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余年前,藏传佛教了不起的麦彭仁波切写了一篇在藏传佛教历史上有着非凡影响的短短的小书《醒梦辩论歌》,书中的两个主人公醒者和梦者在争论他们谁是真的,谁是假的,几番辩论的最后,智慧化身的文殊菩萨告诉了他们,醒者和梦者,其实都是一样做着一场梦。
只不过,醒者入戏太深了。
在电影院,作为“醒者”的我们,陪着万玛才旦一起进入了他的梦。
梦里,司机金巴和杀手金巴相遇了,司机金巴莫名其妙地撞死了一只本来不能想象出现在无人区的羊,又发现新搭车的金巴是要去一个地方寻仇的杀手,要为死去十几年的父亲报仇,两个金巴就这样莫名地相遇了。
短暂地相遇,又各奔前程。
司机金巴为被他撞死的羊找到了寺院,请喇嘛为它念经超度,请乞丐帮忙把这只羊带到天葬台,完成它最后的布施。
在回去的路途上,他想起了邂逅的杀手金巴,在小酒馆找到了杀手和他的仇人的踪迹,循着踪迹他来到了杀手仇人的小卖店,发现杀手已经离开了,因为面对已经忏悔的仇人一家,他无法再举起一直带在身上的那把复仇的刀。
司机金巴开车重新上路了,这次,他的车在高原爆了胎,换胎完毕,精疲力尽的金巴倚在车边做了一个梦,在梦里,他变成了杀手金巴,他终于把复仇的刀插向了已经年老的仇人。
梦醒的司机金巴继续驾车踏上旅程,在最后的镜头中,他终于摘下了一直戴在眼睛上的墨镜。
二、万玛才旦真的是“真正”的藏族人,他的镜头里,少了异域人的猎奇,尽管银幕上是内地观众很少见到的藏地的风土人情。
破旧的大卡车,车厢侧壁贴着的那张班禅大师的陈旧的相片,车前一直挂着的阿秋喇嘛的像坠;藏人家中的法王如意宝的一张画像,还有阿秋喇嘛与希阿荣博堪布等几位五明佛学院堪布的合影照片,尽管是倏忽一瞥,已经足够给这部影片带来一种隐隐的藏地气氛。
诸如此类的细节还有很多,除了影片的隐喻,这些元素已经足以赋予这部影片一种鲜活。
短短的七十多分钟,万玛才旦让我们进入了他的梦,但我们,是醒者吗?!
耽搁了两天,再聊一下《撞死了一只羊》(有部分剧透,没看过同学绕行。
)好的地方兹不赘述。
体量确实有短片感,体量不大的寓言应该再内容丰富一些。
司机金巴和杀手金巴互为镜像的话,杀手弱了。
复仇和救赎主题对映,救赎有些简单了。
单线的故事主题都很明确,观众理解不费力,但两个故事揉在一起部分观众(起码我身后两对老年夫妇)窃窃私语看不懂。
两个故事用梦境打通,要互为因果,结果是在打架,有点互为矛盾。
主题杀与没杀的对立设置很有意思,探讨的还是善恶问题。
导演可能认为不杀是一种救赎,杀也是一种救赎,后者不太“正确”所以营造“具象的梦境”来完成。
但我觉得有意思的地方在于“善何以从恶中产生,同样,恶何以从善中产生”。
未必是反抗信仰,而是用现代性的影像表达更深层次的哲学思考,但有点不够极致。
如果沿着“混沌理论的随机性”一直走下去我觉得反而在探讨善恶的空性。
就像天气预报测不准一样,为何“明极而动”?
不是简单的在一元论宗教伦理中打转,我觉得从艺术角度看更有意思,救赎的主题还是放在宗教本身为好。
结构:梦开始的入口我最不能接受的是片子的结构,结尾处非常具象的梦境和两行字,可能是一种欲要表达清晰的欲望,因此太实了反而失去韵味。
图一截图张叔平老师的意思可能没有明说,我感觉实际第一个场景就是梦开始的地方,导演这个寓言故事实际这条路开始就是梦的入口,这样全片的细节都可以立住,一个人的内心善恶交织镜像也能理解。
而最后结尾的“实梦”反而破坏了全片的梦境,把观众的理解干扰了,把前面“像真实一样的梦境”理解成“一个真梦以外的真实发生”(我去,能有人看懂这句嘛。。。
)退而其次,我觉得第二个梦境入口应该是公路旁萨那的路标。
如果前面是真的,司机金巴回程经过路标有没有拐去萨那?
这可能是一个梦,那后面也顺。
不管梦开始的地方在开始还是在路标,我觉得都不需要再造“实梦杀人”,司机金巴就“真的”替杀手金巴报了仇。
那种艺术力量更震撼吧。
我猜测之所以不这样表现可能是找不出“合理”杀人动机,梦中救赎是一个动机。
但没有动机或者“随机动机”我觉得其实更有意思。
酒馆:拍的特别生动,好看,画面,声音,表演都好。
老板娘男性观众大家都记住了。
但是也可惜在这里,有点喧宾夺主。
就像《罗生门》,行脚僧在门里的讲述不是重点,他讲述的林中故事才是冲突焦点。
酒馆不是复仇现场,但很多人记住的是酒馆。
最后:艺术没有对错,因人而理解不同吧。
电影大师都具有“假作真时真亦假”的魔力,你说真的吧不完全像,你说假的吧又特真实,会留一些线索,这线索如何留得精妙还是有判的。
用梦拍寓言,不要解释,不要告诉。
我看到便在你的梦里了,梦里也不要说破才美。
4月26日,电影《撞死了一只羊》如期上映,我们守住了跟观众的一个约定。
观众也给予了我们足够的热情,一刷,二刷,三刷,包场,各种观影团观团,以各种方式回馈我们的约定。
这段时间,十几站路演活动,全国各地昼夜奔波,虽然难免身心疲惫,但也像是一个处在恋爱中的女人,内心充满了温暖和爱意。
此刻,我们的电影《撞死了一只羊》就像是一个吃百家饭的孩子,在大家的悉心呵护下逐渐地成长。
那么,就让她继续健康地成长吧。
一路有你,我们不再孤单。
感恩所有!
vol.6,来自于万玛才旦的《撞死了一只羊》。
在美漫高压的档期下,“王家卫监制”这一点也为本片带来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如何与泽东结缘、王家卫导演在后期的辅助中是否显现出了很多个人风格,也不太容易了解得到。
所以还是回到电影本身:谁撞死了一只羊?
撞死了一只什么羊?
怎么撞死的羊?
撞死一只羊是什么体验?
