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刚刚刷手机,刷到了英特尔和贾科长合作的广告片。
看来,山西老人忆苦思甜的背景音乐是英特尔,真的是软广,哈哈哈
(原创文章,欢迎阅读,抄袭洗稿必究)文|诸神的恩宠9月19日,贾樟柯新作《一直游到海水变蓝》正式公映。
目前,该片豆瓣评分6.9,远低于贾导其他电影的评分。
多年前,看过贾樟柯的《小武》,很喜欢。
前段时间,又写过一篇关于他的文章,所以对这部纪录片满怀期待。
纪录片里,四代作家以口述历史的方式,接力讲述了中国72年间的社会变迁。
上映当天就去看了。
看的时候,边看,边做笔记。
然而,看完有些失望。
该片形式大于内容,从头到尾,没有一个点打动我。
一个访谈里,贾樟柯说,有一天自己拍累了,就不拍了。
如今的贾樟柯,真的是“廉颇老矣”吗?
可能是。
也可能不是。
看完这部纪录片,我总结了以下6点观后感。
01脚本问题贾樟柯的作品,在国外频频拿奖,在国内口碑也相当好。
其中一个重要原因是,他的电影,剧本都是他自己写的。
贾樟柯毕业于北京电影学院文学系,文学功底相当好。
他的剧本,说人话。
看这部纪录片时,特意留心了编剧。
银幕上,出现了两位脚本作者。
一位是贾樟柯,一位是万佳欢。
万佳欢是《中国新闻周刊》记者。
该杂志隶属于国侨办。
该杂志读者对象是,“有一定知识水平、对社会的主流问题比较关心、收入在中层的人”,读者结构为“官员、中层经理、知识分子、大学生。
”很显然,该杂志的受众是精英人群。
十年前,我没少看这本杂志。
虽然我并不属于精英群体。
一部电影,两个编剧,必然会有意见分歧和妥协。
根据万佳欢的背景,结合《中国新闻周刊》的受众特点,能推断出两点:第一,这部纪录片,可能是“命题作文”。
第二,它的受众,是精英人群。
也就是说,这不是一部贾樟柯能完全说了算的电影。
明白这一点,以下两个问题就能说得通了:为什么这部纪录片姿态比较高?
为什么前30分钟充满主旋律味道?
从整体看,这部作品是坍塌和断裂的。
“命题作文”里,掺杂太多其他因素,留给贾樟柯发挥的余地不多,作品出现多处硬伤,也就不奇怪了。
02线索跳跃该片的主线,是不同历史时期的四位作家:马烽、贾平凹、余华、梁鸿。
他们串联起全片18章内容。
然而,四位作家之间并未构建起乡村文学的脉络。
甚至可以说,和文学没啥关系。
第一章,叫“吃饭”。
最先“出场”的,是山西老作家马烽。
他是五十年代山西文联主席,写过《吕梁英雄传》,已经故去。
他的故事,由乡亲和女儿代为讲述。
核心是,马烽是如何改变贾家庄的。
其中,第一个村民讲述马烽的故事时,背景音乐是英特尔广告。
不确定导演是要表现时代变迁斗转星移,还是插入的软广(别怪我多想。
毕竟,在电影出品方一栏里,看到了阿里影业,爱奇艺,优酷等资本大鳄的名字)马烽带领乡亲治理盐碱地等情节,很真实,但和文学无关。
反而让人怀疑,误入了央视《致富经》片场。
村民武士雄讲马烽宣传《婚姻法》,马烽女儿段惠芳讲述父亲的职业经历和爱情故事。
这些情节,和马烽的小说创作有关系,它们直接或间接促使马烽写出了《结婚》《韩梅梅》等作品。
但因为时代久远,没有多少人看过马烽的作品。
这种情况下,观众很难和马烽产生共鸣。
想激发观众的共鸣,最起码,讲这段故事时,应该穿插介绍一下马烽的作品。
很遗憾,电影里并没有这部分内容。
第七章叫“远行”。
拍摄地转战西安,采访对象是贾平凹。
贾平凹说,自己爱喝商洛白茶。
随后,他对着女儿贾浅浅说,先做好妻子好母亲再写诗。
不要把写诗和生活混淆,一定要做个好女人。
听话听音。
几句话,一个封建、虚伪、油腻、自恋的老男人形象,尽显其中。
贾平凹写完《极花》后,有记者问他,如何看待拐卖妇女现象。
贾平凹说,被拐妇女自我保护意识太差,“作为局外人,我们不知道该评判谁。
”这位著名作家,还活着大清朝。
网上能找到采访全文,有兴趣可以去看。
至于电影中,他说到小时候在他姨家看《红楼梦》,青年时代去修水库等,都属于老调重弹。
后面会说。
第九章标题是“病”。
贾平凹青年时,去陕西各地采风时染上了乙肝。
本以为他会讲病痛对他文学创作的影响,结果,他只是讲了得病的过程。
这一章很短,有明显的跳跃感。
很多内容好像还没讲完,就被剪掉了。
镜头几次扫过贾平凹的书法作品——“白眼观世”。
可能是想把他塑造成睿智长者的形象,而我只闻到了发霉棺木散发出的浓烈的腐尸恶臭。
第三位讲述者,是余华。
余华从小酷爱读书,读到没头没尾的书,会自己给故事编结尾。
两次高考失败后,被迫成为小镇牙医。
因无法忍受工作的乏味,23岁时,用一支笔改变了命运,演绎了小镇青年的翻身史。
1983年,《北京文学》主编周雁如看中了他的小说,邀请他来北京改稿。
他到北京玩了一个月,杂志社包揽了差旅费住宿费和补贴费。
回老家时,他兜里揣了八九十块,俨然成了有钱人。
中间还穿插了他的朦胧的初恋故事。
虽然也是老调重弹,但讲得颇有趣味,勉强看得下去。
最后一位讲述者,是梁鸿。
2000年,梁鸿考入北京师范大学,攻读文学博士。
生完孩子两年后,她想写点东西,于是便有了《梁庄》三部曲。
梁鸿的讲述分三部分,沉重的家族史,父母之间的感情,以及自己对父母的愧疚。
梁鸿说,自己的脑海里经常出现两个字:背叛。
我是这样理解的:她觉得父母和兄弟姐妹受的苦比她多,她却比他们过得好。
她良心很不安,充满愧疚。
如果梁鸿是男性,很多网友可能会想起一个词“凤凰男”。
母亲是她最大的心病。
她六岁时,母亲中风,后来偏瘫在床,不能说话,父亲照顾母亲多年。
母亲去世后,父亲想再婚,村里流言四起。
父亲和继母感情很好,但因为闲言碎语,无奈分手。
梁鸿成年后,带父亲找到继母,父亲和继母抱头大哭。
梁鸿的讲述,感情浓烈,却恰恰暴露了中国乡村社会的封建和愚昧。
剪辑这个片段,如果目的是想批判愚昧,很佩服贾导的眼光。
如果是想和观众共情,对不起,至少我个人真的做不到。
03素材陈旧贾平凹偷《红楼梦》,背干粮修水库,写标语等;余华酷爱读书,不甘心当牙医,后调入文化馆等;梁鸿讲述关于他父亲的那件白衬衣的故事。
这些内容,就算没看过他们的书,看看他们的访谈,也能知道。
而电影仍花了很大篇幅让他们讲述这些老故事,真的没必要。
苦难,不需要一遍遍咀嚼。
更重要的是,作为一部卖票的纪录片,给观众就看这些陈年旧料,不厚道。
我猜,贾樟柯可能不刷视频不看访谈。
他可能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些素材有多老多旧。
但凡用点心,都不至于拍成这样。
04主题宏大,剪辑稀碎历史、文学、乡愁,随便拿一个出来,都是宏大的主题,需要用真实的情节去支撑。
而这部纪录片,情节撑不起主题。
马烽和贾平凹的部分,一直在强调苦难,更像是为了苦难而苦难,无法真正打动人。
苦难本身没有任何价值,更不值得一遍遍歌颂。
苦难,就是苦难本身。
说多了,只会招人烦。
贾樟柯的电影,最擅长刻画“小人物”。
而这一次,他偏把镜头对准了“大人物”。
想让“大人物”和“小人物”之间建立关联性,就要让“大人物”戳中“小人物”的痛点,这样才能让人产生共鸣。
为了能让“大人物”和“小人物”之间有交集,贾樟柯在西安火车站蹲守了好几天,只为拍到一个底层精壮成年男子的样本。
那意思,“大人物”未发达前,也是寂寂无名的“小人物”。
但是,不知是脚本问题,还是剪辑问题,影片最后呈现出的效果,恰恰将两个群体之间的裂痕放大了。
著名作家和普罗大众中间,是没有交集的平行线。
观影过程中,头脑里不时会冒出一个想法:这些文化名人,凭什么高高在上俯瞰众生?
是谁赋予他们的权利?
正如一位网友评价的那样:“他们太像教授了,摆正自己的姿态教导世人的样子,何必?
”如果贾樟柯把镜头对准三位作家的兄弟姐妹和父老乡亲,影片可能会更真实,立意也会更高。
05匠气过重这部电影里,刻意的成分太多。
电影一开场,人还没出来,高喊的口号已经溢出银幕。
“团结起来,迈向更大的胜利!
”不清楚这是歌颂,还是讽刺。
电影一开始,是一群老年人排队打饭的画面。
一段长达五六分钟的面部特写,放大了老人脸上的斑、皱纹、残缺的牙齿、没有光泽的金耳环 ……我感受到的,不是感动,是动物世界里衰老和死亡的气息。
贾樟柯为什么总喜欢拍人脸特写?
