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保罗·巴奇加卢皮/著 萧傲然/译 当我迈入门槛,一股混杂着肮脏的人体味、煮熟的食物、粪便的熟悉臭气向我袭来。
警车上闪烁的灯透过百叶窗,在雨中闪耀,火焰似的红蓝光照亮了犯罪现场。
这里是厨房,湿漉漉的,满地狼藉。
一个矮胖的女人蜷缩在角落,双手紧紧拽着身上的睡袍,肥胖的大腿和晃动的胸脯藏在那层污损的丝绸底下。
小组的那群家伙围聚在她身边,推搡着她,令她不得不坐下,浑身颤抖。
另一个女人年轻漂亮,身怀六甲,有着黑色的头发,正浑身瘫软地倚靠着对面的墙,上衣溅满了意大利面的污渍。
另一间房里传来尖叫声:是小孩的声音。
为了避免犯恶心,我用手指捏住鼻子,用嘴呼吸。
此时彭特尔走了进来,将格兰其枪收回枪套。
他看见我这副模样,于是扔过来一个鼻套。
我将鼻套打开,吸着里面的熏衣草香味,直到闻不到臭气。
孩子们跟着彭特尔蹦蹦跳跳地走进屋来,三个小家伙围着他的膝盖打闹——刚才另一间房里的尖叫声就是他们发出的。
他们在厨房里跑上跑下,一会儿又尖叫着跑进了客厅。
客厅墙上银幕里闪烁的数据有如抛洒的仙尘,看上去似乎是他们与外界唯一的联系。
“所有人都在这儿了。
”彭特尔说道。
他有着一张瘦削的长脸,小小的嘴总是不满地下撇着,脸颊似乎是下垂的,两道粗如毛虫的眉毛垂在双眼之上。
他审视着厨房,嘴角拉得更低了。
身处此类场景总是让人心情沮丧。
“我们破门而入的时候他们都在屋里。
” 我心不在焉地点点头,甩着帽子上的雨水。
“好的,谢了。
”水滴溅落在地板上,汇入小组成员留下的湿脚印中,与蛆虫般的意大利面残骸混杂在一起。
我重新戴上帽子,雨水却仍然从帽檐滑入衣领,留下光滑的水痕让人不适。
有人关上了通往外面的门,粪便的味道愈发浓烈,散发出潮湿的蛋腥味,鼻套几乎派不上用场了。
过期的豌豆和零碎的麦片在我的脚底下嘎吱作响,同意大利面一起被踩扁,过去留下的食物构成了现在的“地质层”。
这间厨房已经好几年没有被清理过了。
年长的女人咳嗽起来,将裹着身上赘肉的睡袍拉得更紧了。
每当我身处这类场景时,总会想是什么促使她们选择过这种躲躲藏藏、与腐臭的垃圾为伍的糟糕生活,就连潜入外界都得冒着犯法的风险。
我来之后,怀孕的女孩看上去更加瘫软了,双目呆愣,以至于外人得摸着她的脉搏才能确定她还活着。
这些女人禁不起诱惑,堕落至这般贫贱的生活,成了那些本可以保护她们、支持她们、爱着她们并让她们见识外面世界的人眼里的逃犯。
她们落魄如是,着实让我诧异不已。
孩子们追逐嬉戏着,再次从客厅里跑进来。
当中一个是金发,不超过五岁。
另一个更小,扎着褐色辫子,打着赤膊,穿着一次性纸尿裤,不到三岁。
还有一个不到膝盖高的小男孩,两条小壮腿上裹着婴儿纸尿裤,穿着一件沾有番茄酱渍的T恤,上面写着“谁最可爱?
”。
如果不是弄脏了,这件T恤足以称得上是值钱的古董。
“还需要什么吗?
”彭特尔问道。
从孩子们的方向又传来一阵新的臭味,他不禁皱了皱鼻。
“你拍了检方需要的照片吗?
” “拍了。
”彭特尔拿出一台数码相机,拇指在屏幕上滑动,展示着两位女士与三个孩子的照片,他们眼睛全盯着镜头之外的地方,活像是一群脏兮兮的玩偶。
你要我带走她们吗,就现在?
” 我看了看那两个女人,孩子们又跑开了。
另一间房里回响着他们追打嬉戏的叫喊声,令人耳鸣,即使隔着一段距离也让我的头生疼。
“是的。
我来处理这几个小孩。
” 彭特尔将两个女人从地上拉起,带出门外,厨房里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一切都是如此熟悉:这是典型的“联合建筑”公司的房屋设计。
定制的橱柜下灯,地上铺着黑色的镜面地砖,装饰线后方藏着带自我清洁功能的智能喷嘴,像极了我和爱丽丝的厨房,几乎快要让我忘记自己身在别处。
这里简直就是我们公寓厨房的对立面:明亮对漆黑,洁净对肮脏,安静对喧哗。
同样的房屋设计,所有的一切都一样,然而,又都截然不同。
就像是在进行考古,我可以通过观察泥状物、污垢和噪音的层次,得知这房间深藏其下的真实面貌……这房间还是原样的时候,这家人恐怕还在为色彩不够协调或是家电不够上档次而烦心呢。
我打开冰箱(上面镀有防脏镍,果真是实用主义)。
我们的冰箱里放着菠萝、鳄梨、莴苣、玉米、咖啡和来自天使尖塔空中花园的巴西坚果。
而这台冰箱的隔板上放满了碾碎的真菌蛋白棒、一堆堆凝固的营养补给袋——正是在政府设置的回春中心里派发的那种。
除了一袋黏糊糊的生菜,冰箱里没有任何未经加工的食物。
除了粉罐,没有任何蔬菜,同样也没水果。
还有一摞用来装炒饭、腊肉和意大利面的自热餐盒,它们和放在餐桌上的盒子一样,沾满了酱汁。
冰箱里就这些东西。
我关上冰箱,站直身子。
在这一片狼藉背后,在另一间房里的尖叫声浪背后,在某个小孩拉脏了的裤子散发的臭味背后,似乎藏有某些东西,但我却无法揣摩出究竟。
这些女人本可以生活在阳光与新鲜空气中,但相反,她们却躲藏在丛林树冠阴影下潮湿的黑暗里,直至变得苍白黯淡,放弃了自己的生活。
孩子们争相跑了进来,像一列火车似的一个追着一个,笑着,尖叫着。
然后他们停下来四处张望,神情惊讶,也许是发现他们的妈妈们消失了。
最小的那个手抱一个恐龙造型的填充玩具,把它举到了鼻子旁,它有长长的绿色脖子和肥胖的身躯。
是条雷龙,我想。
它那两只卡通式的眼睛很大,上面是黑色的毡制睫毛。
说到恐龙,十分有意思,它们已经消失了那么久,但现在又以填充玩具的模样在这儿出现。
另外有意思的是,若你仔细想想,恐龙实际上灭绝了两次。
“对不起,孩子们。
妈妈已经走了。
” 我掏出格兰其枪。
孩子们的头依次向后弹去。
砰!