让我们敬请期待。
本期共有二十一人评分 十七则短评 综合评分7.2
poster by @德卡的羊Ⅰ画幅色彩多变化 金巴撞羊放不下 本片在原本乡村或偏实验题材的小说基础上,想要将多义性、模糊性、荒诞性、超现实等等风格更好地糅合,给特殊的文本选择了4:3这样一种画符。
八十年代中期的年代设置,这样一种模糊的处理既有复古的感觉,也有一些寓言的味道。
出现的三个时空:一个彩色的现实时空,一个黑白的回忆时空,一个是更加浓烈又超现实的梦境,以三种不同的色彩在加剧影像的冲击力。
而说回故事主角金巴,这个词语在藏语里面是施舍的意思。
强悍的司机与颓废的杀手在身份置换之后,司机在梦里替杀手杀了马札,所看起来暴力的这种行为也理解为一种慈悲,一种更广阔的施舍。
杀手放下刀的时候也是放下了这样一种传统,司机在梦里替杀手杀了马札,终结了这样一个传统使这样一个传统不再轮回。
片尾司机去天葬台时第一次抬头看,看到了一只秃鹫,而第二次看到了飞机。
这也意味着过去那血腥和暴力的时代被终结,新的世界已经到来。
或许杀手在那一刻意识到,选择复仇的话这样一个周而复始的故事还会继续进行下去,也从老人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将来,充满焦虑负罪感在等待杀手。
又从孩子身上看到自己的过去,从小时候背负着一种包袱而失去了成长。
个体得到觉醒的主题在本片内得到充分的展现。
@夕颜 7.5 非常风格化,有趣的地方很多,也不乏惊艳之处,本土化叙事还是比较成功的;浅景深,虚化变形镜头,胶片画质,4:3画幅,都能看出万玛才旦的辛苦用心。
但是导演似乎太注重符号、谜语的使用,整体上更像是一部类型片,留给观众思考的余地太小,影像的过于风格化导致影片情境太浅,体量太小,所以还是更适合拍成一部短片吧。
@缺德梅 8.2 看之前猜想是部闷片,但意外地很有趣。
情节略有博尔赫斯风味,影像表达难免想到监制王家卫,画质噪点浓、藏地土味弥漫,相比后来的超度之事,更喜欢第一幕的感觉。
遗憾是故事似乎被谜题与密码填满,伤害了这份厚重的简单感。
@Syu 6 影像不乏张力和美学,大概是头一回在影院看4:3画幅的片子……我喜欢它的概念:轮回观,镜像理论,还有点庄周梦蝶的意思,呈现出的是很东方的思维。
但观感落到实处就不那么尽人意了。
想了想觉得别扭的地方:1.对于符号/超现实缺乏提炼和思考,元素显得堆砌而生硬;2.停留在影像风格层面的致幻和局部的“结构”,缺乏合适的剪辑去把瞬间的魔力组织成完整,连贯的图景(有体量的限制);3.日常和非日常的转换点略生硬,基调上模棱两可。
概念足够好,但不够成熟。
@德卡的羊 8 全程的窄画幅+固定机位,超多颗粒感和大远景风光加持,饱和的影像魅力。
从选取彩色/黑白两种影像与文本,可以看出万玛才旦的野心与构思,简短且有趣,两个仿生人撞死了一只真羊。
@奥特小曼 7.5 抛去导演之前的取景风格,4:3的画幅使人物在画面的主体性变大,让一切的视角聚焦中心有所改变,同时加强噪点与浅景深的运用,使得影片的神秘感渐渐袭来。
正如开头所说,这是一部像梦一样的电影,也是一部讲复仇的电影。
从缓慢的叙事中,一切的线索开始慢慢铺开,标准的视觉符号和精髓的视听语言带领我进入精神领域的分析,直至最后的高潮戏,黄金色,梦幻,通过融合藏族的民族电影特色风格,林强的电子配乐,让我知道这其实也是一部互相救赎与谅解的故事,充满温情,也很作者化。
@顗禮8.5 出乎意料的喜欢,并且是对构图、运镜、打光、配乐以及剧情讲述方式的全方位喜欢。
导演技法有意思:对称构图、学院画幅、OTS、仰视与偷窥视角,当然还有突然的现实魔幻;第三幕惊艳,重名者有了相似又相反的经历,可他们是否就是同一人?
另:百威啤酒的植入广告厉害(具体含义需要自己看电影)。
@幽幻 7 关于轮回和救赎的小片,故事感觉是短片体量硬生生拉成长片的,不过也算是结构完整。
最棒的就是摄影,在4:3的画幅和胶片的颗粒感下西藏高原是那么神秘和壮观。
相比之下万玛才旦还有很大提升空间的,即使有部分场景足够精彩迷人(比如结尾和酒馆那段),吸足了眼球,可大部分时候还是止不住的打哈欠,风格化也做的不太够。
几次调侃监制王家卫还是很有趣的。
看啥呢Ⅱ 司机杀手一个梦 神秘轮回参不透——本章节内容参考@丧面人长评《撞死了一只羊》的符号解读 影片的开场从一个大全景长镜头进入:一辆货车从画外进入风雪无人区的公路。
某种神秘主义扑面而来,但它并不是荒诞杂乱,而是带有一种藏族地区的佛教信仰秩序感,司机金巴撞死了一只羊后遇上了杀手金巴,司机金巴的目的是把羊超度,杀手金巴的目的是报杀父之仇,二人在路边分开,各自奔向目的地。
羊作为本片的主角,在前半段和人处于同等地位,不仅被僧人超度,还做了天葬;但之后羊的身份却得到了一种转变。
金巴的强大和冷漠、并非全心全意终于信仰,在一个低机位的仰拍镜头以及在吃羊和买羊的果断上完全展现了出来。
故事到后半段逐渐值得玩味,当司机金巴开始追随杀手时,他俨然和杀手金巴做了角色互换。
当金巴进入在店内和小卖部后,两处梦境被叙述者引出,后景内被虚化的人物谈论着同样的故事,窗外经过的狗和父子也一成不变,这不仅意味着这段叙述是一场梦境,还意味着这个村落里一成不变的生活,仿佛是一次又一次轮回。
杀手金巴和司机金巴处在同一个画面的同一个位置,也暗示了一种身份的重合。
司机金巴在换下轮胎之后,那撞羊留下的血迹依然存在,这个时候的血已经成了身份的证明,当结尾司 机金巴以自身面孔做出杀人梦境,即身份置换完成。
这也就是影片的最后一段字幕“如果我告诉你我的梦,也许你会遗忘它;如果我让你进入我的梦,那也会成为你的梦。
”的含义。
当最后司机金巴摘下墨镜之后,也即解脱了兽性的束缚,画面的色调是暧昧的暖色,正如看过阳光后闭上眼感受到的画面。
开头的时候司机金巴以闯入者的身份进入,结尾的时候杀手金巴以游荡者的身份离开,二者都处在一望无际的旅途中,正如《出租车司机》的开头和结尾那样,似乎可以首尾相接,暗示一种无尽的轮回。
@斯托科夫 5 两星给摄影,一星给上半年见到的最骚的老板娘。
可惜我没有进入你的梦。
@秋刀鱼木 8 几乎每一镜都弥漫着高原的烟沙,页页故事被鹰翼的风翻过,哎,西藏的角角落落都是初恋情人的承诺!
羊是钥匙,打开了同时朝向日常生活的凡庸和宗教神秘感的视角,以及展示出这两者如何最大程度地介入对方,就像卡车挂饰的正反面,实际上双方的区分也只是在某些宗教信仰缺失的观众眼中才实现。
这是我看到最动人的一点。
结尾的梦很美,金巴进入扭曲失真的暖色画面,正如观众进入金巴的卡车——谁又不是谁的庄周呢?
最后我觉得杀手分明怀着崇高梦想,却常常落魄卑微如乞丐,给我递烟点火。
@老滚 7.5 方形画幅和颗粒质感创造出了独特的复古风,后期黑白模糊镜头的回忆录又创造出了迷幻色彩,似写实又非写实,就如同另一个金巴的存在是真的但又不像真的一样,导致最后进入梦境后是彩色的模糊镜头,究竟他是否存在,是梦境还是真实,是自己还是另一个人,都不得而知。
@叮叮咚 7 充斥着意象映照而巨细靡遗。
羊同时作为与人平等的生灵、横亘在情人之间的死物及茶馆里的吃食,像是扳机一样被司机无意扣动,在死亡的一刻将他引向找寻他者的仅存于意识的道路。
司机和杀手绝非一幅画面中对称且将重合的两个碎片,姓名的巧合中也无法作为宗教意味上命定的联结。
风雪中的相遇更像是对司机的暗示,使得他感到不安,超度死羊而必须找寻杀手——并在找寻并重复杀手的途中无数次带入他者的身份而最终在梦中以自己之手借他人之事行本我之志。
但这个过程中他没有试过也始终没有逾越过自己作为主体的身份,黑白的回想和两面翻转的护身符都牢固地将他停留在一个“我”的梦中,那个璀璨壮丽的梦也仅仅能使作为司机的金巴笑着摘下墨镜。
实在的简单的相遇就这样被万玛才旦的操纵,在意识中被拉长变厚和宗教交融甚至引申到另一个意识,这只羊死得足够。
@丧面人 7 在影片的前半段,羊和人处于同等地位,不仅被僧人超度,还做了天葬;影片后半段出现的羊,则全是食物。
羊的身份是随着人物的思想而转变的,那人物的身份呢?