一次演讲中,他说,把人脸特写呈现在大屏幕上,把皮肤毛孔统统放大,可以让观众真切地感受到对方的人生阅历和内心世界。
说得很有道理。
但是,这个镜头真的没必要那么长。
第三章叫“新与旧”,第六章叫“声音”,两章结合起来看,耐人寻味。
这两章,在讲在山西汾阳贾家庄举办的“吕梁文学季”。
贾樟柯是山西汾阳人。
我以为,他这是夹带私货。
没想到,我错了,这一点放在本文最后说。
这场文学盛会上,出现了多位知名作家的身影。
电影截取了七八位作家的发言,高大上的措辞与颓败的乡村对比鲜明,让人产生出一种强烈的荒谬感。
此外,转场穿插的诗句也相当生硬。
第一次转场时,烫发大婶拿着农具冒出来,一脸严肃,声音高亢。
我真的以为,贾导是在反讽什么。
但据贾樟柯自己说,每个转场都是经过精心设计的。
看来,是我想多了。
航拍的金色的麦浪,梁鸿父亲的白衬衣,都摆拍味十足。
电影结尾,梁鸿14岁的儿子(北京人,人大附中在读)成为讲述者。
画面外,飘来贾樟柯的声音,让他用河南话介绍自己,但他已经不会说方言了。
这时,梁鸿用一句“来,妈妈教你!
”让儿子再拾乡音。
这一段,是继贾平凹膈应我之后,全片又一次膈应我的地方。
乡村的凋敝是事实,故乡早已回不去了。
贾导演真的以为,教唆北京人说几句河南话,就能重回故乡,重温乡愁?
肤浅了。
06失去真实,便失去了一切纪录片,最重要的是真实。
而本片最大的问题,恰恰在于:不够真实,形式主义远大于真实内容。
贾平凹,余华,梁鸿,这三个样本,虽然时代不同,但都是世俗意义的成功人士,不具备普遍性和典型性,不能代表72年来中国社会的变迁。
他们的自述,能折射出时代变化,却和文学无关。
更多的,是陈词滥调。
电影宣传时,曾邀请一帮文化名人站台。
其中,有电影学者戴锦华。
当欧阳江河、梁晓声等文人疯狂吹捧贾樟柯,丑态百出之际,网友看到了戴锦华尴尬的表情。
难为耿直的戴老师了。
她可能在想:“你们快点吹,我尴尬得坐不住了……好吧,你们继续吹,请原谅我不礼貌地笑出了声……不想吹,还不能批。
我太难了。
”
轮到戴锦华发言时,她说得很委婉。
能听出来,她不是很认可这部电影。
多年来,贾樟柯一直专注于拍摄真实生活中的人。
他活得很清醒,对电影是真爱。
但这部纪录片,真的很敷衍。
看完它,想起一句话,“没有马云的时代,只有时代中的马云。
”如果这是献礼片,那我能理解它为什么会拍成这样。
收笔之际,突然好奇“吕梁文学季”到底是个啥?
于是问了度娘,结果显示:
记录片里,屡屡出现“吕梁文学季”画面。
原来,这不是“夹带私货”。
“私货”,就是电影本身!
原来,那天我冒着小雨去影院,看的是一部广告片……贾导内心对故乡的爱与哀愁,可以理解。
他一心想造福家乡的心,也可以理解。
但打着“历史”、“乡村”、“文学”三面大旗,拍一部广告片卖票给观众看,真的好吗?
《乡土中国》里写道:“文化是依赖象征体系和个人记忆而维护着的社会共同经验......我们不但要在个人的今昔之间筑通桥梁,而且在社会的世代之间也得筑通桥梁,不然就没有了文化,也没有了我们现在所能享受的生活。
"这,是该纪录片的主旨。
遗憾的是,电影没能拍出其中的精髓。
贾樟柯说:“用电影关心普通人,首先要尊重世俗生活……谁也没有权力代表大多数人,你只有权力代表你自己,你也只能代表你自己。
”所以,特别想问一句:马烽、贾平凹、余华、梁鸿,这四人,就能代表中国当代文学史了?
一部纪录片好不好,其实,全在人心。
但是,有没有用心拍,还是能看出来的。
缺少真诚的伪纪录片,不可能有生命力。
因为,观众不傻。
“一直游到海水变蓝”,这句话很美,充满诗意、隐喻与遐想。
可惜,唯独少了感动。
(完)PS:还是期待贾樟柯独立编剧、独立执导的新电影。
如果有,还会去看。
作者介绍:诸神的恩宠,写作者,多平台签约作者。
本文为原创文章,抄袭或洗稿必究。
作为贾樟柯导演的第三部纪录长片,《一直游到海水变蓝》可能不是贾导准备最充分、拍摄最细致、口碑度最好、影响力最大的一部作品,但绝对是他最有野心的一部作品。
简单从电影表层文本来看,这只是一部因贾导故乡——贾家庄和他极力推动的“吕梁文学季”而起的一部带有宣传性质的专题片;然而贾樟柯广泛的阅读面与一以贯之的公共情怀,在其数十年独立电影、艺术电影创作经验的积淀支撑之下,让这部围绕四位不同年龄段的作家、18个相对松散的章节展开的作品,以高度写意的方式,构成了一部关于个人史视角下百年中国变迁的珍贵影像文献。
下面,笔者就从个人与时代、精英与大众、私人生活与公共空间、传统与现代这四个方面,谈谈对于这部电影的观影感受与相关述评,供各位师友参考。
个人与时代:大历史观照下的个人史书写在贾樟柯出版的两部以“贾想”命名的随笔集当中,有相当一部分篇幅,是介绍自己的阅读情况,尽管贾导的阅读,以文学、电影、艺术类作品为主,但他在多个场合,一直强调理论素养和学术自觉对于个人电影创作的巨大帮助。
传统意义上的所谓“以小见大”,即通过小人物命运来展现大时代变迁,已经不足以用来形容贾樟柯导演的电影作品气质。
我更愿意用“聚小映大”,来界定贾樟柯的电影创作观念。
所谓“聚小”,那就是他的电影作品,始终以一个个普通人(小人物)的命运故事作为其展现的主体内容;而在对于小人物故事的具体展现过程中,人物所处的时代背景、政治社会文化氛围与历史渊源脉络,一直是贾樟柯着力去还原和交代的场域线索。
然而他的作品之所以是“聚小映大”而非“以小见大”,就在于其交代的相关时代与大历史背景,始终是作为关注与理解小人物命运的必要线索而存在,也就是说,“大历史”是背景式的客体,而一个个生活而鲜活的普通人本身,才是其镜头语言关注的主体。
这样的创作理念,跟把小人物故事作为映照大时代变迁的客体存在的电影创作理念,是存在截然分野的。
“聚小映大”而非“以小见大”,在贾樟柯的电影创作生涯当中,是得到一以贯之的延续的。
在《一直游到海水变蓝》中,从马烽、贾平凹到余华、梁鸿,在他们的讲述过程中,以重大历史事件等为代表的时代变迁背景,是一个持续性的存在。
马烽与土地改革、统购统销,贾平凹与“文革”、工农兵学员上大学,余华与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的文学热,梁鸿与二十世纪九十年代的改革开放深入推进和城乡巨变——大历史与大时代的跌宕演进,不只是这四位作家个人生命史进程中绕不过去的大背景,也对他们的成长历程,产生了至关重要而颇具决定性的影响。
没有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万象更新般的文学热与文化热,余华这样一个素人身份的小镇文学青年,很难得到《北京文学》这样的一线文学期刊的赏识,并凭借进京改稿的机会,享受出游、补贴等诸多重大福利;没有二十世纪九十年代改革开放的深入推进与城市化进程的日益加速,出身河南农村的梁鸿,也很难通过读研与读博,成功实现从小乡村到大都市的空间与身份跨越……要想深入理解这些作家的作品,就不能不去了解他们的个人生命史;而要想深入理解他们的个人生命史,就不能不去探究他们所处的时代大历史。
当然反过来说,一部时代的历史、国家的历史,如果只有自上而下的宏大叙事,而没有自下而上的生动个人生命史书写,那么这样的历史,必定是不完整的、是有明显缺憾的。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贾樟柯导演的这部影像,正是以20世纪下半叶以来的社会史、新文化史和微观史书写的学术自觉,构建起我们所处的这个波澜壮阔的时代大历史所不可或缺的个人化、生动化、主体化的影像文本,值得重视。
精英与大众:平等传统下的精英成名之路在《一直游到海水变蓝》中,无论是导演着力聚焦的马烽、贾平凹、余华、梁鸿这四位作家,还是拥有较长出境镜头的李敬泽、苏童、欧阳江河、黄灯等人物,在当今中国的文艺界,无疑都是时时聚焦在镁光灯下的知名人物,称他们为中国文艺界的精英人士,恐怕并不为过。
然而耐人寻味的是,区别于西方现当代知识传统(以法兰克福学派等为代表)里,往往站在知识精英的立场上,对大众表示怀疑、不屑乃至摒弃的立场,贾樟柯导演的这部作品,是深深立足于当代中国历史与现实语境的产物,其对于知识精英的展现,是以一种普通人和大众一分子的视角来完成的。
考察本片中精英与大众之间二元观念的联系与张力,是理解当代中国的平等传统的有效尝试。
改革开放数十年来,尽管中国社会各个阶层所占有的财富、地位与话语权日益出现明显分野,但得益于社会主义革命带来的平等传统,那种将精英与大众截然分割的做法,在中国并没有太多市场。
用师友陆远老师的话来说,就是考察当代中国社会的平等观,就要深入理解“老百姓”这样一个常用话语和概念。
在当代中国,上到高官富商,下到普通平民,几乎人人都喜欢把“老百姓”作为个人身份的重要定位。
而在各大大众网络平台上,企业家、官员、作家、学者等知名人物,展现自己作为普通人一面的话语、行为与片断,往往能得到最高程度的传播与热捧。