砰!
砰!
一个个犹如颜料似的窟窿出现在他们的额头上,脑jiang从后脑勺喷洒而出。
他们的身体急速翻转,在黑色镜面地板上滑行,然后横七竖八地堆倒在地,四肢歪斜。
有那么一瞬间,火药的焦味冲淡了恶臭。
如逃离地狱之火的蝙蝠,我驾车飞速离开这片丛林,越过莱茵赫斯特超都市圈这片向外蔓延的郊区,然后爬升至丛林上层,急速穿过通往天使尖塔和大海的堤道。
一群猴子像一只只蚱蜢般从铁轨上跳下,跃至我的警车车头旁,继而又纷纷消失在红树林、野葛丛、红木和柚木林里,消失在一片如肠道般盘枝错节的潮湿绿色当中。
我将车停在小组中心。
已经没时间洗把脸了,但也没这个必要。
我把帽子、雨衣和衣服都塞进装有害物质的袋子,然后从中心另一侧走出。
我手忙脚乱地穿好晚礼服,赶往通向一百八十八层的重载电梯,朝位于N22碳固定[2]工程森林植被之上的上层清新空气升去。
翁玛·泰罗果创作了一曲新协奏曲,爱丽丝是他的明星中提琴手,他的王牌。
蒋华和泰罗果整天像乌鸦一样围着她转,对她的表现吹毛求疵,眼巴巴地盯着她、等着她出错。
但现在他们却称她准备好了,准备好将巴尼尼拉下王座,准备好在古典音乐永恒的殿堂里争得一席之地。
然而我迟到了。
我被困了在第五十五层。
电梯里满是前往上层就餐和趁周末爬尖塔的人,到处弥漫着人体呼出的气息和散发的热量。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只听得到调温扇嗡嗡作响。
所有人都大汗淋漓,神情憔悴,等待着线路问题的解决。
电梯终于开始继续上升。
在磁场加速度的作用下,我们呼啸着升上天空,胃仿佛跌到了脚底,耳朵也随之轰鸣起来……接着速度迅速下降,使我们几乎快要飞离地板,胃也弹了回来。
我在数百人中挤出一条路,若有人抱怨我便亮出自己的警徽,然后跑步穿过KI演艺中心的玻璃拱门,冲进了正在关闭的大门当中。
我身后大门的自动锁砰的一声锁上,封住了这片演出空间,令人倍感舒适。
一支序曲将我包围,我仿佛被它的双手捧起、带进了一处使人心无旁骛的空间。
灯光黯淡下来,人们渐渐停止了交头接耳。
我几乎是靠感觉才摸索到自己的座位。
我从人群中挤过的时候,戴礼帽的男人和手拿望远镜的女人对我露出鄙视的神情。
太冒失了,我知道。
参加这种十年才有一次的盛事还来这么迟,实在是荒唐。
我刚坐下,便见到蒋华迈步踏上了指挥台。
他如同展翅的白鹤般抬起双手,鞠躬致意。
铜管和木管的乐器一晃动便闪闪发亮,音乐随之响起,起初音量很轻,有如拨开一层迷雾,进而循序渐进,一组组重复的曲段如微风拂面而过。
这些曲段我已经听爱丽丝演奏过无数次了。
很久前我曾听过的那些磕磕巴巴、让人难受的音符,现在却一会儿如澈亮的流水潺潺流淌,一会儿又如清脆的冰花爆裂而出。
乐曲声渐渐沉淀,钢琴弱音再次响起。
这可爱而微妙的乐旨部分,正是我在爱丽丝平日的练习里听到过的。
这只是段序曲,她告诉过我,目的在于让听众遗忘掉外面的世界。
曲段不断地重复,直到蒋华认为听众的心已被他牢牢拴住,此时爱丽丝的中提琴响起,其他的乐手也相继加入。
这是十五年艰苦卓绝的苦练结成的果实。
我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掌:已经拍红了。
那么久以来,爱丽丝在练习时总是满腹怨言,发誓说泰罗果的作品根本无法演奏出来。
而今天她在大厅里的表演却截然不同。
今天的她甚至不同于以往早早完成练习时的样子:以往她常挂着一脸释然的笑容,满脸通红,手上是刚磨出的新茧,急不可耐地想要倒上一杯冰镇白葡萄酒,再和我一起走到阳台上,沐浴在落日的余晖下,看着雨季的云彩逐渐散开,然后相偎在洒下的星光里。
今晚,她演奏的部分与整首协奏曲完美契合,它的美我简直无法言喻、无法想象。
晚些时候,我会听到人们谈论泰罗果是否凭借无所畏惧的心态超越了巴尼尼,也会听到评论家们将这场演奏与记忆中的古代音乐表演作比较,听到原本刻薄的评论转变成追捧,从而将这首创作时间横跨一个世纪的新曲奉为经典。
这正是爱丽丝和她的指挥者蒋华所盼望的,这个愿望有如笼罩他们的幽灵:他们要用这场表演将巴尼尼拉下王座,也许还会使极度抑郁的他停止回春治疗、走进坟墓。
在我看来,与拥有如此历史地位的人竞争是个难以承受的重担。
我很庆幸,我的工作中,遗忘才是最重要的部分。
在灭杀小组工作意味着放空脑袋、撒手大干,而当你放下工作时,则需要彻底放下。
除了现在。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惊讶地发现上面到处是细小的血点。
血是被喷洒上去的。
这片雾般的血渍来自那个拿恐龙的小孩。
手指散发出一股铁锈味。
音乐节拍越来越快。
爱丽丝再次开始演奏。
行云流水般的音符令人很难相信它并非出自电子仪器,也很难相信这种激情、这种强烈的抑扬顿挫出自她的双手。
早上我还听见她在阳台上练习,检验自己,一遍又一遍地尝试突破极限。