在杀手金巴上车后的一段时间,镜头不断在二人之间切换,二人都是one shot;在杀手金巴递烟后,镜头变为不完整的two shot,二人的身子分别入画一半,真正在画框内的也只有一个身子,这个时候二人的身份都很明确。
在影片后半段的梦境中,杀手金巴和司机金巴处在同一个画面的同一个位置,暗示了一种身份的重合;结尾司机金巴以自身面孔做出杀人梦境,即身份置换完成。
这也就是影片的最后一段字幕“如果我告诉你我的梦,也许你会遗忘它;如果我让你进入我的梦,那也会成为你的梦。
”的含义。
@Kriky 8 仇恨与救赎在个体与虚实间完成对接,支撑起充盈的精神架构。
作为藏人,万玛才旦影片主体依旧立于熟悉的宗教土壤,对于意外丧命生灵的超度,慈悲心与凶性所处环境的相似,杀手因悟到轮回之苦放弃复仇均是藏教世界观与信仰价值的体现。
结尾巧妙升华,作为至高精神归宿的天葬与现实接轨,旧日宗教观亦行至转变关口,反思与审度呼之欲出。
看谁呢Ⅲ 复仇故事意味浓 藏人佛地拜先宗——本章节内容参考@和光同尘长评 贯穿的宗教和轮回 影片开始,从货车上的白塔自然交代出金巴是信仰藏传佛教的。
撞了羊以后,抛开身份问题不谈,撞羊这件事就成为了金巴的执念。
这也是交代了人物动机,同时也是藏传佛教很重要的因果,而对杀生这件事而言,也是很大程度的驱使金巴继续故事的动力。
很多人其实不能理解如此,其实是藏区的宗教影响太深,他们对于杀生之业是特别禁忌的一件事,他们更愿意放生善事,因此他们大多也不愿做屠户。
所以他们虽然吃肉,但是也仅限于未见杀,未闻杀,未怀疑的三清净肉。
金巴在撞羊后便有了因,去寺院超度便是想了却这番因,寻求一个果。
此刻就是依赖宗教的一个直接体现,他没有其他想法和途径去弥补自己手上误杀的羊,因此他只能依靠自己的信仰来解决这个问题。
而他在路途中遇到为父寻仇的金巴,遇到这个杀手金巴他起先以为是一个朝圣者,也是对自己的信仰报以敬畏所以便让他上车赶路。
在解决了羊的超度问题后,他便去找他的情人和床戏,以及而后遇到的老板娘。
两个特别情欲化的符号正是导演对黄教的戒律冲击,藏传佛教本提倡夫妻正修,但是对于金巴来说是妻子已然死亡,情欲的表现是其情人,此乃邪淫而非正淫。
这样的两个符号正好打破了其传统宗教束缚。
也不难理解导演在城市中接受的观念来回看宗教的狭隘性,进行正常的反思。
在最后特别具象化的飞机,更是全方位对展示了万玛才旦对宗教的审视,用这么一个可以说很“科技”“先进”的东西来展现中国大部分的无神论以及和藏族人民大多都信教的强烈对比,是飞机的第一层解读。
同时恰如其缝的对应了天葬,现在活着已经可以在天上穿梭,而你们还停留在死后才能被动物带上天,进而暗示了宗教的愚昧。
如此完整体系的宗教观,可以说是对自我的高度审视。
两个金巴就是显而易见的轮回,不管是往窗外望见一模一样的物象,还是最后重叠为一人的行为,其实就是往生的结果,名字的重复也交代了这一点。
同时,情人和老板娘也是轮回的结果,作为情欲这个符号轮回,昭示着无论在哪色欲不管正欲邪欲都无可避免。
当然,司机金巴的女儿和被复仇的那一家的孩子正好又是一个轮回,也正是这个轮回才为两个金巴一开始都没有动手填补动机。
而那个女儿又正好是司机金巴留在世界的唯一痕迹,也是轮回观的体现,金巴在完成执念以后即便消失也已经实现了往生。
种种轮回的建立仿佛影片从开头到结尾就建立一套轮回体系,在轮胎的暗示重合下,完成了复仇目标,同时又陷入了下一个轮回,被复仇家族男孩与杀手金巴的轮回。
所谓业力无穷,所经行为,确定其因果便不过如此。
@和光同尘 9 非常风格化的作者电影,用影像把藏区勾勒出了本色。
同时在激情戏上的打光太像王家卫了,更不说对王家卫墨镜的调侃。
藏传佛教太执着往生了,万玛才旦轮胎的隐喻直点主题。
视觉的冲击力所带来的震撼又被梦境和轮回所代替,万玛才旦被称为其奇才也不为过。
简单的文本所铺设的宗教感,世界观,以及万玛才旦本人对藏传佛教黄教戒律的打破,无一不是作者性的灵光闪现。
金巴望窗外的狼和人更是指明道姓明示了杀人者。
然而司机金巴何尝不是轮回的因,撞死一只羊都要赎罪,更何况另一个巴金面对杀父仇人呢?
同时最后模糊状态下化作的一人,正是万玛自己对轮回的阐述。
梦境和现实看似的分割却又不同程度的相互作用。
这做为藏语电影而言,是非常难能可贵的。
太爱了。
@仲夏之门 7 从被消费主义捆绑的异族景观中提炼出普适人文命题,一直是万玛才旦的妙法所在。
但这部仍显出较多舞台剧般的匠气,特别是过载的隐喻和符号展现,让原本灵动的构图机位显得有些冰冷。
抛开这些形式上的偏颇不谈,《撞羊》仍称得上构思精巧、内核高度自洽的寓言。
在古典4:3画幅加持下,藏地风貌特性被大幅削弱,从奇谲的平面标本进化为一个魔幻舞台,时空在此缠绕,变形,构筑出真伪难辨的意义迷宫。
两个金巴相遇和沿途各执心事的目击者,所投射的正是人/兽,宗教/世俗,道德/复仇这些二元概念的此消彼长。
片尾秃鹫和飞机的重影恍如2001那个标志性镜头,在未经开化的高海拔地区,绝对的信仰能渡化人性罪孽吗?
导演狡黠地抹去了答案,转而用“梦中杀人”这场戏指向本我与自我的悖谬,引导我们跟随主人公摘下墨镜(遮罩)后困惑的眼神,望向另片迷雾丛生之地。
@嘉措 7 其实是低于我的期待,只能说还好吧。
1刚开始那一段非常有质感的糙劲非常喜欢有些《可可西里》的感觉,后来拿半只羊进屋见情人以及酒馆那段一眼就能看到王家卫的标签非常明显的,酒馆回忆中那个忽远忽近的佛音非常棒。
2 剧本是很扎实的毕竟是导演自己小说改编的,和王家卫的这次合作更像是一场实验,各种隐喻非常多只是时长真的太短啦。
3两个金巴,怜悯与杀手,宗教和信仰,和人一样超度的羊,天葬中吃羊肉的秃鹫,生和死轮回寻找自己的归途。
4对王家卫墨镜的执着,其实整部电影有一个场景没带墨镜就是床戏,还有那个百威的标签真是笑死人啦 5“如果我告诉你我的梦,也许你会遗忘。
如果我让你进入我的梦里,我的梦就会成为你的梦。
” 这两句话基本上表达了很多东西。
@西卡里奥 7 能看出是从一个创作初期开始、从形式到内容都非常有自知之明且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作者和电影。
白天行车的高光白光取消了景深,晚上行车又以车灯如太阳般照亮天空,极富形式感的布光与和强迫症一般近乎全片的固定镜头(还有运用窄画幅来进行去中心化的边缘构图)把所谓的现实部分拍出了具仪式感的魔幻效果(颠覆现实),而所谓的回忆部分又以更加极端的形式呈现,观看过程中就会被两种形式的交互而怀疑现实本身,如此,导演的目的便也达到了。
可供大量解读的符号导演几乎只靠画面与其几次形式本身的变化来展现,且可解读的空间又需观众本身去深入了解相关文化才可去进一步拓展了解(而非抛出一堆无谓的异域文化符号,这是一种引导),实在是高明的创作手法了。
评分:@月色归来时 7 @虹雨尘 6 @宇文岚安 6.5 @海鸥马步 7或许这种多义性的故事会得到不同的解读,或许司机金巴是杀手金巴的一个梦?