放在当代中国语境下理解精英与大众,就能够明晰:精英的精英地位,得益于其在知识、财富、身份等方面的相对高阶,而非人格意义上的高人一等,所谓精英,都是作为大众一分子的精英。
那种真正自诩高人一等、处处摆出精英姿态的伪精英,在当今中国的社会与舆论场当中,往往会付出极高的相应代价。
贾导的《一直游到海水变蓝》,对于当今中国的这一普遍社会心理,可谓心领神会。
在贾家庄看戏的那个场景里,导演首先给出在场观众的全景,然后对于每一位普通观众,开始平移镜头式的特写。
在看似不经意间的镜头平移中,贾平凹以一位普通观众的身份出现,他既没有坐在前排显要位置,导演也没有对其给予明显超过其他观众的聚焦。
这样的镜头语言,表达的正是:作为作家的贾平凹,仍然是广大农民的一分子,而正是因为他不忘自己的农民和“老百姓”身份初心,他的作品,才能够在大众读者当中,拥有持续性的广泛影响力。
对于余华的讲述呈现,秉承着同样的原则与逻辑。
作为当代最知名、最具影响力的作家之一,余华并没有把自己包装成一个无所不能的天才形象。
相反,他毫无避讳地讲述自己的牙医出身以及当时在小镇卫生院里对于一成不变的工作生活的压抑与苦闷;而之所以确立当作家的梦想,也不是因为渴望写出什么传世名著,而只是为了过上更加自由的生活;至于成名之前那些纷至沓来的退稿信和每一次退稿后就降低一次投稿刊物等级的世俗化计算,更是让观众会心一笑、颇有共鸣。
在余华身上,我们看到的不是什么天才作家一路过关斩将的故事,而只是一位普通小镇青年渴望走出小镇、渴望更精彩生活的人之常情。
这也是作为普通人的我们,愿意去细读作为普通人的余华作品的重要原因。
至于安排普通村民与作家亲友朗诵中国现当代知名作家的文学作品选段,更是影片中的精彩神来之笔。
这些素人读者的朗诵,可能不是那么专业、不是那么熟练,带有几分羞涩、生分与紧张,但他们专注的神情、虔诚的姿态以及从朗诵中悠然自得的气质,都让人深深感觉:好的作品,只有深植于大众之中,深深走进每一位普通人的生命体验与心灵世界,才真正具有不朽的生命力。
私人生活与公共空间:现代语境下的公私转化贾樟柯一直是一位非常关注公共空间的作者导演,早在其成名作《小武》当中,汾阳的街道、广场、市场等,就是“小偷“小武生命故事的重要发生场所,更不用说20年前(2001年),贾樟柯拍摄的第一部纪录片(短片)作品,就是聚焦各种公共空间里真实生活状态的《公共场所》。
如果我们把“公共空间”,按照哈贝马斯的“公共领域”概念的指引,做延伸化理解的话,就会发现贾樟柯电影里反复出现的流行歌曲、港台商业电影等,同样是不甘心于庸常生活的小城青年们,所心领神会般共享的“精神公共空间”。
在《一直游到海水变蓝》里,这种对于公共空间的执着性关注,得到了延续。
《远行》一章里对于西安火车站前广场景象的长时间聚焦,《活着》一章里不厌其烦地展现从老百姓围观悬赏通告、听广播到理发馆、收费站等的日常景象……这种对于城乡公共空间的持续聚焦,反映的是贾樟柯作为一位公共知识人的坚守与情怀,也是他之于人民大众一分子的不变定位。
而在当下这样一个私人生活与公共空间已经不可截然而分的时代里,贾樟柯在本片当中的影像记录,也充分呈现出上述二者之间相依相生的复杂性。
比如《余华》那一章里,城乡接合部的一家“苍蝇馆子”,是一个天然意义上的“公共空间”,老百姓们在这里围坐吃饭、大声闲聊。
此时的镜头慢慢聚焦到馆子里的一位普通吃客——余华身上,只见在如此公共化的空间场域里,余华拿出手机,有滋有味地观看篮球赛——手机这样的现代化科技设施,使得余华能够在如此喧闹、嘈杂的公共空间里,仍然能够从容进入个人精神生活的一片小天地;而手机与手机背后的互联网络,又让余华和当时通过网络一起观看篮球赛的来自全球各地的观众之间,构成一种新型的虚拟化、共情化、临时性的“网络公共空间”。
跟余华相比,梁鸿在讲述对于自己父母的记忆内容时,多次动情不已、以至于暂时难以继续分享。
个人的家庭与家族史记忆,本来是非常私人化、个体化的内容;但借助电影这一公共媒介载体的传播,借助于人人都有亲人、都有家族的普遍社会属性,这些私人色彩浓厚的生活记忆复述,却足以深深打动大银幕之前来自各个年龄段、职业、身份与背景的观众。
借助于电影的公共表达,私人生活足以成为公共领域中的热门议题;而借助于观众私人生命体验的转化,影片中对于公共空间的呈现以及对于文学与人生、文学与时代、文学与历史等公共命题的表达,足以在每一位观众的精神视域中,激起反响不一的精神反馈与激荡。
贾樟柯对于中国语境化的公与私、公共空间与私人生活的精准理解与表达,确实让人动容。
传统与现代:作为隐喻与画外音的现代性“一直游到海水变蓝”这一片名本身,就是一个充满隐喻性与象征意义的表达。
整部影片的18章,从“吃饭”始,到“游泳”终,也可以视作贾樟柯以个体化的之于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的理解,来叙写对于百年中国历史变迁的浓缩性判断。
从表面上来看,这部影片只是谈乡村的古今巨变,谈作家的故乡与青春记忆,谈普通大众的文学体验与文学感悟,但透过这些或点或面的碎片化书写,有心的观众,仍然能够自行拼接出对于中国百年巨变的个人印象与理性判断。
好的电影作者,跟好的作家一般,都会依靠影像(文本)自身的脉络与逻辑去有机呈现,而作者个人的价值判断与情感寄托,早已在影像之中,留下诸多密码,等待有心人去解码、去体味、去阐释。
如果熟悉中国百年变迁的历史脉络的话,就不难发现这部以个人史视角展开的影像作品,其实有着观照百年以来现代中国的形成、变革与推进历程的巨大野心。
笔者单就其中个人印象最为深刻的两点,再做一点赘述。
在传统与现代这一经典二元概念中,本片的表层文本,主要聚焦于“传统”,即从数千年历史文化脉络中演进而来的中国乡村的当今面貌;而至于“现代”,在贾樟柯的视野里,是什么样的概念、有着怎样的指向,单纯从影片的画面组合中,似乎不得要领。
然而只要看看那些经典文学作品的朗诵对象,从朴实憨厚的村民到身着西装的学生,听听那些始终作为画外音而存在的经典交响音乐作品,再读读最后一章《游泳》中大海所代表的文明与价值指向,就不难玩味出贾樟柯的“现代观”,那是全人类所共享的文明价值与理想社会样态。
正是基于这种从画、声、文交织的综合性含蓄影像表达,我们才能读懂本片在诗意影像背后的宏大视野与终极关怀。
而事实上,贾樟柯本人,也对这种现代中国文明演化迭进的未来,抱有谨慎性的乐观态度。
细心的观众,或许能够发现,在马烽、贾平凹等老一辈作家当中,政治与重大历史事件,是影响个人命运走向最重要的决定性因素;而到了余华、梁鸿这两代作家当中,改革开放等标志性历史事件,尽管仍有着重大影响,但决定作家气质与作品面向的决定性因素,已经从政治与历史,慢慢转化为地域、亲情、家族记忆等更加生活化、地方化的要素身上。
全片的18章,从“吃饭”到“活着”,再到“母亲”“父亲”“姐姐”“收获”“儿子”……我们理应从贾樟柯导演的这些用心书写当中,获取会心一笑的共鸣与相信未来的信心。
在《姐姐》那一章,为家族付出巨大牺牲的姐姐动情朗诵梁鸿的作品,这让我想起诗人海子在其名作《日记》里的句子——“姐姐,今夜我不关心人类,我只想你”。
其实,关心姐姐,关心父亲、母亲,关心亲人、师长、朋友和身边的每一位普通人,就是关心人类,关注我们共同的命运与未来。
就此搁笔。
2021年9月25日上午作于竹林斋(本文刊发于2021年9月30日的《探索与争鸣》杂志公号“文艺界”专栏,刊发时略有删改,此为原文。
)
文/Somer(子非鱼)
没有中文版,手动加一个看完电影回到家,已经是柏林时间晚上七点。
打开手机微信,发现自己漏掉一条上午的重要信息,在乡下外婆家的舅舅发来信息说:“现在可以打过来(微信电话),外公在门口等你。
”外公和外婆住在湖北乡下,距离武汉只有大约两小时自驾车程的距离,今早,作为乡村医生的外公接诊了外来人员,舅舅说外公在家自行隔离。
我们的视频计划必须推迟。
谁知,住在湖北乡下的外公外婆为了看到我一眼,特地跑到了隔壁舅舅的屋子门口,等著和很久没见的外孙女说说话。
就像贾樟柯在电影开始前说的最后一段话:“大家都知道,现在是中国人最困难的时候,在出发之前,我们都不知道能不能按时抵达柏林。
最后,我们还是来了。
我想,这个时候,电影应该存在。
”对于当下身在国内的人来说,看电影、逛街、聚会之类的活动都是加速病毒传播的危险行为。
人们只能在家里等待,等待“禁足令”的解除。
我不敢写太多“春暖花开”的希望风格的句子,这场持久的抗疫战中,我并没有做什么。
这部电影以前的名字《一个村庄的文学》,不知道是不是“改编”刘亮程散文集的名字《一个人的村庄》60后作家“代表”余华从小生活在浙江海盐,一个靠海的小城,小时候,他和小伙伴们经常去海里游泳。
那时候,海盐的海水是黄色的。
在学校上课时,课本里说海水是蓝色的,他经常想:为什么我都看不到蓝色呢?