她训练着自己的手指,逼迫它们达到泰罗果的苛求。
几年前她还说这些苛求不可能做到,现在这音乐却熟练地回响在听众们的耳畔。
血点沾满了我的双手,我一点点将其拭去。
这血肯定是那个拿恐龙的小孩的,他中弹时离我最近。
他的残留物紧紧黏在我皮肤上,早知道我应该洗把脸的。
我继续擦拭。
我旁边坐着一个脸被晒黑、涂着口红的男人,他眉头紧皱。
我的举止无疑正在破坏这历史性的时刻,一个他等待了数年的时刻。
于是我愈发小心地、静静地擦拭。
血点终于被抹干净了,那个拿着该死恐龙的该死小孩差点让我错过演出。
清扫组同样注意到了那个恐龙玩具。
他们也能意会其中的讽刺,一边开着玩笑,一边吸着鼻套,将尸体装入袋子,留着制备堆肥。
这愚蠢的恐龙导致我迟到了。
音乐声逐渐平息,蒋华放下双手。
掌声响起。
在蒋华的敦促下,爱丽丝站起身来,掌声更热烈了。
我伸长脖子看到了她。
在众人的追捧之中,她十九岁的脸上浮现起红晕,露出灿烂的、带着胜利喜悦的笑容。
当晚我们参加了由玛丽亚·伊洛尼举办的聚会,她是这个交响乐团的主要赞助人之一。
在纽约市沉没前,她靠为纽约展开全球变暖缓解计划赚了一大笔。
她现居的豪宅位于海滨湾区,高悬在海堤与波浪之上,仿佛在对大海比出中指——这片海打败了她防范风暴潮的深谋远虑。
黑色的海水上面爬满了细如蛛网的银色藤蔓,海水深处埋葬着成群的船骸。
纽约显然没能要回它的钱:伊洛尼的露台占领了海滨湾区的整个顶层,还有许多由空心碳纤维制成的平台,像附着其上的花瓣般伸向天空。
站在湾区的远端眺望,你能从星群耀眼夺目的中心一直望到边缘蔓延的老城区,那里除了磁悬浮轨道发出的一条条光带外,只有一片黑暗。
那里是一片残垣断壁,满目疮痍,破败不堪。
在白天,它看上去像是某种干燥、崩塌的红色真菌群,丛林的树荫与林下的旧郊区如纺线般交叉缠绕。
而到了晚上,能看见的只剩下基础设施的发光轮廓,犹如黑暗中绽放的花朵。
我深吸一口气,尽情享受新鲜的空气和开阔的视野——在我与灭杀小组突袭的那些热气蒸腾的藏匿场所里,这些东西都是没有的。
爱丽丝热情四溢,身材绝佳,曲线曼妙——我将这美人揽入怀中。
秋天的气温在三十三度以下,十分宜人,这让我愈发疼爱她。
我紧紧抱着她,悄悄走进了一片盆栽雕塑林中。
这些作品足有一个世纪的历史了,均出自玛丽亚的丈夫之手。
爱丽丝轻声告诉我,当初玛丽亚的丈夫没日没夜地待在阳台上盯着树枝,研究它们的弧度。
偶尔,也许是每过几年,他就会给树枝塑形,改变它们的方向。
我们俩在树下的阴影里接吻。
爱丽丝太美了,一切都是那样的完美。
可我却分了神。
当我用格兰其枪向孩子们开火时,最小的那个——带着该死的恐龙的那个——身体翻转了过去。
格兰其枪是专为对付瘾君子设计的,而非小孩,所以当子弹翻滚着穿过那孩子的身体时,他急速翻转,恐龙玩具也飞了出去。
它在飞行,我是说它真的在空中飞行。
而现在,我已经没法将这幅场景从脑海中抹去:恐龙玩具在空中飞行,接着撞上了墙,然后弹到黑色镜面地板之上。
一切是那么快,又是那么慢。
砰砰砰,孩子们接连倒下……然后恐龙玩具飞到了空中。
爱丽丝将我推开,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心不在焉。
于是我站直身子,试着将注意力集中在她身上。
她说道:“调音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来不了了。
我看见你的位子是空的。
” 我勉强地笑笑,“可我来了,我赶上了。
” 差点儿就没赶上。
我和清扫组的人在那屋里待了太长时间,看着躺在血泊中的恐龙玩具吸尽孩子流出的血。
两者都灭绝了,孩子与恐龙。
先以一种方式死去,然后再死一次。
这有种奇特的对称感。
爱丽丝晃着头,仔细地端详我。
“很糟糕吗?
” “什么?
”雷龙?
“这次的任务?
” 我耸耸肩,“只是几个发疯的女人,没有武器也没其他什么。
挺轻松的。
” “我无法想象,有人就那样放弃回春治疗。
”她叹了口气,伸出手碰了碰一株盆栽,它们几十年来顺着只有迈克尔·伊洛尼才能看懂的图纸完美地生长。
“为什么要放弃一切?
”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
犯罪现场的画面在我脑海中回放。
当我站在意大利面的污渍中翻看冰箱的时候,也有着同样的感觉。
在那片恶臭、喧哗和黑暗中,藏匿着什么东西,一种热烈、令人痴迷、熟透了的东西。
可我不知道那是什么。
“那些女人看上去很老。
”我说,“像是买了一周后的气球,浮肿又无神。
” 爱丽丝露出嫌恶的表情。
“你能想象在没有回春治疗的情况下演奏泰罗果的作品吗?
时间根本不够用,我们中一半的人都会错过黄金年龄,只能招收学徒,然后学徒还得继续招学徒。
十五年,这些女人就这样弃之不顾。
她们怎么愿意抛弃像泰罗果的作品那样美妙的东西呢?