或许杀手金巴是司机金巴的一个梦?
或许整个电影是一场很大的梦?
亦或是三个杀人犯的放生历程?
历期评分:《风中有朵雨做的云》7.6《过春天》《骡子》7.3《撞死了一只羊》7.2《无主之作》6.9《地久天长》6本期结束下期见啦
看完万玛才旦的《撞死了一只羊》,立即想起了毕赣的成名作《路边野餐》。
毕赣和万玛才旦,从地域上来看,一个来自湿热的西南地区,一个来自海拔五千米的青藏高原,可能很难找到共同点。
但以更大的视角看,大致可以说都是西部导演,他们拍的都是近乎原生态的「西部电影」。
这里所称的「西部电影」,指的并不是美国类型片里的「西部片」,而是指以中国广大西部地区为背景和题材的电影。
老实说,很难把这些题材、主题、风格、地域皆千差万别的电影通通归结在一块,概以谓之「西部电影」。
甚至可以说,恐怕并不存在真正意义上的中国西部电影。
但在我看来,西部地区又有许多共性,在当前的时代背景下,这些共性使人不得不考虑其中存在的可能性,因而说,或许确实存在「西部电影」那种东西。
西部地区经济发展程度总体上较为落后,由于环境相对封闭,西部传统的生活方式、价值观较为完整地保留了下来。
然而,外来新生事物不断涌入,甚至是蛮不讲理地闯进来,传统生活方式和价值观遭遇挑战,传统与现代之间维持着摇摇欲坠的平衡。
这样的状态不可能永远维持下去,平衡迟早会有打破的一天。
这是西部电影所面临的母题,即传统与现代之间的碰撞。
自然,这绝非西部独有的母题,我们早已面临过此类状况。
然而西部地区这种变化无疑更为漫长,更为深刻。
也许正因为这一层共性,使万玛才旦他们的电影里有一种粗砺感。
这种粗砺感并不是体现电影品质上,而是体现在电影自身的气质上。
实际上,万玛才旦的《撞死了一只羊》在许多方面相当精细,无论是影像风格、场景布置,还是意象的运用、梦境的表现形式,都能够感受到这是一部精心雕琢的作品。
影片粗砺的气质体现在现代与传统之间剧烈的反差感。
从万玛才旦和毕赣的电影中,都能感受到西部地区根深蒂固的传统与外来新生事物之间的激烈碰撞,以及影片中人物行走在两者之间的格格不入。
《撞死了一只羊》中,卡车司机一面花几百块请僧人为死羊超度,一面又去肉摊买了半只羊肉;人们以嘲笑般的口吻谈论杀手,连拉萨啤酒百威啤酒大瓶小瓶都分不清楚,仿佛他是活在十九世纪的人;肉摊主自称为了讨生活才干这杀生的活。
《路边野餐》中,苗人努力维持吹芦笙唱苗歌的传统,却面临没有人愿意学的尴尬境地,年轻人更喜欢新潮的电声乐器和流行乐。
粗砺的气质同样体现在电影的主要人物上。
《路边野餐》中曾混过黑社会、也进过监狱的中年离异男子。
《撞死了一只羊》里看起来像乞丐的、连百威拉萨都分不清楚的,但一心为父报仇的杀手,外表凶神恶煞、总是戴一副墨镜的卡车司机。
正是这种粗砺感,赋予了「西部电影」与主流国产电影别样而独特的气质。
万玛才旦与毕赣另外一个相似点,是他们的电影具有很强的文学性,或者更确切地说,有一种现代主义文学的气质。
《撞死了一只羊》根据万玛才旦同名小说以及次仁罗布的小说《杀手》改编而成,《路边野餐》里的诗大多数都是毕赣自己写的,也就是说,导演作为文学创作者,深层次地参与到电影里面来。
影片的主要角色多是底层小人物,但他们的生活并非清晰的。
亦就是说,观众对电影人物的了解仅仅是一个侧影、一个片段。
传统上,文学也好,电影也好,总是遵循一个颠扑不破的原则,那就是如果要塑造一个可信的人物,必须尽可能地让人物看起来真实,为此,必须交代人物足够多的信息,他的过往经历,职业背景,家庭生活,社会关系,他的一切。
但在《撞死了一只羊》中,卡车司机的生平背景,其实我们知道得并不多,他有一个女儿,他妻子已经去世,这就是我们所知道的一切。
杀手呢?
我们也仅仅知道他是康巴人,看起来像个乞丐,他父亲二十多年前被杀。
还有就是,他们都叫金巴,是活佛起的。
他们皆非清晰的人物,有许多模糊之处,有许多不为人知的一面,就像国画中的留白。
但这些留白丝毫不影响人物的可信度,反而有一种诗意。
此外,尽管主要人物都是底层的小人物,但是与过去传统的反映底层人物生活电影不同,万玛才旦和毕赣对他们人物的物质生活漠不关心,与其说漠不关心,毋宁说更关心人物内心的精神世界。
我想,或许这就是万玛才旦电影中新鲜、具有活力的地方,这就是我们想在国产电影中看到的新元素,称之为新式中国「西部电影」也未尝不可。
看万玛才旦的新作《撞死了一只羊》,是一次很奇妙的观影体验。
影片的故事关于梦,关于虚幻与现实的交织。
看这部电影,就像是进入了一个嵌套的梦境,入睡是梦,醒来后,依然在梦里。
这样的电影,是属于大银幕的。
只有在影院里,四下黑寂,屏幕独亮,听觉被完全包裹,才能彻底体验到沉浸式的美感。
看的时候,我甚至怀疑,这还是万玛才旦吗?