有一天,他游了很长一段距离,一边游一边想着:我要一直游,一直游到海水变蓝。
酷酷的60后余华夜晚的海盐,他走在海边,说着自己儿时的心愿。
影片在这里画上句点。
这时,我旁边的一位德国奶奶说了句:“Toll!”(太棒了!
)而我想到自己小时候读完课文后冒出的疑问和与余华相似的渴盼——山的那边是海吗?
在被小山丘环绕的我家乡的小镇之外,可以看到大海吗?
作为一部以作家为主要受访者的纪录片,这是一个很好的开放式结尾,有充分留白,也让人感受到这些作家各自探索自身出路时的诚挚和坚韧。
最后一个提问的年轻人直接引用影片的片段,并抛出一个“导演可能觉得有点难回答”的问题:影片里有个片段,余华的短篇小说被《北京文学》选中后,编辑叫他去北京改稿,原因是“这篇稿子的结尾太灰暗了,在新中国绝对没有这么灰暗的事情,得改一个光明的结尾,稿子才能发表。
”站在今天的角度来看,这个场景可能有点讽刺。
不过,在影片结尾的合作方和感谢名单里,我发现很多政府机构的名单。
而结尾的“游到海水变蓝”也有种光明的结尾的感觉。
我想问,贾导有没有收到编辑的要求,所以特地给片子设计了一个比较光明的结尾呢?
贾导对这一“困难”问题的回答很有力,他一步步拆开来回应。
他说,在中国,要拍任何地方,无论一个镇、一条街还是一个社区,你都得先申请拍摄许可,获得管理这一区域相关部门的批准后才能开机。
我想,这在世界上其他地方也是一样的。
另外,“我没有一个像余华当时那样的编辑,这部片子的主要投资人是我自己,我没有提出这样要求的’编辑’,没有特地做一个“光明的结尾”。
”最后,作为某种对提问和对电影开场时候那段话的“呼应”,贾导也引用了余华作为他这部电影全球首映的结尾。
“我想,无论是电影工作者,还是别的领域的人,都会有一定的希望社会变好的理想。
我拍电影22年了,拍到现在,我发现,期待的改变其实很缓慢,当然有某种疲惫,某种失望。
但是,在拍摄这部记录片的过程中,听贾平凹讲他的经历(文革时,作为镇上教师父亲被批为国民党特务分子,撤销公职,被押送回乡下老家,父子俩见面时,贾平凹第一次见到了父亲哭泣......),到余华的经历(全场观众几次的笑声都被余华这部分包了),再到梁鸿用她的文字,讲述她自身以及这个时代的底层人物的故事......通过这三位作家的讲述,我发现,变化虽然很缓慢,但它是会发生的。
就像余华引用《国际歌》的那句“没有什么神仙皇帝,我们要自己救自己。
”游到海水变蓝,从某种意义上,和《国际歌》有些相似的含义。
贾平凹大概小学四年级的时候,我在家里的书房发现一本《贾平凹散文集》,按照我一贯的“选书”习惯,翻开正文部分第一页,看看这个作者的难度几何。
读著,发现文字挺朴实,讲的也是生活日常,我便半懂不懂地啃下来了。
现在,我脑子里已经没有关于那本翻得挺破旧的书的残留记忆了,只记得中专中文系毕业的妈妈看我又“看上”她藏书里的一本书,给我简单科普了一下——这是一个西安的作家,他的名字不读“ao”,要读“wa”(我当时脑子里出现一池塘的青蛙),是陕西方言的发音;我们读书的时候(90年代初),他特别火,大家都喜欢读。
今天看贾导的片子,才对这位生于五十年代、写作过程经常用到陕西方言的作家有了更多了解。
贾平凹二十出头的时候,也经历了一段迷茫期,他说“那时年轻,什么都想写,毕业后也是什么都写一点,到1982,83年的时候,感觉这样不行,得找个方向。
”那段时间,他决定回老家商洛待一阵。
回去后,他和两个朋友一起,每天骑着单车,在村里到处逛,感觉很痛快、自由。
“我一生最大的痛苦(在小村小诊所感冒打针,因为注射用品不干净,感染了乙肝,用了15年才治好)和最大的快乐都在这个时候。
”回忆自己和故乡重新产生联系的那段时间,贾平凹说。
那时,他开始找到自己坐标系的原点和方向,以贾家庄的人为原型,创作新的小说,从短篇到长篇。
到八十年代中期85、86年的时候,他的坐标系慢慢成型了——“站在家乡,看中国,看世界。
”贾导说,现在,他有一半的时间生活在老家汾阳(没事的时候就住这儿,有事的时候离开。
他在《十三邀》里如是回答许知远)。
他有很多电影取景在老家,现在,很多时候也去各地取景拍片(譬如这部,去了三位作家的家乡)。
无论在哪里拍摄,“汾阳是我的起点,一直给我灵感。
它是故乡,也是中国。
”汾阳就是中国,因为汾阳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县城,而中国正是由无数这样的小县城组成,而不仅是那几座大城市。
梁鸿2007年,梁鸿在北京生活第七年,读完博士,结婚生子,儿子两岁了,生活里的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走,她好像即将开启生命的新阶段。
她却感觉这样的状态不对劲。
内心有个隐约的声音,叫她回家看看。
当然,不仅仅是“看看”,她决定回老家住一段时间,写东西。
这次回去,她慢慢生出新的观察角度,重新去看待家乡的老人,家乡的河流。
她去拜访村里的老人们,发现他们经常接到在外打工者的电话,有时收到在外打工的子女寄来的汇款单,他们开心得好像过节一样。
梁鸿意识到,梁庄有很多人在外打工,虽然他们人在外地,但一直心系梁庄。
而她自己,也是这些在外工作的梁庄人的一员。
“梁庄三部曲”就此拉开帷幕。
“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我对自己的工作充满了怀疑,我怀疑这种虚构的生活,与现实、与大地、与心灵没有任何关系。
我甚至充满了羞耻之心,每天在讲台上高谈阔论,夜以继日地写着言不及义的文章,一切似乎都没有意义。
在思维的最深处,总有个声音在不断地提醒我自己:这不是真正的生活,不是那种能够体现人的本质意义的生活,这一生活与我的心灵、与我深爱的故乡、与最广阔的现实越来越远。
我的故乡是穰县梁庄,我在那里生活了二十年。
即使在我离开故乡的这十几年中,我也无时无刻不在牵挂着它。
它是我生命中最深沉而又最痛苦的情感,我无法不注视它,无法不关心它,尤其是,当它,及千千万万个它,越来越被看成是中国的病灶,越来越成为中国的悲伤时。
从什么时候起,乡村成了民族的累赘,成了改革、发展与现代化追求的负担?
从什么时候起,乡村成为底层、边缘、病症的代名词?
又是从什么时候起,一想起那日渐荒凉、寂寞的乡村,想起那在城市黑暗边缘忙碌、在火车站奋力挤拼的无数的农民工,就有悲怆欲哭的感觉?
这一切,都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又是如何发生的?
它包皮含着多少历史的矛盾与错误?
包皮含着多少生命的痛苦与呼喊?
或许,这是每一个关心中国乡村的知识分子都必须面对的问题。
2008年和2009年的寒暑假,我回到了偏远、贫穷的梁庄,踏踏实实地住了将近五个月。
每天,我和村庄里的人一起吃饭聊天,对村里的姓氏、宗族关系、家族成员、房屋状态、个人去向、婚姻生育作类似于社会学和人类学的调查,我用脚步和目光丈量村庄的土地、树木、水塘与河流,寻找往日的伙伴、长辈,以及那些已经逝去的亲人。
当真正走进乡村,尤其是当以一个亲人的情感进入村庄时,你会发现,作为一个长期离开了乡村的人,你并不了解它。
它存在的复杂性,它所面临的问题,它在情感上所遭遇的打击,所蕴含的新的希望,你很难厘清,也很难理解。
你必须用心倾听,把他们作为一个个体,而不是笼统的群体,你才能够体会到他们的痛苦与幸福。
他们的情感、语言、智慧是如此丰富,如此深刻,即使像我这样一个以文字、思想为生的人也会对此感到震惊不已,因为这些情感、语言、智慧来自于大地及大地的生活。
”看完梁鸿的讲述,忽然想起我从2013年上大学以来在家住得最长的一段时间,每天去长江边跑步,翻翻过去的日记和同学录,读那些买了很久都没机会翻开的书,写长长的回家日记。
那时,我意识到,虽然我那旺盛的“怀远病”(Fernweh)总催我离开,但我的身体的确是最习惯这个湖南北部小镇的,这儿湿润但不带咸味的空气,长江大堤上从水面吹来的暖风,自家小菜园里爷爷种的很辣的辣椒......影片最后一名受访者是一名00后,梁鸿14岁的儿子,导演请他自我介绍。
他用标准的普通话介绍了一遍自己。
“我在河南出生,在北京长大;在人大附中念书,我的爱好是物理...”介绍完,导演抛来新的问题:“用河南话把你刚才的自我介绍再说一遍吧!