” “你想到卡拉了?
” “她本来能演奏两回泰罗果的作品,还能拉得跟我一样好。
” “我不相信。
” “相信吧。
她在为了生孩子而变疯之前,是最棒的。
”她叹了口气。
“我很想她。
” “你可以去看她啊,她又没死。
” “她倒不如死了。
她已经比我们刚认识她的时候老了二十岁。
”她摇了摇头,“我更愿意记住她年轻气盛时的模样,而不是被关押在单性别劳改营种蔬菜、流失着最后一点才华的落魄样子。
如果她现在演奏的话我肯定听不下去,看到她才华尽失简直是要我的命。
”这时她突然转变话题。
“这让我想起来,我的回春促进疗程就在明天。
你能带我去吗?
” “明天?
”我迟疑了。
明天我得上班去灭杀另一群孩子。
“你该早点告诉我。
” “我知道。
我本打算早点告诉你的,但因为演出的事情就忘了。
”她耸耸肩。
“不是什么大事,我能自己去。
”她瞟了我一眼。
“你要能去的话当然更好。
” 管他呢。
反正我也不想去上班。
“好的,我去。
我让彭特尔替下我。
”让他去跟恐龙打交道吧。
“真的吗?
” 我耸耸肩,“怎么说呢?
谁让我这么体贴。
” 她露出笑容,踮起脚尖亲吻了我一下。
“如果不是因为我们长生不死的话,我肯定会嫁给你。
” 我笑道:“如果不是因为我们长生不死,我肯定让你怀上我的孩子。
” 我们就这样四目相对,爱丽丝浑身颤悠悠地笑着,只当听到了玩笑话。
“别恶心人了。
” 我们还没来得及再说上两句,伊洛尼突然从一株盆栽后面出现,一把抓过爱丽丝的胳膊。
“你在这儿呢!
我四处找你。
可别这样藏起来啊,你可是今天晚上的主角。
” 她自信满满地拉走了爱丽丝,当年她说服人们相信她能拯救纽约时一定也是这般自信。
她几乎看都没看我一眼,便要匆匆离开。
爱丽丝包容地笑着,示意我跟上。
随后玛丽亚召集起所有人聚在一块儿,接着她爬上了一座喷泉的边缘,并将爱丽丝拉至一旁,然后开始谈论有关艺术、牺牲、纪律和美的话题。
我完全游离其外,实在是受不了她那副洋洋自得的姿态。
爱丽丝自然是世上最出类拔萃的人之一,可说得太多就未免过于陈腐了。
但是赞助者需要感受到自己也属于这个时刻,所以便强拉着爱丽丝,将她变成他们的人,于是他们一直喋喋不休。
玛丽亚正说着:“……如果没有我们可爱的爱丽丝,我们岂能站在这里祝贺自己。
蒋华和泰罗果也做出了杰出的贡献,但在最后一刻,正是因为爱丽丝为泰罗果雄心勃勃的作品画上了完美的句点,才能在评论界引发如此强烈的共鸣。
我们要感谢她,让这首作品如此精彩绝伦。
” 人们开始鼓掌,爱丽丝漂亮的脸蛋染上了红晕,她还未习惯来自同伴与对手的赞美。
玛丽亚盖过欢呼声,喊道:“我打了几次巴尼尼的电话,很显然他对于我们的挑战无法回应,因此我认为接下来的八十年将是我们的时代,也是爱丽丝的时代!
”此时掌声几乎震耳欲聋。
玛丽亚挥挥手,重新招呼人们的注意。
掌声变成稀稀拉拉的口哨声和嘘声,最终逐渐停止,于是玛丽亚继续说道:“为了庆祝巴尼尼时代的终结,以及新时代的开启,我想献给爱丽丝一份小纪念品,以代表我们对她的喜爱——”接着她弯下身,拿起一只黄麻织成、点缀着黄金的礼品袋,“一个女人自然喜爱金饰和珠宝,还有给她的中提琴配上的新琴弦。
但我认为这份礼物最贴合今晚的氛围……” 我靠向一旁的女士,想要看个究竟,此时玛丽亚夸张地将袋子举过头顶,大声向人群宣布:“献给爱丽丝,我们的屠龙勇士!
”接着她从袋中取出一个绿色的雷龙玩具。
和那个小孩手中的一模一样。
它大大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有那么一瞬间,它似乎对我眨巴了一下带着长长黑色睫毛的眼睛。
人们明白了她的用意,纷纷大笑并鼓起掌来。
巴尼尼等于恐龙,哈哈。
爱丽丝接过恐龙,抓住它的脖子,摆过头顶。
所有人再次大笑起来,可是我却什么也没看见,因为此时我已经倒在了地上,困在由人们双腿构成的闷热丛林中,无法呼吸。
“你确定没问题吗?