没想到这个有着浓厚写实主义风格的导演,还能拍出如此写意又空幻的影像。
可可西里,无人区,秃鹫在天上盘旋,地上难见活物,一条铺满黄沙的公路通向远方的城镇。
风沙之中,一辆卡车若隐若现,驶向景深处。
车上的司机名叫金巴,他撞死了一只羊,半路又遇见一个同样叫金巴的杀手,一场亦真亦幻的旅程就此展开。
这是一部典型的公路片。
了解万玛的人都知道,他喜欢拍“在路上”的电影。
他的前作《寻找智美更登》就是公路片,而《静静的嘛呢石》虽然类型特征并不明显,但焦点仍在路上。
公路片的内核是“寻找”。
万玛的影片也一直试图在传统与现代、信仰与世俗以及藏汉文化之间,找到一个属于当代西藏的落点。
这种寻找在前作中的表现,是很无力的。
无论是《静静的嘛呢石》里的小喇嘛,还是《寻找智美更登》里的导演,他们都表现出了某种无所适从或彷徨无奈。
因为西藏的现实太复杂了,处处是割裂的景象,于是小喇嘛“还要继续寻找”,而导演则干脆说出“找不到”的断言。
万玛是个圆润又周到的导演,既然现实很难求解,那么他就老老实实地呈现,并将自己小心地隐藏在影像背后,做个客观的记录者。
而在《撞死了一只羊》中,我看到了万玛的创作态度发生了明显变化。
这一次,他显然更主动,也更有表达欲。
这种主动性首先就体现在影像风格上。
从前万玛的影像,是如侯孝贤或阿巴斯般远远注视的,而《撞死了一只羊》的影像却呈现出明显的风格化,摄影机的存在感获得了空前的提升。
你能很清晰地感觉到,万玛的镜头“动”起来了。
如果将镜头视为导演手中的“笔”,那么这种改变,就像一个正襟危坐写毛笔字的人,突然开始奋笔疾书一样,本身就包含着内心态度的转变。
这种改变,同样发生在剧作上。
在《撞死了一只羊》中,万玛不再满足于白描式的呈现,而是直抒胸臆地表达出自己的观点。
从主人公的设定上,我们就能清楚地看到这一点。
万玛前作的主人公们,符号特征都极其明显。
无论《静静的嘛呢石》里的小喇嘛,《寻找智美更登》里的蒙面女孩,还是《塔洛》里的牧羊人,他们本质上都不是“人”,而是某种“传统西藏”的象征。
万马的意图,是通过这些人物的眼睛,对照出现实的异变。
与之相比,《撞死了一只羊》的主人公终于回归了人的本色。
他们身上,除了“普通”之外,没有任何标签。
这也让《撞死了一只羊》得以把焦点从抽象的“文化议题”上面移开,重新回归到具体的“人”的身上,去探讨人的困境、人的觉醒。
影片中的两位主人公——司机金巴和杀手金巴,分别来自两部短篇小说,万玛才旦的《撞死了一只羊》和次仁罗布的《杀手》。
万玛在影片中将两部小说巧妙地融合在一起,形成了一个“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完整故事。
这两个金巴,原本除了名字之外毫无共同点,但实际上,他们面临着相似的困境。
杀手金巴背负着传统赋予的使命,他是康巴人,而康巴有个传统,视“有仇不报”为奇耻大辱。
于是杀手金巴一再上路,历经十几年,只为血刃杀死父亲的仇人。
司机金巴撞死了一只羊,原本没什么稀奇。
但他有一颗悲悯之心,一心要去寺庙为死去的羊念经超度。
这看起来不像什么困境,可吊诡的事情在后面。
刚刚超度完亡羊,司机金巴开车经过肉铺,又不假思索地为情人买下一只宰杀的羔羊。
杀羊、度羊、买羊,信仰与世俗间荒唐的对峙,在这个不动声色的情节里瞬间浮现出来。
这是一种隐藏得更深的困境,近于无形,却也在悄悄撕扯着司机金巴的内心。
此后的司机金巴,冥冥中受到启示,他想起之前偶遇的杀手金巴,惦念他后来的命运,于是踏上了寻找另一个金巴的路途。
两个金巴的命运在此刻汇聚。
正如影片中那个超魔幻的镜头:两个金巴一左一右坐在车中,画框将两个人的脸各截掉一半。
仿佛在说,他们两个人就像镜中的彼此,你无法分清,究竟谁在谁的梦中,抑或他们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同样,他们都活在信仰与世俗的撕扯之中,撕扯的力量来自于一种强大的文化惯性。
那力量建构起一个不灭的轮回,一旦陷入,就很难脱身。
正如司机金巴为撞死了羊而负罪,同时又可以毫无负罪地去买羊肉;杀手金巴依循传统,为父报仇,尽管他知道,仇人的儿子也会因此再向他寻仇,如此往复,永无休止。
那么,该如何解脱呢?
万玛一反常态的,并没有止于问题,而是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那答案也并不复杂,正如他在设计这部电影的主人公时所做的:摘掉标签,回归个体。
人,首先是人。
“人”的身份,应先于传统赋予的身份,如杀手;先于地域赋予的身份,如西藏人;也先于信仰赋予的身份,如佛教徒…… 只有回归到“人”,才能真正觉醒,才不必因任何理由而违心地去做那些“非人”的事。
就像杀手,在看到仇人的孩子时,选择放下屠刀。
就像影片最后的那一场梦境,看似是司机金巴用一场梦为杀手金巴完成了复仇的使命,但那毕竟是梦,不是真实的。
而梦境之后的醒来,才是必然的真实。
这个设计非常巧妙:万玛用一场梦境解脱了现实,又用最后的醒来违背了梦里的发生。
两相抵消之后,表达的真意得以显现,只有人的觉醒,才是唯一的必然。
文章最后,总结几句。
《撞死了一只羊》是一部极富诗意的作者电影,值得到影院观看,且也必需影院的环境,才能更完整地感受它的美。
影片的主创除了万玛才旦,还有监制王家卫,摄影吕松野,剪辑指导张叔平,音效杜笃之,配乐林强。
堪称豪华阵容。
还有,它是一部藏语电影。
在如今这个港片上映,都难觅粤语版的时代,万玛还在坚持拍藏语电影,这不容易。
而失去了语境的电影,无异于更彻底的架空。
最后,影片结尾的字幕:如果我告诉你我的梦,也许你会遗忘它;如果我让你进入我的梦,那也会成为你的梦。
它是进入这部电影的钥匙,你可以带上它,走进万玛的影像世界。
万玛才旦的电影,对焦的是一种相对粗粝的风情,群山与长路,风沙与行人,牲口在苍茫中穿行,佛音会悠悠地传过来,转眼又见五彩的经幡,被日光晒褪了鲜色。
每个人都风尘仆仆的,但眼神清澈又笃定,心中那份安宁,能教外人在纷繁世相中分走一些平和。
带着新作《撞死了一只羊》走近的万玛才旦也是这般温润如玉。
映后许多需要重复甚至需要过度阐释的问题都太疾风骤雨了,可他总愿不紧不慢地拆解。
行至云深处,会有谦逊的无声的笑漾起来,脸上微微泛起一抹淡红,藏到深色的皮肤后,霞一般的绚烂。
又一天漫长的通告走向夜深,返回公寓接受采访前,万玛才旦照常爬了六层楼梯。
有人笑叹导演总是这样,能走路就不坐车,低碳环保。
可这漫漫长夜,也就这短短几分钟,能任他在自己的世界里安静片刻了。
(注:以下涉及剧透)
荒诞与梦《撞死了一只羊》的剧情非常简单。
从后视镜中看到杀手后,司机撞死了一只羊。
羊抱上了车,杀手也被捎到了目的地萨那。
二人道别,他给羊找了僧人超度,辗转反侧后,决定寻去萨那,探查复仇的后续。
杳无人烟的路上横出一只羊,荒诞。
比司机瘦弱的行人是个杀手,荒诞。
杀手只别一把刀,漂亮得不像话的刀,荒诞。
两个人都叫金巴,活佛起的,荒诞。
扮演司机的汉子也叫金巴,荒诞。
以前谈起笔下的小说《死亡的颜色》,万玛才旦就说过,“我对这个世界的整体认识,可能就是一种荒诞和无常的感觉”,而“这种来自现实的感觉在文学、电影等艺术作品中又得到了呼应”。
《静静的嘛呢石》(2005)里,唐僧喇嘛的故事从口耳相传转到了VCD播放。
《寻找智美更登》(2009)里,智美更登的传奇从古老的藏戏走向了崭新的电影。
《撞死了一只羊》里,歌曲《我的太阳》的藏语版本与意大利语版,拉萨啤酒与百威啤酒,秃鹫与飞机,第四套人民币的背景与第五套人民币的当下等等,都在把不同的境域给拉近。
不是正襟危坐地折射文化与虚实的融合,而是在反差中强调由始至终的荒诞。
在荒诞中,才好做最畅达的梦。
司机金巴睡着后,闯入了一个异常辉煌的梦境。
他替杀手金巴,不,他就是杀手金巴,用刀刺死了杀父仇人扎玛。
将他像撞死的羊那样天葬,群起的秃鹫遮天蔽日。
金巴抬起头,掠过晴空的,不是秃鹫,而是飞机。
在电影中做梦的作者很多。
英格玛·伯格曼、大卫·林奇的梦都是独步天下的,而万玛才旦跨过《野草莓》(1957)与《穆赫兰道》(2001),找到了一种新的表达。
“睡着了,下一个镜头会是一个梦,这种梦的表现方式对我来说也是完整的”。
这梦是鲜活的,解气的。
“如果我告诉你我的梦,你也许会遗忘它;如果我让你进入我的梦,那也会成为你的梦。