”在北京长大的大男孩听了,连连摇头:“河南话我都忘了。
”导演说,没事,试一下。
他开始小声练习,把刚才的话“翻译”成河南话版本的。
梁鸿走过来,靠着儿子坐着,说,没关系,妈妈来教你。
跟着妈妈标准的河南话,大男孩一句一句地重复了一遍。
教完后,梁鸿说:“你再来说一遍吧。
”大男孩不再拒绝,用河南话做了个完整的自我介绍,能感觉到他部分字音有些拿不准。
但是对于他来说,是否标准不重要,说河南话的过程,也是他在和自己家乡建立联结的过程。
等他长得更大一些,会更理解妈妈书里写到的那条改道的河,和村里人形容这条河的那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梁鸿说,很早就生病卧床的母亲几乎不说话,在她心里,母亲就像一道沉默的阴影,直到现在,她都无法和人谈论母亲确定了自己的坐标原点后,无论看什么,好像都在“佐证”自己内在的声音。
《一直游到海水变蓝》,也恰好呼应了我当下的状态。
前几天和高中闺蜜聊天,她正准备出国的GRE考试,她说,她对当下国内的现状很失望。
我说,我毕业后准备回国,继续做新闻。
她听了有些惊讶。
聊了几小时,她领会了我的决定,说:“的确,如果你人在国外,心里还是一直惦记着国内的一切,可能还是回来更好吧。
”贾平凹在《带灯》这本散文集里写过“故乡”的一种定义:夜里,看完了新闻联播和天气预报,带灯也在她的房间里读元天亮的书,书上说:你生那里其实你的一半就死在那里,所以故乡也叫血地。
“故乡也叫血地”,所以,无论身在哪里,血液里仍有故乡埋下的种子。
而当这种子发芽,当这召唤再次响起的时候,你只能停下远行的脚步,重新去拥抱你的缘起。
就像我亲切的“同乡”作家沈从文说过的,“我实在是个乡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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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游到海水变蓝的主旨已经有很多诠释,关于主旨,主创也在多次访谈中说了很多。
电影是艺术,艺术就是从语言穷尽的地方出发。
记得很久很久以前,黑泽明拍影子武士,有人问他主题是什么?
老黑说要是一句话能说清楚,就不用费这么大劲儿拍个电影了。
我体会,老黑的意思是说一部电影不是一句主旨就可以说得清楚。
我们这儿的训练从小学就是分析主旨,提炼主旨,给上头报个选题也得写点什么才行,上头自然也是便宜行事。
一直游的画面和声响之丰富之复杂,小地方之用力,我觉得有趣儿。
记得很久很久以前,据说作家林斤澜说过文学写作的要义之一就是有话则短,无话则长。
我觉得说到了要害。
所以看似可有可无的闲笔才是命门。
所以我说从梦妮,平娃,余华,梁鸿之外。
一部电影是否以黑底字幕开篇,黑底字幕收束,是我判断商业和艺术比重的标准之一,黑底字幕开篇来得庄重。
黑底字幕开篇,第一组正片的声响,在正片画面还没有出现之前就已经开始了。
所以说一直游的正片是以声响开篇的。
正片以一组电报的摩尔斯电码开篇。
这组电报电码的内容究竟是什么?
我不知道,我相信应该是有内容的,以主创的能力不会放几声没有任何意义不知出处的电码在开篇之处,否则拿掉就是了,拿掉或者留下,会有多少人留意呢?
我倒想知道这组电码究竟是几个什么文字。
好奇。
继续黑底字幕,出现第二组声响,操练的哨声,一,一,一二一,一二一,然后是操练官一人的引领:团结,紧张。
接着年轻整齐的口号:团结,紧张,严肃,活泼。
这八个字是延安中国人民抗日军事政治大学的校训,亲任教育委员会主席的毛泽东亲笔题写。
继续黑底字幕,第三组声响是一段京剧青衣唱腔,:抬起头,挺胸膛,高瞻远瞩向前方。
这是京剧现代戏龙江颂的选段。
龙江颂首演于1964年,1969年修改以后重新公演,在大人物的指导下多次修改,1971年赴京演出,红旗杂志全文发表1972年演出本,北京电影制片厂拍摄戏曲电影全国公映。
这段唱腔是龙江大队党支部书记江水英所唱,完整台词是:抬起头,挺胸膛,高瞻远瞩向前方,莫教巴掌把眼挡,四海风云胸中装,要看世界上多少奴隶未解放,多少穷人遭饥荒,多少姐妹受迫害,多少兄弟扛起枪,埋葬帝修反,人类得解放,让革命的红旗插遍四方,高高飘扬。
帝修反,就是帝国主义,修正主义,反动派简称。
第四组声响打断了京剧唱腔,依旧是操练的年轻声音,齐声呼喊:团结起来,争取更大的胜利,团结起来,争取更大的胜利。
接下来是哨音,一二一,一二一。
黑底字幕结束,正片画面出,一组幽暗背景下的雕塑,这组雕塑大概是山西汾阳贾家庄百把镢头闹革命的群雕。
此时整片反复使用最多的一段音乐随画面同时出现。
如果我没有弄错的话,应该是俄罗斯作曲家肖斯塔科维奇的A大调第15交响曲的第二乐章的几个乐句,这几个乐句在整个影片中反复出现,结尾处仍然选用了它。
A大调第15交响曲是老肖的最后一部交响作品,写于1971年,几年以后,1975年老肖就去世了。
音乐的情感感觉肯定不能言说,极端私人化,审美差异之大超乎想像,鸭说鸭,鸡说鸡,鹦鹉说鹦鹉。
有兴趣可以去腾讯视频翻翻,有伯纳德·海廷克(Bernard Haitink) 指挥柏林爱乐乐园演奏的老肖的A大调第15交响曲,试着听听,四五十分钟,试着和一直游做一个连接,不妨试试,也还有趣。
在全片结束的字幕可以看到音乐部分,英文标注的有九首。
肖斯塔科维奇有三首,A大调第15交响曲,Largo-Andante-Largo,百度翻译为长行板,Adagio,百度翻译为慢板。
亚历山大·蒂洪诺维奇·格列恰尼诺夫两首,Desolation,百度翻译为荒芜,荒凉,忧伤,孤寂,Cosatchoque,百度翻译为共济失调,不知道是哪错了,还是就是共济失调。
约翰·斯杰潘·扎梅尼克一首,Tempest,百度翻译为大风暴,暴风雪。
拉赫玛尼诺夫一首,科雷利主题变奏曲。
贝多芬一首,D大调小提琴协奏曲。
里姆斯基-科萨科夫一首,e小调第1交响曲。
这几位大概除了老贝,其他几位多是斯拉夫人。
选曲子的那位偏爱这个调调。
在结束的字幕里,车辆管理都有署名,可是电影配乐选择处理出自何人之手,只字未提,不知道为什么,有好点好奇。
三个艺术顾问,一个纪录片专家,一个诗人,一个建筑师,似乎也与音乐无关。
配乐的选择,长板,慢板,荒凉,风雪,共济失调,似乎有些不可言说的意味隐在其中,似乎也与堂皇的主旨有些疏离,这正是电影艺术的幽玄之处吧。
电影散场,准备回家。
楼下的广场没有灯光,一首新的舞曲响起,大妈们继续舞动,反应了一会才发现,是Five Hundred Miles的旋律,后来回去搜了歌词,原来是庞龙填词翻译的中文版,相比较韩寒改的那版《别送我》,这个《离家五百里》,实诚多了。
电影是贾科长的新片《一直游到海水变蓝》,其实也不新了,20年在国外已经映过一轮,由于没有字幕实在是难以听懂一些方言,终于等到了国内上映。
片名的英译网上搜来有两种,直译的似乎是官方最终的选择,但我更喜欢另一个:So Close to My Land,是的,这是个关于乡村的叙事。
片名应该是来自余华的灵感,片尾他说:小时候课本里的大海是蓝色的,但家乡的海是黄色的,所以就想一直游,游到海水变蓝。
这是一部纪录片,是几个作家的口述历史,也是他们关于家乡的私人记忆。
具体的内容复述出来,在别人那就成一篇影评了,我不干这事儿,还是讲触发我的记忆吧。
此刻我在广州,度过了第一个远离家乡的中秋节。
看完电影我其实有些恐惧:城市里的人有没有乡愁,那是没有田野沃土的地方,筒子楼防盗窗里真的有乡愁吗?
走出影厅,下楼,就听到了五百英里的旋律,说来也巧妙,一列地铁刚好哐当哐当出发,月亮正悬当空。
乡愁,应该是不分“户口”的。
这个中秋假期,与幼时好友在宁小聚片刻。
坐在酒馆的吧台,拿出中秋时节家乡敬月光必要的莲蓬头,说着要带回去敬月光,却一个两个三个剥开莲子,成了独特的下酒菜。
也与店里的其他人分享,一个兰州来的小哥说很好吃,像生核桃的味道。
我说我们是水乡来的,我们都拿这个中秋节敬月光。
酒馆的门口是一家奶茶店。
高中的时候,家门口也开着一家同品牌的。
这家店在我的日常生活中出现的次数很多,一起喝酒的我们对其中的一款有着共同记忆。
我们第一次知道莫吉托不是因为周杰伦,也不是因为古巴,而是因为这家店出了这款。
后来家乡的那个老板娘关掉了店面,就再也没有喝过了。
时隔多年,再次在“较近的异乡”喝到原来的味道,朋友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
”乡愁的承载形式,似乎是大体类似的,风味、语言、习俗。
梁鸿的儿子王亦梁已不会用河南话做自我介绍,在妈妈的带领下复述了一遍。
最近与几个好友也在尝试进行一些语言保护的民间行动,方言是纽带,我们的一生也许是不停往外游的一生,但总有一天,“乡音无改鬓毛催”。
现在,我似乎看到了蓝色的大海,蓝海代表未知的市场,也代表无尽的可能。
所以蓝色海洋的更深处,会是怎样的景象?
是继续向前,还是原路返回?
一切的行为都抽象为乡村叙事的行为,一切的焦虑也都抽象成乡村的溃败。
乡村的定义业已不再是简单的村庄,在更蓝的大海面前,似乎你我都是从乡村游来的那一个,不知道去哪里,也快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最后补一句,余华真可爱。
中秋档期,最受影迷期待的院线电影,无疑是贾樟柯的新作《一直游到海水变蓝》。
这部纪录片由贾樟柯牵头,作为他主创的“吕梁文学季”的一个衍生项目,通过对马烽(女儿)、贾平凹、余华、梁鸿几位知名作家的采访,讲述他们个人的生活记忆,由此展现上世纪50年代以来,长达70年间的时代变迁。
“村庄”里的“文学”,是本片的两个关键词。
题材看似冷门,实则又与我们每个人都“血脉相连”,根植在我们的记忆深处,逐步照见那些故乡往事。
然而,这部纪录片并没有处理好这个题材,显得敷衍、浅尝辄止。
作家们面对贾樟柯讲述的内容与他们面对传统媒体说的内容有差异吗?