” “我确定,没问题。
我跟你说了,我没事。
” 这是真话,我想。
我和爱丽丝坐在候诊室里。
虽说我很累,但既没头晕也没其他感觉。
昨晚,她把那个恐龙放在床头柜上,与她收藏的装饰着珠宝的小音乐盒排在一起,那个该死的玩意儿整晚都盯着我。
直到凌晨四点,我实在无法忍受了,遂将它塞进了床底。
可到了早上,爱丽丝又把它找出来放了回去,自此我便无法再逃脱它的目光。
爱丽丝紧拽着我的手。
这是家小型的私人回春诊所,精心安装的全息窗口上投射着漂荡在大西洋上的帆船图像。
尽管这里的日光是通过反射收集镜照进来的,但仍给人一种开阔通风的感觉。
这里不是那种在回春技术专利过期后,出现在都市圈里的大得像怪兽般可怕的公立诊所。
比起医保系统覆盖下的诊所,在这儿付的价钱要稍贵些,但你至少不用与穷得没饭吃的赌徒、瘾君子或是酒鬼们挤在一起排队——那些人虚度着他们无穷生命里的每一天,却仍想保持回春治疗。
护士们雷厉风行,很有效率。
很快就轮到爱丽丝躺下,接上了静脉注射袋,我坐到了她床边,一起看着回春药液注入她的身体。
这就是种清澈的液体。
但我总将它想象成绿色泡沫状的培养液,又或许不是绿色,但至少是泡沫状。
注入药液时,我总感觉它是泡沫状的。
爱丽丝喘了口气,朝我伸出手,纤细白嫩的手指轻抚着我的大腿。
“握住我。
” 生命的魔药脉动着注入,充斥着她,奔流在她体内。
她轻轻地喘着气,双眼大睁。
她没有再看着我,而是沉入了身体深处,收回了过去十八个月的生命。
无论我自己经历了多少次疗程,可每次目睹他人经历这一切——先被淹没,然后又以比之前更加完整、鲜活的姿态重新浮出表面——总是让我惊讶异常。
爱丽丝的眼神重新聚焦,面露微笑,“哦,上帝,我还是没习惯。
” 她试着站起来,却被我扶着坐下,然后我按响了护士铃。
取下注射袋后,我将她带到外面的车旁。
她重重地倚着我,一边跌跌撞撞,一边抚摸着我。
我几乎可以感受到液体在她皮肤下流动,发出嘶嘶声和阵阵鼓动。
她爬进车,等我也进去后,她打量了我一番,继而笑道:“真不敢相信这种感觉是那么美妙。
” “返老还童自然是最棒的事。
” “带我回家吧。
我想和你在一起。
” 我按下汽车里的启动按钮,滑出了停车位,驶入离开中央尖塔的磁悬浮轨道。
爱丽丝注视着不断从车窗外闪过的城市——那里有一群群购物者与生意人,犹如殉道者与鬼魂。
接着我们到达一片开阔地,穿过一条位于丛林上方的高架轨道,继续朝着北边的天使尖塔前进。
“活着太美好了。
”她说,“真不懂那么做有什么意义。
” “做什么?
” “放弃回春治疗。
” “若人人都很理智,也就不需要心理学家了。
”同样也不需要给注定无法活下去的小孩买什么恐龙玩具了。
我不禁咬紧牙。
所有的一切都毫无意义,那些愚蠢的妈妈们。
爱丽丝叹了口气,双手伸到大腿上,拉起裙子给自己揉捏按摩,手指用力地按进肉里。
“但没意义就是没意义。
这种感觉好极了,如果不是疯了,怎么能放弃回春呢?
” “他们当然是在发疯。
他们把自己逼上死路,生下孩子却不知如何照料。
他们住在粪坑似的阴暗公寓里,从不外出,浑身恶臭难闻,模样污浊不堪,永远无法再次拥有美好的一切——”我几乎要吼叫起来。
于是我闭上了嘴。
爱丽丝打量着我,“你还好吧?
” “我很好。
” 可我并不好。
我很愤怒,那些女人和她们买玩具的愚蠢行径让我气愤;这些无知女人拿玩具逗她们命不久矣的孩子玩,让他们以为自己最终不会化为混合肥料,这让我恼火。
“现在别谈工作了,咱们回家吧。
”我勉强笑笑,“我今天已经请了假,咱们应该好好利用。
” 爱丽丝仍在打量我,我能看出她眼中的疑问。
要不是她正处于回春药物带来的亢奋峰值上,她一定会穷追不舍。
可她正被自己刚重建好的躯体带来的刺激感紧紧裹住,只能放我一马。
她笑着将手指移到我腿上,开始挑逗我。
我打开警笛,无视磁悬浮轨道的安全规则,如出膛的子弹般穿梭在通往天使尖塔的堤道上。
远处是海上的太阳,身旁是爱丽丝的笑脸与笑声,明亮的空气在四周呼啸。
凌晨三点又有任务传唤。
车窗开着,纽芬兰潮湿闷热的空气在外面怒号。
爱丽丝想让我回家休息休息,可我办不到,也不想。
我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但我知道自己绝不想去吃比利时华夫饼的早午餐,或是在客厅地板上亲热,或是去看场电影,又或是……任何事情都不想。
我就是做不到。
当我们回到家时,我也做不到。
所有事都不对劲,爱丽丝说没关系,正好她需要练习拉琴。
现在我已经有一天多没见到她了。
我一直在当班,任务一个接一个。
我已连续工作二十四个小时,全靠“警察助手”药剂和静脉注射的咖啡因支撑。
我的帽子、风衣和手上洒满了工作时沾上的血肉残渍。
沿岸的海水水位线较高,水温不低,击打着防浪堤。
前方的煤厂与煤气化厂发出亮光。
新任务把我带到了光鲜亮丽的帕罗米诺都市圈。
这处楼盘很不错。
我们搭乘重载电梯上去后,我先闯进了一扇门,由彭特尔随后。
对于即将面对的情况我们早已心中有数,唯一不知道的只是他们究竟会反抗到哪种程度。
屋里一片喧哗。
这次的目标是名年轻漂亮的褐皮肤女人,如果她没有决定生孩子,很可能已经拥有一个美好人生。
一个小孩躺在墙角的盒子里不停尖叫,女人也在尖叫,看样子像是彻底疯了。
当我们走进门时,女人开始朝我们尖叫。
盒子里的小孩叫个不停,她也叫个不停。
尖叫声好似塞进耳朵孔的一把把螺丝刀,一刻也没消停。
彭特尔抓住那女人,试图稳住她,可她和那小孩还是没完没了地尖叫。
突然间我喘不上气了,摇摇欲坠。
小孩不断地尖叫、尖叫、尖叫着:我的耳朵像是同时被塞进了螺丝刀、玻璃碴和碎冰锥。
于是我朝那小孩开了枪——我掏出格兰其枪,喂那小杂种吃了一发子弹。
盒子与小孩的碎片溅洒在了空中。
通常我不会这样做——在母亲面前干掉她们的孩子是违反规定的。
但事已至此,所有人只能盯着尸体。
周围满是血渍和火药粉末,我的耳朵则由于枪声而嗡嗡作响。
有那么一瞬间,世界完全安静下来了。
然后那女人再次朝我尖叫起来。
彭特尔也开始尖叫,因为他还没来得及拍照,证据就被我毁了。
紧接着那女人便扑到了我身上,想要掏出我的眼珠子。
彭特尔将她拉开,于是她咒骂我是gou za zhong、凶手、王ba dan、猿猴,是头长着一对死鱼眼的的蠢猪。
这着实激怒了我:我的确长了一对死鱼眼。
这女人正走在回春效果逐渐消失的不归路上,只剩下不到二十年的命,而且这段时间还得在单性别劳改营里度过。
她挺年轻,很像爱丽丝,也许是刚成年就接受回春治疗的人——不像我,当回春治疗终于普及时,我已是四十岁的老跑腿了——而现在,她转瞬间便会死去。
可我才是有死鱼眼的人。
我掏出格兰其枪抵住她的额头。
“你也想死吗?
