来顺受,反而成就了他在围棋上的方寸必争。
窦文涛曾引用老子的“满齿不存,舌头犹在。
”来比喻吴清源先生,在生活中的看似总被时局和他人左右,却从人类最动荡的20世纪,走过百年,获得了最终的胜利。
回到电影的开头,2004年在日本神奈川县小田原市的吴清源家中,90岁的吴清源先生及妻子中原和子,与张震和日本演员伊藤步在闲聊中,吴清源夫妇谈起近日来总是有猴子来偷家里的柿子吃,它们还分帮派,淡淡的流露出老人的温和童趣。
在这里导演田壮壮执意让观众先看到一个真实的吴先生,再带着这样的感受,去体会后面影片中,关于吴先生的一生,一番热闹之外的心路历程。
写到这里,觉得自己的水平有限,有些过长了。
但是出于电影语言已经虚化了,我在这里则更实际的结合镜头讲述内里的故事。
之所以写这篇文章,一是出于个人敬仰,二是认为无论是否是围棋棋迷,吴清源先生的个人魅力都足以令人着迷,并反思自己的人生修业。
而吴先生人生修业的高度和长度,又是那么的令人神往。
导演田壮壮在采访中曾提到,晚年的吴清源先生最喜欢聊:时间是什么?
空间是什么?
还经常跟人滔滔不绝自己的 “时间”和“六合空间”观念。
也许吴先生一生在棋盘前求真悟道,已经参透了时空的秘密,着实令人觉得太神奇了。
2015年4月19日 小玄儿撰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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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拿此片与吴清源传记作比,但电影毕竟不是人物生平事迹翔实且面面俱到的罗列,所谓真实也必然是导演主观心智的外化,所谓真,亦不过是情感的真实罢了。
一个人在历史上的作用或价值,与他在一个人心中的意义是不一样。
此片有一个贯穿始终的导演理念。
编剧阿城截取了吴清源生平事迹的几个片断,将人物置于两难选择和冲突之中(与棋、宗教、国籍、疾病),展现吴清源的精神层面,求真,及对棋的执著,因而人物是有性格的,真实的,情节进展虽有大幅度跳跃,但形散神不散,剧情看似平缓,实则相当紧凑。
摄影与剪接,皆营造出一种气韵与意境。
看到片尾,事廖庆松作为该片的剪辑助理。
想到侯孝贤说到小廖的“云块剪接法”:剪张力,剪画面与画面之间的情绪,暗流绵密,贯穿到完。
但此片看起来仍有几分吃力沉闷,这与田壮壮一贯冷静、简约、点到即止的导演风格和他表达关注的事物有关。
田壮壮的语言系统是封闭的,他有他的语言系统,从近几年来他的新作即可窥见一斑,一贯的冷静、克制,情绪藏于画面之外,看他的片子,常常令我想到布列松,想到他所言:不要追求诗,它会从接缝(省略处)渗入;一把小提琴足够,就不用两把……这一语言风格产生的疏离感,对观众的理解力与情感的投入度都有较高的要求。
田一直以来较为关注的是永恒且不变的精神世界,古老的民族与生态、人的精神与意志,等等。
这些事物潜藏在社会的外部事件和人物外在的生存行为之下,不具有太强动作感与冲突性,也就难以为大多数人理解并接受。
这注定是很难得到掌声的片子,更多的,应该是质疑甚至瞌睡。
首先要说,田壮壮是幸福的,他拍出了他心目中的吴先生,相比之下,陈凯歌却要不幸很多,《梅兰芳》是他的电影吗?