也许有,那即是更加浅显。
尤其是余华的部分内容,实际上已经在各类媒体稿件中被反复书写。
影片有如项目“宣传片”式的模式包装,尤其是中途一段声画叠化的宣传片段,显然也存在着不小的问题。
当看着业已成功、“星光闪耀”的文艺中年们,坐在一个精致、雅观的摆拍场景中,从地方志与家族史开始,畅谈时代变化下的文学之路…与之遥相对应的,则是那些如贴纸般贴在电影里、毫无灵魂的社会与人的景观。
不得不说,本片完全无法达成我们对于贾樟柯式纪录片的期待。
从主流体系而言,中国当代的严肃文学与艺术电影,很大一部分都基于乡土背景。
它们呈现着一个个村庄的样貌,村民的生活与日常状态,以及社会变迁浪潮下的巨大转变。
片中,《秦腔》、《古炉》的作者贾平凹,书写的是陕西风貌。
《活着》、《许三观卖血记》的作者余华,则聚焦于南方的乡土人情。
出生于河南邓州、著有《出梁庄记》、《神圣家族》的梁鸿,也是在老家完成了小说,致力于乡土文学与乡土中国关系研究。
而这也正是第五代与第六代导演们,在自己的代表作中反复回溯的母题。
从陈凯歌的《孩子王》、《黄土地》,到张艺谋的《红高粱》、《活着》,再到贾樟柯的《三峡好人》、《山河故人》。
在这一条中国艺术电影的脉络之下,贯穿的是两代人对于乡土的探寻。
相连其中,最重要的原因,归根结底,来自于作家与导演们土生土长、对于乡村共通的记忆。
村庄里有着他们童年和少年时的家族印记,也构成了他们乡土文化的根脉。
贾平凹讲述了自己童年生活在小县城里的“偷书”记忆。
他小时候缺书看,在亲戚家拿到手了两本《红楼梦》,对里面繁华的大观园抱有同感,因为自己就生活在一个庞大的家族里。
而最大的差别,显然在于物质与精神财富的双重差距。
以这个角度为起点,他逐步意识到要站在家乡的视野里,来看待中国、看待世界。
从80年代开始,他有意识地以故乡商州为出发点进行小说创作,其中重点关注的,就是再现中国社会的转型给农村带来的激烈冲击和变化。
“商州系列”的小说和散文创作,也让他成为了“寻根文学”的代表人物。
余华分享了自己的童年经历,以及自己走上作家之路的机遇。
小时候,他的父母都在做医护工作,而他家旁边就是太平间。
直至现在,太平间都是他记忆里最干净的地方。
因为路过的时候,他经常会在里面睡午觉。
1978年,高考落榜之后,余华进入了卫生院当牙医,天天拔牙,感觉“自己就像笼子里的鸟”。
也是在那时,他发现隔壁文化馆里的人成天在街上闲逛,那是截然不同的工作生态。
为了进文化馆工作,他开始尝试写小说。
经历几次失败之后,余华的一篇短篇小说被《北京文学》相中,编辑部请他到北京修改,回来后他就如愿以偿地进了文化馆,走上了职业作家的道路。
女性作家梁鸿的经历,更具时代特性。
2007年,她在北京已经生活了七年,博士毕业、结婚后生育,生活中的一切似乎都把她“框定”成了北京城里人。
然而她却觉得这样的生活不对劲,一定要回家住一段时间,观察家乡的情况,重新看待自己的生活和写作。
回家后,梁鸿发现自己以前所写所谈的文字,大多离真正的生活相距甚远。
里面没有真正的生活,不能体现人的本质意义,与广阔的现实、深爱的故乡越来越远。
而书写梁庄,书写那些留守在这的老人和孩童,那些被迫离开故乡的打工者,不仅给梁鸿带来了新的视角,同时也成了她日后的代表作“梁庄三部曲”。
贯穿《一直游到海水变蓝》全片的一个核心命题,是“无法割舍却难以归去的乡土”——我们无法割舍自己的家乡,却越来越少地回去,甚至再也回不去家乡——但将这几位作家串联,到底想呈现什么?
确实能尝试如上所言,强行提炼出来,我却几乎不能说服自己这样的命题真的成立。
况且即便命题成立,也毫无深度可言。
贾樟柯将全片分为十余个章节、词汇,以此勾连起几代人面对乡土的不同感受。
但影片的结构过于零散、不知所谓,况且就大结构而言,仍旧是平铺直叙式的,没做什么好的设计。
在精致的光影镜头下,贾樟柯将自己上世纪的电影《小武》中的画面,与当下的农村景观、村民特写摆拍交织在一起。
两个时代的两种画面拼贴,构成了对于乡土的过去与当下的对望。
把当下的乡村呈现出陌生化、远观化的质感,也突出了当代年轻人对于乡土的陌生感。
与此同时,镜头游弋在村庄与人之间,也造成了明显的疏离感与凝视感,甚至呈现出了村民们“集体失语”般的样貌,此设计如同空中楼阁。
作家们端坐于“清场”后的景区、戏院、街边小馆,在经过修饰的画面中对着大型摄影机侃侃而谈,越发地令人感到不适。
在一定意义上,这些修饰的镜头与作家们的讲述,共同指向了一种当下的现实问题:隔代之际,乡土也面临着断层的危机。
现在,越来越多的农村成了“空心村”,了无人迹。
人才流失,年轻人们不愿意留在故乡,涌入城市打工。
而不少流传在乡土的民间文化,也由此走上了逐渐消失的道路。
如同梁鸿所言:在城市化的进程中,为何乡村成了改革、发展与现代化追求的负担?
从什么时候起,乡村成为底层、边缘、病症的代名词?
传统中国注重乡土,但伴随现代化、城市化进程,以及人们频繁的迁徙,自古“生于斯,长于斯,死于斯”的传统被打破,原先的乡土价值观也由此被逐步瓦解,取而代之的,是留在乡土的人所感到的精神迷茫。
山河依旧,但人与城市发展的快步向前,造成了故乡的“悬空”。
人口迁徙、重新定居的过程是如何产生的?
社会变化又为何总是给农村与城市的边际带来最为巨大的变化?
村庄的村民又是如何一点点成为城市的居民?
……这些问题,是贾平凹、余华和梁鸿的小说作品中不断思考的,也是第五代、第六代导演,尤其是贾樟柯、王小帅一贯聚焦的社会议题。
乡土无疑是他们这些亲历巨变的导演,最好的创作舞台。
可惜《一直游到海水变蓝》并没有把握住其中的复杂性,或者说如今的环境,也无法提供对此类问题深度讨论的空间。
影片最后安排了两段镜头,将其带入到当下的语境中。
贾樟柯采访梁鸿的儿子,要求他在用普通话做自我介绍之后,再用河南话做一遍自我介绍。
这个从小生活在北京的男生,从未掌握过方言,哑口无言地陷入尴尬的状态。
梁鸿此时只能救场,坐到他身边教他一句句地说,再让他进行复述,许多读音尚不准确。
在这番言语的差异里,我们可以看到,年轻一代已经无法去体会父辈母辈的故事。
那些经典的文学与电影作品,从曾经感同身受的时代创作,在当下扭转成为了传承乡土文化的载体。
但“鹦鹉学舌”式的相教,难道就是一种好的方式吗?
这对年轻一代而言,也莫过于是一份审视下的苛求。
收场一幕,余华走在海边。
他的故乡也是被海围着的一座小县城,在小时候,他会与小伙伴们集结去海里游泳。
他那时就对海有一个疑问——课本里都说海水是蓝色的,当地的海水却是土黄色的。
直到有一天,他尝试着不断游泳,边游边想:我要一直游到海水变蓝。
纪录片也随之戛然而止,余华的这番话,其实给电影带来了一个稍显刻意的“光明”的收尾。
无论如何,我们终有一天要学着离开故乡,去往更大的世界,从“黄土地”游向“蓝色海洋”。
期望下一辈“不改乡音”是不现实的。
面对当下,在下一辈的口中,普通话与方言的差异,本质上并不重要。
更重要的,是知晓差异,不要丢弃、遗忘了故乡,而是学着重新去认识它。
原文地址:http://www.qh505.com/blog/post/7814.html“一直游,一直游,我想一直游到海水变蓝……”站在堤坝上的余华对着身下的水说道,他既没有脱掉衣服进入水中游,也没有游到海水真正变蓝,余华的站立方式似乎是对“一直游”和“海水变蓝”的双重解构,而贾樟柯引用这句话表达知识分子的状态,是不是更像是一种行为艺术,而它的非实践性带来的另一个疑问是:如果一直游一直游,奋力地游,满怀希望地游,最后游到海水变蓝,是不是还会继续向着更深处更蓝的大海游?
还是会折回重新上岸,站立中把“一直游”和“海水变蓝”看成是最后的虚构?
“一直游到海水变蓝”的目的性似乎太过强烈,以致可能忘了当初为什么要出发,也会忘了在继续还是回来中做出选择。
贾樟柯拍摄的这部纪录片,源头是2019年的一次笔会,这场名为“从乡村出发的写作”邀请了中国当代的作家群体,他们来到山西汾阳的小山村谈论文学与现实、城市与乡村。
对于这次“文学季”的记录,贾樟柯通过第四章“回乡”和第五章“声音”来体现,“回乡”是文学季的母题,但是这些作家只是回到了一种符号化意义的故乡;“声音”更是碎片式的,从苏童、格非、李敬泽、阿来、吕新、莫言、张石山、叶兆言、于坚、欧阳江河、尹雪芸、韩东、西川,到之后讲述故事的余华、梁鸿,掠影式的群像,碎片中的声音,贾樟柯的记录只是为了表明他们都是“文学季”的参与者和嘉宾。
“回乡”和“声音”可以看做是对“文学季”保存档案式的一种交代,而贾樟柯从这条线索进行延伸和拓展,提出了“新与旧”这一纪录片命题。
实际上,这种兼顾“文学季”和纪录片主题的做法,本身就显得尴尬,或者说,贾樟柯借“文学季”的机会思考“新与旧”这个主题,并非是一种成熟的考虑:从“文学季”主题的“从乡村出发”,如何能阐述“新与旧”?