” “来啊!
开枪啊!
开枪啊!
”她仍在继续怒吼和咒骂,没有一刻停歇,“你他妈的王八蛋!
王八蛋他妈的他妈的他妈的——开枪啊!
开枪啊!
”她哭出了声。
尽管我很想见到她的脑jiang从后脑勺喷溅而出,但我下不了手。
她已经活不长了,再过二十年便会完蛋。
杀了她还得上交书面文件,实在不值得。
趁她朝盒子里的孩子低声嘟囔之时,彭特尔将她铐了起来。
这时那小孩已成了一大团血肉模糊的玩偶残肢。
“我的宝贝,我可怜的宝贝。
我不知道,我的宝贝,我可怜的宝贝,对不起……”彭特尔将她强行拉进了外面的车。
有那么一会儿我还能听到她从走道里发出的声音。
我的宝贝,我可怜的宝贝,可怜的宝贝……不久她便乘电梯下去了,留下我站在这里,身旁是公寓里潮湿的空气以及地上的死尸。
于是我松了口气。
她把梳妆台抽屉当成摇篮在用。
我的手指沿着抽屉裂开的边缘移动,抚弄着黄铜把手。
不提别的,这些女人至少十分善于随机应变,能制造出不少市面上已经无法购买的物品。
倘若我闭上眼,几乎能回忆起一整套围绕着小鬼们而产生的工业产品——小号服装,小号椅子,小号床……所有小一号的东西。
小号恐龙。
“她没法让孩子闭嘴。
” 我被吓了一跳,手抽搐了一下,从婴儿盒上收回。
彭特尔走了过来。
“什么?
” “她没法让孩子不哭,不知道如何是好,不知道怎么让孩子平静下来,所以邻居们才会听到隔壁有小孩。
” “真蠢。
” “是啊,她甚至连搭档都没有。
她是怎么去购买生活用品的?
” 他拿出相机,拍了几张婴儿的照片。
尸体没剩下多少。
12毫米口径的格兰其枪是针对吸毒者、发狂的瘾君子和机器人杀手设计的,对这样一个没有武器的小孩来说,其杀伤力未免过大。
新型格兰其枪上市的时候,还在我们警车侧门上打了广告:“格兰其:势不可挡。
”或者类似的话。
有个广告是这样写的:“近距离瞄准的格兰其”,配图是个被打成蜂窝的瘾君子。
我们所有人的衣帽柜上都贴着这则广告。
彭特尔换了个角度给抽屉拍照,想照个全貌,尽量充分利用这糟糕的现场。
“我喜欢她这样运用抽屉。
”他说。
“是啊。
很聪明。
” “我在一起案件里看见一个女人为她的孩子制作了整套小号桌椅,全手工打造。
真不敢想象她为此投入了多么大的精力。
”他用手比划着形状,“小小的扇形边角,桌面上画着图形:方形、三角形什么的。
” “如果你冒死做某件事,我猜你肯定想把它做好。
” “我更愿意去滑翔,或是去听音乐会。
我听说爱丽丝那晚的表现精彩极了。
” “是的,没错。
”我仔细观察婴儿的shi体,彭特尔则又拍了几张。
“换成是你,你觉得怎样才能让这些孩子安静下来?
” 彭特尔对着我的枪点点头,“我会叫他闭嘴。
” 我做了副鬼脸,将枪收进枪套。
“很抱歉,这周过得不怎么样。
我一直在熬夜,没怎么睡。
”因为有太多恐龙在盯着我。
彭特尔耸耸肩。
“没事。
若是能拍到没被破坏的现场会更好——”他又拍了张照,“但即便这次她被无罪释放了,你也能猜到:一两年后我们还会再次闯进这扇门。
这些女孩的累犯率很高。
”他又拍了一张。
我走到一扇窗前将其打开,咸咸的空气像鲜活的生命般闯进来,驱散了湿气与血腥味。
这也许是自那个小孩出生以来,这间公寓里吹进的第一股新鲜空气。
门窗必须紧锁,否则邻居会听到异常;人也必须留在室内。
不知她有没有男朋友,或许那也是个放弃回春治疗的家伙,手提生活杂物过来却发现她已消失不见。
也许我们该留在公寓里监视,守株待兔,让那些指责我们只抓捕女性的女权主义者无话可说。
我深深地吸入一口海风,让肺部充满新鲜空气,接着点上一支烟,转身回到凌乱不堪、臭气熏天的房间。
累犯——一个描述这些有着强烈冲动的女孩的好字眼。
她们就像瘾君子,不过比那些杂碎更怪异、更具自毁性。
至少做个吸毒者还是有乐子的。
谁会愿意住在阴暗的公寓里,与恶心的纸尿裤、速食食品为伴,整年整年地睡不好觉?