”这句千辛万苦找回来的藏族谚语,放到了大梦未尽的片末,成了一把带有回放功能的钥匙。
万玛才旦说,“从一开始司机撞羊,到最后轮胎爆了,进入梦境,其实是在同一个地方。
他走了一圈又回到那个地方了,好像从一个起点走到一个终点,又从那个起点开始另一段路程。
”金巴的梦如同现实,他把梦里的凶暴留在了梦里,却把梦里的救赎带到了现实。
这场梦里杀人,度了一干人等的魂。
而万玛才旦通过这场大梦,这部电影,“传达一种个体的觉醒”,继而“一个族群”如同秃鹫向飞机的“转变”,“好像从一个旧的时代,暴力的时代,走入一个充满希望的时代。
”
世相的无穷解读在万玛才旦的电影里,佛教相关的寺庙、喇嘛、朝圣、转经、还俗,以及公路、山道、羊群、飞鸟等等元素,写满了生死轮回。
但面对不同的题材,身处不同的情绪,踏在不同的人生阶段,怀抱不同的电影认知,照进作品后,也会有不同的取舍与表达,“它肯定在不断成熟,不断走向完整”。
十几年的电影生涯里,万玛才旦在影像中留下了许多嘛呢石,引人走近丰富的、宁静的、圣洁的藏族生活。
他从现实的小切口起步,但剪开的是越来越融通的生活。
最奇妙的,是他近年的创作总能一次又一次闯出新天地。
尤其是让人眼前一亮的《塔洛》(2015)之后,又有了这部绝不输阵的《撞死了一只羊》。
电影是去年完成的,但大概在2006年,偶然看到次仁罗布的短篇小说《杀手》后,有着类似写作经验的万玛才旦就下了将它改编成电影的决心。
小说让他梦回上世纪80年代的先锋浪潮。
那种复仇的手段、走向和意义充斥着强烈的象征性与实验性,万玛才旦迷恋这种神秘的魔幻现实主义。
而要保持风格来改编成电影,必须先要扩充文本,他巧妙地融合了自己的小说《撞死了一只羊》,进行了影像化的转换。
电影《撞死了一只羊》因为杂糅,因为荒诞,又因为首尾的闭环,许多意象、行为都隐含了值得解读的密码。
要是熟悉万玛才旦之前的电影,种种关联、指涉的抽丝剥茧就会更有兴味。
有人看到了生死,有人看到了轮回,有人看到了悲凉,有人看到了救赎。
又或者,就是两个人的一段奇遇。
这电影是一棵树,开什么花,结什么果,看每个观众的造化与缘分。
但无论岔向何方,都有一片晴空。
“工程师”万玛才旦在赢得导演名声之前,1969年出生的万玛才旦先是个作家。
22岁那年,他开始发表文学作品,藏文与汉文都流畅自若。
到了33岁,他开始尝试电影编导,《静静的嘛呢石》给他打下了稳固的基础,而他对小说创作与电影改编也渐渐摸出了新的体悟。
在万玛才旦这里,文本的与图像的,藏区的与世界的,世俗的与宗教的,现实的与荒诞的,能够很自然地融合在一起。
不同的语言与形式,他也越来越懂得如何融会贯通。
对《撞死了一只羊》的最终面貌,他有非常明确的构想。
不管这电影是在看到《杀手》那会儿拍,抑或是在其他任何时候,“我觉得它的风格、影像特点,还是会一样”,因为“它的形式、内容其实就已经决定了它最终影像的呈现方式”。
拍摄地点挑了很久,因为一定要找到“那种很广阔的荒凉感,很沧桑的感觉”来衬托电影的气质。
人与羊的故事,荒诞感的培育,都要在这种地方才好。
后来万玛才旦相中了可可西里,哪怕要面对的是“海拔5500米的稀薄空气,零下20度的高寒气温,1千小时的低氧创作”,也不会让电影拍摄有任何妥协与舍弃。
画幅敲定了“4:3”,因为故事的荒诞,也因为需要一些模糊年代感的形式。
而观众透过仿似老式电视机画面的方形,正好看这老的文明如何挣扎出新的希望。
摄影更有四种色光的预想。
现实时间线上有两种,大部分是青苍的冷色,直到司机金巴遇到情人,色调一下子顺着火苗暖起来。
回忆部分用了黑白,虚化的周边构成一种不平衡的吸力,仿佛打通时空隧道。
而梦境部分有“一种夸张的艳丽的色彩”,他们“用了一个特殊的镜头,能让画面边框变得模糊,就是那样一个很不确定的感觉”。
“就像记忆一样,当你回忆的时候,其实这个记忆就已经不真实了”。
也有很多精巧的局部设计,在构思阶段就已成型。
比如得知杀手也叫金巴时,车中二人在镜头里各剩半边脸,一分为二似的。
比如司机金巴与情人久别重逢的那一段,镜头要藏到炉子后,只拍他们的手在疏离又亲密地试探,把一切波动强化到镜头前。
比如两个金巴都会出现在茶馆同一个位置,让时空产生了重叠交错的恍惚。
“我觉得电影的创作在没拍之前就已经完成了,你想要的影像其实已经在你脑海中形成了,拍摄阶段就像一个工程队在还原你自己的蓝图。
”对万玛才旦而言,有时候拍摄的过程很枯燥,毕竟,“那种创作的兴奋,创作的冲动,创作的乐趣,可能在拍摄之前,在做这个图纸过程当中”。
认知如此清晰,于是他不会拍太多素材。
于是王家卫、杜笃之、张叔平、林强以及之前的田壮壮、谢飞等等大师加盟,是如虎添翼,而不是喧宾夺主。
像是监制王家卫,除了带来御用班底,就是对整体创作进行把控,包括在剧本阶段一同探讨,对初剪提出意见,寻找让观众更好理解表达内容的方式。
仅此而已。
万事俱备,就等东风成就又一部作品。
像是梦的最后一场戏,牛肉放好了,机器架好了,经咒也由天葬师念起了,几百只秃鹫当真应了这场难料的约。
永恒的慈悲茶馆门被司机金巴推开的一刹那,微尘在昏了的光中飞舞,旋即人声犹如孜然飘落猛火中的烤肉,炸开,调了一屋子的气息,又把武侠片的味觉打通在局促的空间里。
回想《撞死了一只羊》,行者、杀手、老板娘、情人、僧人、屠夫、乞丐在荒凉的西域,走着各自的悲欢离合爱恨情仇。
万玛才旦当然没有预先设计,而大银幕前的观众也未尝料想,竟然能在这部藏区电影里,看到一个几乎失落的江湖,一个希望如今港产片里还有,却终究难得一见的江湖。
江湖恩怨,都想在手起刀落间,快意一回。
杀手金巴一人一刀,要去萨那,把杀父仇人扎玛除掉,只是当面前出现的不过是个被岁月摧残的孱弱老人,他泪落如泉,一走了之。
武侠片讲述的是恩怨,可讲究的,却是宿命下的慈悲。
侠之大者,走向多是放下。
《撞死了一只羊》没有构想过任何武侠的段落与成色,却通向了乔峰、杨过等大侠的气度,内里,还是藏民信仰的慈悲,以及万玛才旦本身的善良。
“金巴”在藏语中,正是“施舍”之意。
电影开头就说了,康巴人是有仇必报的,不然就是耻辱。
杀手金巴为了雪耻等了20年,却宁肯施舍对方一条生路。
他把耻辱继续背在身上,却给蛮横暴力的文化施舍了一条生路。
而最终,悲悯羊而给羊做了超度的司机金巴,会在梦里给他们施舍出精神上的终极生路。
施舍与慈悲,这些年来始终流淌在万玛才旦的作品中。
《静静的嘛呢石》和《寻找智美更登》里反复提及的智美更登,就是一位乐善好施的王子。
“他跟佛教有关系,而佛教的基本核心精神就是慈悲,所以必须得有这样的慈悲心、菩提心,才能成为一个真正的佛教徒。
而如果你有了这样的慈悲心,你在行动上的表现就是施舍。
”而内在广大的慈悲,让万玛才旦越来越有难能可贵的风范。
他从藏区走向大千世界,从收敛走向收放自如,从现实走向虚实皆可,像是高原上的秃鹫,飞着飞着化作一架飞机,面前有了一片无与伦比的广阔视域。
(载于《电影》杂志与“电影杂志 MOVIE”公众号→《万玛才旦的慈悲,还原了一个几近失落的江湖》)
如果我让你进入我的梦,那也会成为你的梦 如果我告诉你我的梦,也许你会遗忘它;如果我让你进入我的梦,那也会成为你的梦——藏族谚语
有一种电影,并不“直给”。
画面和镜头之下,需要观众细细揣摩,甚至有必要动用“解读”这种形式。
不要觉得这种电影没意思,恰恰相反,这是电影蒙太奇一种。
爆米花商业电影,与浓缩艺术氛围的电影,这是电影艺术的两端,而二者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值得观众去回味。
更何况,能让王家卫看上的剧本,绝非善类。
画幅比例,学院派别。
拍摄角度,独特横斜。
电影音乐,潺潺流水。
变化莫测的广角镜头,疏离、弥乱,冷僻、孤独,幽微的视觉意境,无人区中的卡车,犹如巴山夜雨中一盏晃动的昏黄灯火。
破落小镇,或大漠客栈的转角,得、失,追寻与记忆,观念,牵挂、慈悲、轮回,这就是《撞死了一只羊》。
隐藏在画面下的故事,需要解读。
北京电影节期间,参加的主创的访谈,基于导演万玛才旦的自述,以及对监制王家卫的访谈,整理出来的内容,我尽量说得通俗。
而且由于该片有着佛教氛围和地域习俗方面的特色,我尽量用世俗的方式,表达出来。
PS,一千个读者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我说的也未必合您口味,各位可以天马行空,不恰恰是这种电影的魅力吗?1、两位金巴的故事是什么意思?