而且,“新与旧”所涉及的议题太过宏大,从马烽、贾平凹、余华和梁鸿构筑的四代人的写作,真的具有“新与旧”的代表性?
很明显,纪录片的结构是松散的,人物更是有某种随机性,在无法有效聚合在“新与旧”的主题之下时,贾樟柯似乎只是想通过个体的叙述,完成一种管窥式的叙事,到最后,既不能深入到“新与旧”的母题,在浮光掠影中也无法完成“从乡村出发的写作”的终极意义。
新与旧,更显明的标签其实是出发和回来,出发是从乡村出发,回来也是回到故乡,那么,在新与旧、出发和回来,城市和乡村之间,他们到底经历了什么?
乡村是不同年代作家共同的出发点,马烽的女儿段惠芳回忆说1922年出生的父亲,在家道中落后和自己的母亲回到了汾阳大王村,大王村可以视为马烽真正的起点,之后马烽在抗战爆发后当兵,调到了剧团,去了延安之后考上了美术班,后来进报社开始了创作,1949年来到了北京开始专业写作。
但是马烽为了写农村,开始了“回乡”式的转身,即使在岳父的反对声中,他还是回到了贾家庄——通过贾家庄还健在的老人宋树勋、武士雄等人回忆,“马烽来了”改变了这个曾叫做“烂塌摊”村子的贫穷和落后,马烽在这里进行治碱治水,从互助组到生产队,解决了土地产粮问题,农民们不再挨饿甚至还有余量,成为远近闻名的典型,而武士雄更是认为自己和老伴还是贾家庄最早自由恋爱的代表。
马烽从这里出发又回到了这里,对于他来说,“回乡”不是一种简单的回返,它改变了贾家庄的面貌,它给这里的农民带来了新气象,当然自己的创作也结出了果实,1979年的《我们村里的年轻人》就在这里完成。
通过村民的回忆,通过女儿的叙说,马烽其实是不在场的,对于新与旧、出发和回来的认知也只是旁观者可能的注解。
但是和马烽不同,贾平凹、余华和梁鸿则是通过自己的讲述完成了贾樟柯的这一“命题”。
但是他们真的从乡村出发和回来是一次“一直游到海水变蓝”的理想方式。
贾平凹回忆自己小时候大家族有23口人,生活极为困难;读了小学后来不上课了,再加上父亲的成分,自己失去了继续学习的机会;后来在生产队劳动赚工分,兴修水利时因为自己能写几个字便进入了指挥部写标语,后来被推荐上了工农兵大学;大学毕业留在了西安,又读了西北大学进入了陕西人民出版社……从老家到西安,从没读完小学到上了工农兵大学,从写标语到开始创作,这就是贾平凹的出发,而出发之后则是他所说的回来,在80年代西方思潮影响下写作,感觉自己“像流寇”,于是回到了商洛,通过商洛看中国,创作了大量的文学作品。
贾平凹的叙述构筑了从出发到回来的轨迹,但是在他的情绪表达中,出发是一种“一直游到海水变蓝”的召唤,而回来更多可以看成是一种无奈,在第八章以名字命名的“贾平凹”之后,则是第九章的“病”,也许贾平凹当初的出发就是带着一种病,回来也像是得病之后的回归,那幅“白眼观世”的书法透露出贾平凹冷眼旁观的不屑,但是 引自他的作品《带灯》中的那句话“书上说:你生在那里其实你的一半就死在那里,所以故乡也叫血地”,则表达了贾平凹对“故乡”的复杂情感——回到故乡到底是怎样一种情感归宿?
这个问题在余华的讲述中似乎有了一个清晰的答案。
余华的父亲在海盐从事灭杀血吸虫的工作,一家也搬海盐生活,喜欢看书的余华从那些缺页的小说中激发了自己的想象力,他自己“创作”了小说的结尾,恢复高考之后他考了两次都落榜,只好当了一名牙医,在工作之余开始了创作,按照出版社的等级不停地投稿,终于有一天接到了北京的电话,当时《北京文学》的编辑让他把投稿作品的结尾改得光明一点,于是余华来到了北京,改好的作品当然发表了,之后他调到了文化馆,又接到了出版社的约稿信,他对父亲说的是:“这就是出名的感觉。
”海盐是余华写作出发的起点,当他通过自己的努力真的游到了海水变蓝的地方,余华其实并没有回来,或者说,“故乡”对他来说不再是一个回归的终点,尽管他之后的很多作品关注的是普通人的“活着”状态,但是在地理意义上他对故乡是淡化的,而在精神意义上,他似乎也没有“回来”的向度,只是他感慨了一句,当经济大潮袭来的时候,很多人选择了放弃,他是为数不多还在坚守着的人——这也许可以看成是“不忘初心”式的回归。
但是从余华的讲述中可以明显感觉到,他对于“一直有道海水变蓝”的渴望是如此的强烈:高考两次失利的打击背后是他想要挣脱的欲望,做牙医每天看那些“没有风景的地方”的嘴,他更是有一种想要逃离的感觉,写小说投稿最后被退稿的结局让他难受而压抑……在现实困境中,余华强烈想要的就是离开,出发变成离开的唯一选择,所以当他去了北京改稿难掩兴奋,当他感觉自己出名充满了自豪,在这样的兴奋和自豪中,他怎么还会回来?
在大海蓝色的诱惑中,他怎么还会折回?
——当贾樟柯在“余华”的篇章之后用“活着”来命名今日海盐街头的破败和萧瑟,似乎也在说明余华的回来根本就是一个伪命题。
回来当然不是地理意义上的原路返回,但是余华言语中强烈渴望地离开注定让回来变成了虚无。
而对于梁鸿来说,她的出发也是强烈欲望的离开,母亲的中风,父亲的情感,姐姐的劳作,在梁鸿的内心里都投下了的阴影,“父亲一直是我的疑问。
而所有疑问中最大的疑问就是他的白衬衫。
”镜头里的那件白衬衫就孤零零挂在晾衣绳上。
而当梁鸿“回来”,以完成《中国在梁庄》回来,她的写作是不是在回来中也只是那道阴影的投影?
带着写作的回来也许也是一种回不来,14岁的儿子王亦梁在可以提供更好教育的都市学校上学,有想成为物理学家的理想,却没有完全学会梁鸿的那一口湖南话,只有在母亲一句一句的教授中,他才在镜头前完成了一次自我介绍。
乡村是什么?
是贾平凹的苦楚回忆,是余华的逃离欲望,是梁鸿的家庭阴影,从乡村出发,他们的确开始了自己在精神意义上的写作,在强烈的“出发”意识中,回来反而变成了一种虚设,回来之后的乡村也只是一个被抒情的对象。
乡村的确是他们出发的起点,但并不是精神回归的终点,他们从乡村出发的时候,是乡村的一个部分,但是最后他们却从乡村抽身,以过客和观望的方式将乡村变成了客体、对象,变成了文学化的存在,它们活在被引用的句子里:韩东说:“我觉得乡村就是现实。
”于坚在诗中写到:“劳动使他高于地面,但工具比他更高。
高举着锄头,犹如高举着劳动的旗帜……”而余华用文字击倒的正是怀乡的矫饰,“回首往事或者怀念故乡,其实只是在现实里不知所措以后的故作镇静,即使有某种情感伴随着出现,也不过是装饰而已。
”“也不过是装饰而已”,因为出发之后就再也回不去了,因为城市之后乡村就是一种想象,就像电影海报,那上面是“一直游到海水变蓝”的诱惑,而倒转过来,则是天空之下的土地,是土地之上的乡村,或许只有在颠倒中故乡才会显现,只是太多的人选择了忽视,因为,“也不过是装饰而已”。
君在高校读博,业已取得一些成果。
现遇到困境,决定找已经混得不错的师兄师姐聊心事一二。
多人彻夜相谈,甚欢。
师兄1岁数最大,称当时自己也读不下去了,后来还是一步一步,最后发了顶刊,现已德高望重,女儿也走上学术道路;同时分享当年快活回忆,并感叹“最快乐是时光也是最痛苦的时光”。
师兄2一脸痞气,为人洒脱,侃侃而谈,对体制不屑一顾,徘徊在退学的边缘。
得益于自己惊人的才华某日被大老板赏识,从此顺风顺水走上学术成功之路。
师姐3含情脉脉,十分谦虚,提起家庭家人,几度泪崩,学业难得,唯有坚持。
借着酒劲,君也动情地流下眼泪。
当夜君决定整理一下谈话笔记,分享给身边读书的朋友,本定篇名为《一个学生的学术生涯笔记》,后取师兄2一句话“一直学到海水变蓝”为题。
同时发表于某论坛某乎某瓣。
第二天收获大量差评,总结如下: 1.本文不足以概括学术圈现状,写一个文章就能概括学术圈这几十年了吗?
2.师兄文邹邹,师姐太矫情。
对人物刻画太单薄 3.内容太过平凡普通,不能在表达上多下下功夫?