我更愿相信他是属于梅葆玖的。
传记不好拍,大师的传记更难。
片子没有把眼光放在大师的那些惊为天人的事业上,而是从仰视变为平视,没有那些粗鄙的煽情和简单的震撼,却营造了一个平静,书写了一个平凡,刻画了一个平常。
我觉得这不是一个电影,而是一片竹林一本书,平静中蕴含的风暴在杯酒中透露,平凡中深邃的气质在茶盏中宣泄,平常时细致的情感丝丝融合。
人生,并不只十番棋的胜负,却有无尽的悲喜哀愁人间,非黑白世界的清俗冷扰,繁华飞尽处莫能过眼云烟。
我为纹秤,倾年华芳菲世事伦常,诉鸡鸡犬犬棋道,恰人世不归之路,我不为神,因我为人,因真理恒存......为田壮壮喝彩,想起来,他从未让我的期待落空。
向田壮壮致敬,感谢他的诚意。
很是着迷片中冷清的气氛:一名沉默的棋士在淡蓝中独步,他的眼镜不时浮起两片光影。
凝视时光,东洋泛起泡沫的海浪在船身上激荡,游园里的花木细碎地盛开凋零。
下棋如修禅,每一枚棋子对应一草一虫,故乡的回忆,家园的虫鸣,还有神隐约的细语。
大师负载着战胜的重负,信仰既是他的顶峰,也是他的低谷。
这种平静有如土中沉寂的种子,周围尽是浸润或干裂的声音,偶有爬虫经过的匆忙与痕痒。
迷失,无尽,休眠,封闭,如同一条自灭的路程,看不到结束的毁灭,只见到沿途的麻木。
我现在,也许正在这条路上长跑。
一切痛苦郁闷的结束,唯有参透爱与信才能实现。
这个在迷茫道路上长征的影子,放在每一个月亮下,都是众多且真实的。
待到彻悟的阶段,每个人都能如释重负地与相爱的事或物抱拥,获得生机的宁静:苏醒的绿芽流露出繁华的希望。
看完后我在豆瓣的三星与四星之间徘徊良久。
三星是因为中途略有睡意(难道是最近好莱坞看多了?
反省下……)四星则是因为我赞许导演的这种探索。
老实说,我觉得张震演得并不好,或者他并不适合。
很多内心戏,完全是由于镜头和摄影的引导,我才逐渐地去靠近这个人物,而张震的表演,则会起到一个反效果,他把由镜头和摄影营造的氛围,又推开了。
我不知这种若即若离的观影感觉,是因为我对吴本人及其哲学的不熟悉造成的,还是导演的刻意而为,张震的表演是这种刻意的一部分?
从景别的采用上来说(片中极少特写,多为中远景),似乎导演要造成某种浮光掠影的效果,而要靠这种浮于表面的距离,来揭示(用窥视可能更准确)人物的内心世界,毫无疑问是艰难的。
这是我赞许田壮壮的原因之一。
显然田导陷入了这样一个矛盾:他不肯用主观的电影语言来定义这个人物,原因之一可能是吴老还健在,更可能是因为围棋哲学的影响。
这使导演采取了从大局上关照的态度,而不是从细节上强行介入。
然而依这样的态度,后果之一就是片中的人物面目会被某种精神所模糊,人物在几十年间的变化,以及戏剧性,甚至稍微世俗些的心理活动,都会被这种强大的精神所覆盖。
所以观影快感之类的事,很难在本片找到,除非你已经完全进入人物的精神世界并感同身受。
由此,导演花了重笔在吴的信仰问题上。
这是进入吴内心世界很好的一个切入点,也是具体事件与精神活动特别自然的一个交汇点,编剧不可能错过这样一个可以稍微增加些戏剧性但又忠于精神主义的点。
如果相信作者论的话,观众不会对田壮壮拍出这样的片子感到奇怪,相对于其他第五代的历史主义倾向,田的信仰倾向显得非常天生流动。
这次的尝试虽然不见得有多成功,甚至可以说不成功,但会让我们有理由去期许他的下一部,因为他还在专注于精神问题,还在探索适合他的电影语言,而不是像其他人一样选择背离。
博客:http://www.mtime.com/my/Lyeast/
缓~
闷得不知所以
要不是有张震,我才不看呢
纯粹看脸的飞过~
补档。
重看。
沉闷
在一个喧嚣的时代,向心回归是件难事。
对弈的镜头实在是太难拍了,不能像动画片一样在棋盘上做足花活儿,只能表现出真实围棋那样的平静的、没有硝烟的战争式的精神对抗,大多数棋盲观众可忍不了这种节奏。影片之中也病没有值得挖掘的细节,生拉硬套的内心斗争也显得多此一举。生活、爱情、宗教、对弈四处撒网,最后全都马马虎虎。
活得单纯清澈,是可遇不可求的机缘。
两星半
鏡頭語言很簡潔。
大师的剪影
太闷了
这部电影需要慢品……
睡得恍如隔世
正!赞!
也许田壮壮志在拍吴清源的内心世界,而对于没看过他自传的人来说,电影显得沉闷了些.我是觉得他的人生观有些奇怪,为何去参军.
整部片人物跳转的厉害。看的人得仔细了。
怎么说呢,电影总得有点剧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