生儿育女这件事已经被时代淘汰——它只不过是来自21世纪的折磨人的习俗,人们已不再需要。
但是这些女孩却试着将时钟往回拨,生出一堆小崽子,被本能强迫着传承DNA。
每年都有一批人新加入她们,她们的后代像是雨后春笋般一个个到处冒出来。
这是一个种族试图重新洗牌、让进化继续下去的冲动,可我们早就赢得了进化的胜利。
我操作键盘查看警车里的目录列表,翻看着广告、关键词和搜索偏好,想找到一些东西,可不管我怎么努力也无济于事。
恐龙。
玩具。
填充动物。
无结果。
没人在卖恐龙之类的玩意儿,而我却已撞见了两个手中有恐龙玩具的人。
猴子们在我的车顶上蹿下跳,其中一只跳到了前保险杠上,瞪着两只硕大的黄色眼睛直盯着我。
随后另一只猴子向它袭来,两只一起从我停车的碳纤维平台上摔落下去。
底下的某处是郊区的断壁残垣,那里生活着一群它们的同伴。
我还记得以前这里是冻土,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我曾与某位碳汇项目的技术员交谈过,听他说起调转气候和建造冰盖的事。
但这些事情耗时极久,很可能需要数个世纪。
假设没有发狂的母亲或是瘾君子朝我开枪的话,我应该能看到这事儿成真。
但是现在,这里全是猴子和丛林。
在连续四十八小时出任务和进行了另外两次清扫工作后,爱丽丝想让我周末请假去玩玩,可我办不到。
我现在得靠任务津贴过活。
她对自己的工作很满意,想整天和我腻着。
我们曾经那样生活过,躺在一起,享受两人世界的宁静和待在一起的快乐,不用去做其他事。
在祥和与安静里,看着海风吹拂着阳台上的窗帘,那实在是美妙极了。
我该回家了。
在演奏后大约一周的时间里,她会重新开始担心,怀疑自己的才能,又更加没日没夜地工作,练习得越来越久,不断聆听、感受,完全埋头到音乐中去——那些乐符在她之外的人看来简直就是复杂的数学公式。
然而实际上她有的是时间,永恒不断的时间。
对此我很高兴,因为这样她才能用十五年的光阴来打磨令人屏气敛息的美好事物,比如她与泰罗果合作的作品。
我想在这段时间陪着她,分享她的欣喜。
但我不想回去睡在那个恐龙旁边,我做不到。
我在警车上给她打电话。
“爱丽丝?
” 屏幕上的她看着我,“你要回来了吗?
我可以和你吃午饭。
” “你知道玛丽亚从哪儿买的那个恐龙玩具吗?
” 她耸肩,“也许是从斯潘区的某家店里买的吧,怎么了?
” “问问罢了。
”我顿了一下,“你能帮我拿过来一下吗?
” “怎么了?
干吗不做点儿有意思的事呢?
我在休假,刚刚做完回春治疗,现在感觉很好,如果你要看恐龙玩具的话,干吗不回来看?
” “爱丽丝,拜托了。
” 爱丽丝皱着眉,从屏幕里消失了。
几分钟后她走了回来,将手里的恐龙举到屏幕前,正对着我的脸。
我感觉到自己心跳加速。
警车里很凉快,可当我看到屏幕里的恐龙时,竟开始流汗。
我清清嗓子,“标签上写了什么?
” 爱丽丝眉头紧锁,将恐龙翻过来,手指在它的皮毛间拨弄着。
她捏起标签举到摄像头前。
标签一开始有些模糊不清,随着镜头聚焦渐渐清晰,变得一清二楚。
上面写着“伊普斯维奇收藏品店”。
果然,这并不是个玩具。
经营伊普斯维奇的是个老女人,是我见过的最老的回春者。
她脸上的褶皱看上去像极了塑料,很难分辨哪里是真的,哪里是植入的面具皮。
她双眼深凹,像是蓝色的煤块,银白的头发不禁让我联想到婚礼和丝绸。
她接受回春治疗时肯定有九十岁了。
尽管叫“收藏品店”,伊普斯维奇店里却满是玩具:架子上的娃娃们注视着下方,脸蛋、身体形状和颜色都各不相同,有些很软,有些是用坚硬的亮色塑料制成的。
小火车在微型铁轨上跑着,小指大小的烟囱里喷出滚滚蒸汽。
还有来自老电影和漫画中的人物手办,摆着动作造型:超人、海豚侠、暴动霸王龙。
在一层摆着手工雕刻木制小汽车的架子下方,放着一桶绿色、蓝色和红色的恐龙填充玩具。
有一只霸王龙,一只翼龙,还有雷龙。
“在后头还有几只剑龙。
” 我惊讶地抬起头。
老女人站在柜台后看着我,像是一只布满皱纹的奇怪的秃鹰。
她那两只锐利的蓝眼睛观察着我,仿佛在判断我是不是一堆腐肉。
我挑出雷龙,拎住它的脖子拿起来。
“不用了,这些就行。
” 铃响了。
通往大厅的大门滑开,一个女人迟疑着走进来。
她没有化妆,头发向后梳了一个马尾。
在她跨进大门前我便知道:她是那群人里的一员——是个妈妈。
她中断回春还不算太久:尽管有着生完孩子后的臃肿身材,看上去仍显稚嫩年轻。
她气色还不错。
但是就算她身上没有泄露出停止回春的特征,我仍然知道她对自己做了什么。
她一脸的倦容正是与全世界对抗的结果。
我们当中没有人是那副模样,也没人非得变成那副模样,连瘾君子都不会有这种沮丧恐惧的模样。
她想表现得如同过去的自己,也许她曾是个演员、财务顾问、代码工程师、生物学家或者服务员什么的。
她穿上以前合身现在却过紧的衣服,想要装成一个毫无畏惧地走在光天化日之下的普通人,可她的模样出卖了自己。
她在走道上闲逛的时候,我留意到她肩膀上有处污渍。
虽然它很小,但注意看的话仍然很明显——那是在她奶油色衬衫上的一道淡淡的绿色。
除了有孩子的女人,这种污渍不会出现在任何人身上。
无论她如何努力,也显得与我们格格不入。
伊普斯维奇收藏品店,如同其他同类地方一样,犹如一扇扇暗门——一个通往非法母亲世界的兔子洞,一个满是豌豆泥渍、隔音墙的地方,那里的人们偷偷摸摸潜入外界搜寻补给、求得苟活于世。
如果我在这儿站得足够久,抓着这只有魔力的雷龙的脖子,就能整个儿跳进这扇暗门,看着她们的世界与我的世界交叠——用她们诡谲的双重视角看。
这些女人学会了如何将抽屉变成婴儿床,如何将旧衬衫折叠缝成一片纸尿裤,也弄明白了“收藏品”其实就是“玩具”。
这个女人向火车玩具套装的方向走去,选了一个放到柜台上。
这个套装是由一块亮丽的木头制成的,每节车厢的颜色各异,由磁铁连接在一起。
老女人拿起火车说道:“哦,是的,这可是件好东西。
我的孙子孙女们刚满一岁的时候就玩过这样的火车。
” 这名母亲没说话,一边伸手付钱,一边盯着下面的火车,然后用手指紧张兮兮地触摸它蓝黄色的引擎。
我走到柜台前,“我打赌你一定卖了不少。
” 她猝然一颤,一瞬间似乎想要跑,但还是稳住了身子。
老女人把目光投向我,阴暗深陷的双瞳仿佛能洞察一切,“没多少,暂时还没有。
这附近没多少收藏家喜好这类玩意儿。
现在没有了。
” 交易完成后,女人匆忙走出店门,头也未回。
我目送她离去。
老女人说:“那只恐龙是四十七块,如果你想买的话。
”她的语气告诉我她已知道我无意购买了。
我不是收藏家。
晚上。
我们突袭了更多的非法母亲。
到处都有小孩,他们像雨后肆虐生长的毒蘑菇般出现,根本应付不过来。
处理最后一起任务时,我不得不在清扫组赶到之前就离开了现场。
这么一来证据链就断了,可我还能怎么样呢?