4.....略 君报之一笑,去写自己新论文了。
希望君不要觉得多此一举,至少我看得十分来劲呢。
通过多个人物自述家族和自己的过往经历,拼凑出来了在特定年代以及特定年代环境下的人物遭遇。
贾家庄、海河、山西。
这些遥远的地名因为有了人物的行为勾勒,有了一个生动的形象。
《吕梁英雄传》和吕梁文化节又是出场人物共通的引线。
英雄不无问出处,但英雄亦有来路。
听他们讲曾经的故事,听得入神。
脑中保存的历史印象和地理人文版图又扩大了一点。
片尾梁鸿的儿子想知道姥爷那辈人想不想走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想不想知道外面的人是怎样生活的。
最后余华一边散步一边说出的话,已经很好的回答了这个孩子的疑问:“那个时候这里的海都是黄的,就想一直游一直游,看看能不一直游到海水变蓝。
”
看到大概一半的时候,我就在想为什么这部片子叫这个名字,仿佛和呈现的内容并不相符,而在结束前的一瞬间我得到了答案,我的心又激荡了一下。
“课本里说海是蓝色的,而我看到的海是黄色的,我就想一直游,一直游到海水变蓝。
”影片一开始就是一群老年面孔,我细细观察这些出现在大屏幕上的面容,却发现在他们生命的末端,最生动的依然是双眸。
虽然眼角已经出现属于老年人的浑浊的痕迹,可依旧能传递那些鲜活的情绪,一点点渗入我心。
我的本科毕业作品拍的就是一部关于老年人的纪录片,其中一个拍摄对象就是我的姥姥。
姥姥已年近八十,我从前经常听妈妈讲姥姥在生产队时是个特别能干的人,我猜她一定有很多的故事,那些故事就同贾平凹讲的相似,那个年代离我实在是遥远,而我又很想去了解过去的苦,也好去珍惜我作为当代人所拥有的一切。
然而由于我是一个不成熟的创作者,姥姥又是一个不善于讲故事的人,我没能用镜头记录下她的故事。
姥爷去世的早,姥姥一个人吃饭就经常是这顿吃上顿剩下的,我每次去她家都要和她讲:“不要总是吃剩菜剩饭。
”她也每次都说:“哎呀没事,不吃那不就浪费了吗,热一热还能吃。
” 姥姥是经历过饥荒的一代人,也是最珍视粮食的一代人,而我们这一代人有太多人对于粮食没有敬畏之心。
老一辈的人都是贫苦着活过来的,我由衷佩服我们中国人的勤劳和刚强,再难的日子我们都挺过来了,并把这生活越过越好了!
说说让我频频发笑的余华,真的很感谢导演为观众呈现了这位作家的个人魅力。
我一直觉得读小说是不太能感受到作者本人的,起码没有读其散文时那样强烈。
就我个人而言读小说时往往是沉浸于其中的故事和人物,读散文则是更多时候站在了旁观者的角度去感知作者的品性。
《活着》我读了两遍,高中时读一遍,大学时读一遍,让我出乎意料的是第二次再读时我哭得的不成样子,因为有庆这个孩子。
这本书带给我的东西仿佛和这个作家脱离开了,但又确确实实是作家带给我的,可我并不了解这个作家是什么样性格的人,直到今天看了这部片子,我才发现,这个人这么讨喜!
讨喜是因为他的真实、幽默以及他的浪漫。
他真实得让我觉得他就像原来我们村的修鞋匠,如果给他配上一个半截皮质围裙,那他就是集上的修鞋匠了。
不知待到他从海里游出来上岸后是否觉得海水变蓝了呢?
再说说梁鸿这一部分吧,我听她讲她父亲的时候我就开始忍不住要哭了,直到看到他父亲墓碑的那一刻我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因我也曾在十七八岁时与父亲闹过很多年的矛盾,始终是解不开也解不明白的,直到今年四月份我们一起去到成都,我才又一次爱上我的父亲,才又一次感受到了那份厚重而又常常不禁流于表面的父爱。
在她姐姐读父亲的来信时,我哭得最凶。
因我刚刚与父亲写过一封家书,我其实是通过写信的方式试图去修复父女之间曾经留下的伤痕,也试图去疗愈自己对于父亲的种种负面的感受,我猜他看了一定会哭,而我也早已哭过,泪也已在书写中落在了信纸上。
(活着)这段印象也比较深刻。
每个人都在以不同的状态活着,但活着其实就是在不停地呼吸,思考或者不思考。
写在最后:可以文艺可以诗意可以不停地抒情感怀,但要过好生活,起码现阶段做一个好女儿、好妹妹、好孙女、好侄女等等。
生活不可过分浪漫化理想化诗意化,更应该诚诚恳恳去对待那一地鸡毛。
喜欢余华那段。(20210921和🐷一起👀的
历史是长河,文学就是潜流,这部片子是关于潜流如何坚持不被长河淹没的。余力为的摄影太厉害,把食堂排队打饭的老人拍出了圣光,最后梁鸿教儿子河南话的运镜也是大师级的。
就这还没有《文学的故乡》好看,通过几位作家的文学路和乡村经验来讲国家的变迁,但讲述方式太笨拙,除了余华插了几个段子增加了些娱乐性外,剩下几乎就没有亮点了,尤其让人读旁白的转场太尴尬了。
没有余华这片没法看
我喜欢那些尴尬的诗朗诵,因为这正是文学落入现实的真实反应,矫情,做作,还有些生硬,但是却带给普通人美好的幻想。海水不会变蓝,就像生活永远不是诗,可文学却永远存在。
转豆友rivert老师的评论:贾科长也太鸡贼了。攢了个吕梁文学季,找几个人说了几段不搭界的采访,搭配几个底层人的大特写,几段普通人念的酸句子,从余华那偷了个标题,就敢打着纪录片的名号来卖钱。浪费我生命。
5/10。总分总结构?贾平凹、余华和梁鸿,最有意思的是余华,但也只是讲话方式有意思。不懂为什么一堆功成名就的人要在县城小吃店这类地方访谈,太刻意了。一直游到海水变蓝,看完后觉得片名很装B。
其实就是贾樟柯的一封家书,写给老家也写给自己,只不过通过别人的眼镜旁敲了乡愁和哀伤。看的过程有几处流眼泪了,你说它造作吧空洞吧刻意吧,可是还是能打动了我。就觉得沧海一粟人都渺小,每个人都有故事或大或小或苦或乐都在时间和社会发展的过程中被遗忘被提起又消失。我一直觉得北上广等大城市不是中国,那些乡村才是真的中国,那些镜头里麻木的、平和的、缓慢的、呆滞的,才是中国人。
空有好的段落成不了好的文章。
看余华讲话宛如在看Tangoz直播🤣
摄像机凝视的主体不再是江湖儿女,而是每一个普通平常的人,存在于历史洪流和故土眷恋中的深情,是对所谓的当代乡土文学最好的注解。方言,戏曲,回忆,三位作家的故事,错落有致的念白,不同章节间元素的提取,老人平静地讲述被时间堙灭后的苦难,是属于每一个中国人的心灵指南,尤其喜欢几段之前以不同的交通方式过渡的构思。
梁鸿的经历确实是一种缩影,其实只拍余华就可以了。脸部特写在大银幕上看晕眩感太强,应该谨慎使用
我不知道,大段大段群像镜头是要表达什么,镜头硬怼和扫射表现下,人的愚昧和蛮荒一览无余,真的会有生理不适。后面展现作家的个人经历以及与土地故乡和父辈的关系,感受到了用意,但是表达有限,弦外之音有限,厚重的余韵欠缺了,而且动不动来句诗的形式建议应该被当成文艺片导演的耻辱来对待,用一次两次还行,批量来用了不觉得匠气和尴尬么?
前半段完全看不进去,直到余华出现,笑了,而梁鸿的故事又看哭了
贾樟柯原定的片名是《一个村庄的文学》,后听到余华讲述的往事——小时候,余华见到的海是黄色的,于是他跳入海中,往深处游,想一直游到海水变蓝——才有了现在这个片名。这部纪录片就像一次“回游”,是一直游到大海泛黄——不同时代的几位作家向各自的故乡游去,追溯成长经历。从这里我们也看到贾樟柯位置的变化,他的“故乡三部曲”都是站在故乡去讲述中国的,但当他完成从地下到地上,乃至成为知名导演,进而被体制接纳后,尽管他的镜头还时常对准故乡——山西,但其实他的身体和精神已经远离了。他只能越来越依赖于符号,去构建那个远去的刻板的故乡,却没法再像《小武》《站台》那样,依靠下意识的生命经验来完成讲述。当他已经游到海水变蓝后,他还能回到那个泛黄的源头吗?在这部纪录片里,我看到的答案是:回不去了。
余华也太有趣了吧
没有出现挥舞着白纱的赵涛就是最大的胜利👍🏿
虽说原定名叫《一座村庄的文学》,但其实里面并没有太多村庄,更没有文学,只是几个作家口头回忆自己少时的农村生活而已,无论从历史层面还是情感上都没法给人太多触动,整体更像是为了完成某个任务指标凑合交上去的作品,导演名字一换最多上个卫视。另外贾平凹的发型也太好笑了【三撮头发搭成桥,桥上是空气,桥下是秃瓢,桥的这头是左耳,桥的那头是右耳。——沈从文】
全满场了!虽然坐第一排,但仍然看得津津有味。一个个作家的脸在我眼里都变形了,成了梯形、方形,像大风筝。因为科长用了很多的大特写。他们说的内容,有的很掏心,有的也很油滑,有的四平八稳并不暴露什么心事。但在内容之外,用镜头的方式、拍的那些各类普通人、配乐的方式、拍摄的地点等等各种小细节都能反映出导演一些想法。纪录片拍得很有电影感,我真的不懂他们是用怎么样的技术把这么平凡的东西拍出电影感。摄影指导牛啊。贾导仍然很文艺,不管是说话还是他拍片子的方式,这点让年龄增大的我越来越不习惯。期待他将来能拿出更多厚重的或者踏实的或者更耐看的电影。
這是什麼平庸至極的電視台訪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