电影中叫金巴的有两位,一位是司机,一位是杀手。
这部《撞死了一只羊》是根据两个故事改编的,仁罗布短篇小说《杀手》和万玛才旦短篇小说《撞死了一只羊》,说白了,电影其实讲了两个故事,但跟我们印象中的“两段式”作品不同,两个故事互相影响和穿插,“撞死了一只羊”则是整起事件的开端。
路上偶遇的两人,竟然是同名,本身就是一件相对比较荒诞的事情。
所以在这个“荒诞”的基础上,电影对这两个故事也进行了“超现实”的对接。
★司机因为撞死了一只羊,他需要一个救赎的过程;★杀手因为仇恨要复仇,然后他需要一个了多年心结的过程这样两位金巴的动机,就对应上了。
他们都有“执念”,那么结局呢?
“金巴”,这个词在藏语中的在藏语里面是“施舍”的意思,而“施舍”这个行为,是建立在慈悲的基础上的,也就是说,两位名字寓意,决定了二者的动机。
反过来也是一样成立,如果你是仁慈的,你才有可能产生施舍的行为。
两个金巴,他们都是仁慈的。
★司机撞死了羊,有了负罪感,所以他心怀慈悲,去超度了这只羊。
结束之后,对他来说是了却心念,是自我救赎,也是一种从负罪感的解脱。
★杀手没有杀死对方,违背了誓言,因为他心怀慈悲。
他离去之后,代表放下,对于他的目标玛扎来说,则是一种解脱。
救赎、放下、解脱,是《撞死了一只羊》的核心关键词,而这一切,都是建立在“慈悲”的基础上。
但这里的“放下”和“解脱”并不彻底。
因为杀手没有完成任务,仇人也没有彻底解脱,他们需要“帮助”。
(详见第七个问题)2、电影到底讲了怎么故事,主题是什么?
而司机去追寻杀手的理由,因为他担心这个偶遇的路人,去干出一些出格的事情,而这一切的根本动机,在于撞死了一只羊。
别晕!
电影里的这几起事件,是互为因果的的:
因为心怀慈悲,所以司机撞死了一只羊之后有愧疚感、罪恶感,他要去超度这只羊,最后也是因为他有大的慈悲,所以他才决定去帮助这个杀手,所以有了结尾一幕,在梦中帮助杀手杀了玛扎,让他真正的放下,也让对方真正的解脱。
杀手拒绝杀人,因为慈悲,司机梦中杀人,还是在于慈悲。
现实中无法完成的事情,这叫“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这是典型的佛教信仰,而信仰与康巴藏人的传统形成了极大的冲突,康巴藏人认为你要有仇不报你就孙子。
这导致这个杀手纠结的不要不要的。
这时候,司机站出来,兄弟我来帮你。
但我也是慈悲为怀,所以我在梦中杀人。
因为我们藏人的谚语:我的梦也会成为你的梦。
那么我在梦中杀了杀手的仇人,让这个仇人有一个真正的解脱,让杀手有一个真正的放下。
不要忘了“金巴”的含义:施舍。
杀手施舍给仇人一条命,司机施舍给杀手一次救赎。
这是故事的隐性逻辑,因为撞死了一只羊开始。
3、结局是什么意思这部电影有一个很“超现实”的设定,我中有你,你中有我电影的画幅比例,是4:3,这种画幅也被很多观众戏称“学院比例”,指的是艺术片很喜欢用这样的画幅。
其中有个特别鲜明的镜头,就是卡车中前挡风玻璃的两人的脸,在4:3比例下被各自切割了一半。
这是故意为之,因为一人一半,可以组合成同一个人,像《夺面双雄》的海报一样。
有两处非常有意思的设定:★第一就是小酒馆,司机周边的环境,后面一帮玩骰子的,旁边一个转经的,隔壁还有一群吃肉的。
然后在女老板讲述中,杀手在小酒馆的场景,还是这帮人,一模一样,电影这处设定,营造一种发生在同一时空的感觉。
★第二,就是司机随地大小便,开场一处,结尾一处,算是个“记号”,你就会发现结局这个地方就是开场那个场所,司机在这里撞死一只羊,一天之后又在这里梦中杀人,前后这样的呼应。
同一个名字发生了不同的事情,他们通过彼此似乎看到了过去的自己,好像看到了他们各自经历的事情,所以就像两面镜子一样,这也是“如果我让你进入我的梦,那么也会成为你的梦”的最好诠释。
怪不得王家卫会看上这个剧本——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的重逢这就是平行宇宙的故事啊。
4、司机:反向“堂吉诃德”司机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让我想起了西班牙作家塞万提斯笔下的那位“堂吉诃德”。
金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有点类似后者,我们可以称其为“当代堂吉诃德”,金巴的目的性由于那位二百五骑士完全不同,或者我们可以称之为“反向堂吉诃德”。
人类从精神层面上总有一对矛盾:理想和现实。
堂吉诃德,是一个是满脑子虚幻理想、持长矛来和风车搏斗,以显出骑士威风的人,他是一个可笑的理想主义者。
而司机金巴也是一个理想主义者,处境无比的孤独,行为非常世俗,内心却充满慈悲的人物。
也是非常矛盾。
他撞死一只羊,司机不吃了羊,也没有去卖掉它,而是要为其超度,来平息自己的负罪感,说明他心存慈悲,仿佛超凡脱俗。
但是他又买了一只羊,送给了自己的情人,在小酒馆也是跟风韵的老板娘打情骂俏,又充满了世俗感。
或许在有着鲜明地域特色的故事发生地,有着深刻的文化背景积淀,心理的基础和现实生活通常会一分为二,这个我们不再考虑,只是以通俗的眼光去审视。
这个司机其实很“堂吉诃德”哦!
理想与现实,集中体现在这个人身上,但比起堂吉诃德那种荒唐的理想化,司机更多的是现实,只有结尾那一刻,是完全理想化的,所以是“反向堂吉诃德”。
5、司机的墨镜代表着什么?
这位全程戴着墨镜!
第一时间,让我想到了监制王家卫,或许是导演的致敬,开个玩笑。
墨镜的戴上和摘下,是有寓意的。
还是用理想和现实来解释,墨镜是个象征性特别强的道具,因为经常我们耍酷、摆pose都会用到这个道具,就代表了世俗化。
司机全程带着墨镜,这说明司机无时无刻都在世俗的沼泽里,他始终也没有摘下来。
当他在梦里面完成那样一次大的慈悲的行为之后,他走出梦才取下了墨镜,因为结尾那一刻,是理想化的。
6、《我的太阳》代表着什么?
司机是个业余歌唱家,他只听一首歌,也只唱一首歌,可惜音乐水平不敢恭维,听了这么多遍观众都会唱了,可惜这位还是跑调。
这首《我的太阳》是藏语版的,片中出现了好几次,而且通过镜头,我们也能发现,这首歌响起时,会给到车窗前挂的那副照片——司机的女儿。
寓意很明显,在司机心中,女儿就是他的太阳,可见亲情,对他非常重要。
不过,这个司机的家庭是什么样子,我们无从得知,但这个角色,全程给观众的感觉,就是孤独。
从无人区开车,到去寺庙,再到独自在小酒馆吃饭,这个人始终话语不多,形单影孤。
所以我想但凡家庭完备的,也不会这样。
他这个状态跟杀手金巴差不多,后者也是没有了父亲。
可能,司机是经历过家庭变故的,也体现在他世俗化的特征,外面有情人。
而这首《我的太阳》最后一次响起,是他梦中杀人,后来摘下来墨镜。
这处设定,感觉是这个角色,因为慈悲,经历了自我救赎,帮助他人完成了救赎,在这一刻,他不再世俗,而是理想化。
“反向堂吉诃德”,人格得到升华。
7、杀手:被传统力量束缚?
杀手是一个很纠结的角色,因为在他身上,体现的是信仰的力量与传统的力量。
哪种力量占上风,决定了其行为走势。
★在传统的驱动下,这个杀手,他的一生十几年没有任何事情可以让他支撑往前走,只有把他的杀父仇人杀掉,人生才算有个结果,这是传统的力量。
★而他但最后看到的那个人的时候,看到他老了,头发花白,还是孩子的爸爸,还有老婆,杀手又无法下手了,这是慈悲为怀,是信仰的力量。
杀手很痛苦,他哭着离开,貌似是他放下心结,实际上没有,他是一个被传统力量所束缚的人。
然而比他更痛苦,就是杀手的目标——玛扎。
作为后者的杀父仇人,他肯定也知道康巴人的复仇传统,所以这十几年间应该一直在提心吊胆中度过。
所以电影中玛扎看到杀手来了,欲言又止的那种表情啊,似乎是在说,你咋才来纳?
可见他这种终日惶惶的生活,让他压力太大了。
知道自己总有一天被杀,但不知道什么时候,这样是最痛苦的。
玛扎一直想着解脱,所以从老板娘口中我们得知,他也通过不断的做善行、去诵经去弥补,使得自己的去解脱去放下,但是不太可能,因为传统的力量太强大了。
所以,玛扎和杀手,都是被被传统力量所束缚的人。
虽然杀手离开,但正因为传统的驱使,杀手没有真正的放下,你知道他不会想通了返回来再手刃仇人?
同理,玛扎的人生也是很难得到真正意义的解脱。
这个时候,司机来了:兄弟,我来帮你。
也就有梦中杀人的一幕,为的就是让这一系列理想化的行为有了一个支撑,让杀手真正放下,玛扎真正解脱。
8、结尾的秃鹰和飞机象征着什么?
最后,啃食尸体的秃鹰,和天空的飞机首尾相连,这是作者的一个观点:就是传统与现实的交织。
本片,出现的主要“传统力量”有两种,其一就是天葬,其二就是康巴人的复仇。
天葬是藏族的一种传统丧葬方式,人死后把尸体拿到指定的地点让秃鹰吞食。
藏传佛教认为,死亡只是不灭的灵魂与陈旧的躯体的分离,天葬是拿“皮囊”来喂食胡兀鹫,是一种尊贵的施舍。
可见,天葬本质上与土葬、火葬没什么区别,这是基于传统的一种社会文化现象。
但复仇传统就不一样了,就像片中所言,都这个年代了,他还想着杀人?
犯了事报警啊,冤冤相报何时了啊,这是一种对后代不太好的传统。
所以,秃鹰之后,就是飞机,都在天上飞,代表的含义不同。
秃鹰代表着传统,飞机代表着先进,二者交替,就像一个过去的时代进入了一个新的时代。
更值得关注的是,这个场景应该是在司机金巴梦里出现的。
这就代表着:有的传统是文化的象征,要延续下去,有的传统则是落后的代表,需要终结。
而终结落后传统的,就是慈悲。
《撞死了一只羊》整部电影的故事,就是建立在慈悲之上,只有这种大的慈悲、大的爱,才有可能终结那样一个延续了一代又一代几千年的传统,才可能有希望,进入一个新的时代。
公号:电影文酷dreamcrowflim微博:乌鸦·火堂
本文发表于《上海电视》2019年某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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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爹独自一人开车去了趟拉萨,他说,这次要是撞死一头牛或一只羊,那就完了,跟撞死一个人是一回事,可光秃秃的公路上,真会突然跑来一头动物,防不慎防。
我越发期待万玛才旦的新作《撞死了一只羊》。
跟我一起看他早年作品《老狗》的朋友,总跟我说,他是有文学底蕴的导演,不可忽视。
这部新作刚好是根据万玛自己的《撞死了一只羊》和次仁罗布的《杀手》这两则短篇小说改编的,故事逻辑和人文内涵没太大问题,只是太单薄。
这本来就是该用三十分钟时间做一个精致短片的故事,线索即两句话:“如果我告诉你我的梦,也许你会遗忘它,如果我让你进入我的梦,那也会成为你的梦。
”如此博尔赫斯的命题,哪里适合长片?
博尔赫斯自己都是短篇小说大师。
但电影制作一开始就是烧资金的商业项目,这决定导演拍片要以上院线为行为目的,而非以内容决定时长之类的形式。
这是寓言也好,纯艺术作品也好,只能以长片这一违背最佳形式的方式呈现。
内容不够量,只能用好影像来撑。
本来目前最能代表万玛影像风格的是《塔洛》,稳扎稳打,没有特别炫技,干净、讲究的黑白画面不紧不慢地讲述藏人的纯真在外部世界无所适从,亦被其腐蚀至破碎,却比当年那部阴冷、绝望的彩色片《老狗》多点积极的温度。
被世界欺骗与殴打,也是开放的内心状态和生活时空,好过《老狗》为着某种藏族文明气节杀死一条狗的保守封闭状态,这种不可狡辩的人类中心主义在《撞死了一只羊》里全面消散,羊,秃鹰,复仇者,仇人,具有等同的生命价值。
万玛的影像与内涵还算统一。
但影像风格已独特到国际公认之地步的王家卫是本片监制,我们从制作团队名单到最终成品都直观感受到他强大的意志,万玛在一副墨镜的注视下缴械。
万玛开始给彩色画面做光影及颜色效果处理,女性的诱惑更加具有进攻性、戏剧感、尤其是暧昧感——他用中景而非王家卫常用的大特写,只说明万玛还在抗拒那种比他更强的艺术意志。
他有没有意识到,王式精致并不适合这方苍凉到人类不必每日洗澡的天地?
不知万玛拍的青藏线有没有文德斯的影子,寂寥无人区公路的开头,也许是《德州巴黎》催人放弃的开头,随地撒尿的司机也活得像《公路之王》里的野兽。
他大可不必遵循前辈们创下的公路片“词汇”,正如他不必让司机和他本人像戴上镣铐那样戴上那副著名的墨镜。
或许,坚守藏区文化的万玛,面对看不见眼睛的洋气香港人,也成了塔洛……
很诗意的一部藏地电影。
镜头极美,室内自然光用得极妙,满满地油画感。
故事虽小,但富有禅意且玩味十足。
两个同叫“金巴”的角色互补,现实与梦境又互补。
其实,人生就是在“拿起”和“放下”的过程中不断地流失。
至于,谁是金巴?
谁是羊?
谁在做梦?
哪一段才是现实?
无所谓了,享受过程就好。
落幕,睡觉,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