不管我去往哪儿,婴儿世界的大门都在我周围敞开;滚圆的瓜、包裹着种子的豆荚、怀孕的子宫纷纷裂开,朝地面呕吐出大量的婴儿,几乎快将我们淹没。
丛林似乎也为那些躲在下面闷热郊区里的女人而躁动起来,当我急速行驶在磁悬浮轨道上、奔赴该死的差事时,林中藤蔓的卷须仿佛纷纷从底下蜿蜒伸出,向我袭来。
我在警车里查到了那名母亲的地址。
她现在藏起来了。
她龟缩进兔子洞,将头顶的门板紧紧顶住,带着孩子潜伏其下,与其余为了要生崽子而不惜搭上性命的女人相逢。
她回到门窗紧锁、充斥着沾满屎尿的纸尿裤的闷热环境中,和其他女性同伴一起,将火车玩具给小东西们玩——他们真是拿去玩的,而不是把它搁在桌角,让你不得不每天都他妈的看见它…… 女人。
收藏家。
我努力克制住自己不去抓捕她。
那样不公平,我应该先等她暴露,再了结她的小孩。
可是知道她的存在让我头疼,我发现自己一次又一次地,试图伸手锁定她的地址。
但这时另一起任务来了,又是去清扫。
于是对于这个我们(暂时)还不了解的女人,这个(暂时)还没暴露的女人,我只能假装不认识她。
我还没有撬开她的窝点,但我随时可以窥视她的一举一动。
我回到轨道,去执行另一起任务。
丛林上层与轨道交错,我像把尖刀从中穿过,风驰电掣地奔向另一个女人的命运。
比起这个喜爱收藏的女人,她既没那么幸运,也没有那么聪明。
这种女人耗费了我不少时间。
但当一切结束后,我将车停在了大海边。
丛林里传来猴子刺耳的叫声,雨水洗刷着挡风玻璃,此时我按下了那名女人的地址。
我只是去看看。
这应该曾经是栋富人的房子,不过那是早在碳固定工程建立之前,早在我们还未爬到尖塔与都市圈上层的清新空气中之前了。
可现在,它却存在于这片被遗忘的郊区边缘。
令我惊讶的是,它竟还通着电,其他设施也在运行。
丛林将它包围、笼罩,通向它的道路远离磁悬浮轨道和维修用路,皲裂的路面坑坑洼洼,已被入侵的树木占领。
她很聪明,选择尽可能靠近野外的地方居住。
房子外面只有纠缠在一块儿的影子和绿荫。
由于我车前灯的光束照射,一群猴子惊慌四散。
周围的房子均已废弃,总有一天,这里会彻底无人光顾。
再过上几年,这一带会被植物覆盖,水电等供应会被掐断,最后的几座尖塔将会被连上网络,而这里则会被丛林彻底吞没。
我在外头坐了一会儿,打量着这栋房子。
她真是个聪明人:住得如此偏僻,就不会有邻居听见孩子的吵闹。
可回头想想,如果她再聪明点的话,就应该干脆搬进丛林,与那群没完没了繁殖后代的猴子住在一起。
话说回来,这群疯子女人也终归还是人,无法完全脱离文明社会,或是不知如何脱离。
我下了车,抽出格兰其枪,开始砸门。
我破门而入,坐在餐桌旁的她抬起头来,连一丝惊讶之情也没有,只是有一点点泄气,仅此而已。
似乎她早已知晓这一切终会发生,正如我所说的:她是个聪明人。
一个小孩被我破门的声音吸引住,从其他房里跑了过来。
它也许有一岁半或两岁大。
这个头发蓬松的小东西停下来盯着我——它的头发已经和母亲一样长了。
我们就这样四目相对,然后它转身爬到了母亲的腿上。
女人闭上双眼,“来吧。
开枪吧。
” 我举起枪——这把12毫米口径的手炮,瞄准小孩。
女人用双臂搂住了孩子。
我无法一击即中,子弹会穿透过去打死母亲。
我换着不同的角度,想找到开枪的机会,可都是徒劳。
她睁开眼,“你还在等什么?
” 我们互相看着对方。
“我在玩具店见过你,就在几天前。
” 她再次闭上双眼,想起自己犯的错,露出一脸悔恨之情。
她没有放开孩子。
我完全可以一把将它从她怀里夺过,扔到地上然后开枪。
可我没有。
她依然双眼紧闭。
“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问。
她再次睁开眼,我不按常理出牌的行为让她困惑不解。
她也许已在脑海里上千次地描绘过这个场景。
肯定是,她知道这一天肯定早晚会来。
但我现在站在这儿,却没带帮手,她的孩子也还没死,而我还在不断地提问。
“为什么你们总是想要生孩子?
” 她盯着我,身上的小孩扭来扭去,想要喝奶。
于是她轻轻撩起衬衣,小孩把头扎了进去,我能看见悬在她胸前的两处凸起,两个沉甸甸的晃动的ru房,比我记忆中在店里见到她时大得多——当时它们是藏在胸罩和衬衣下面的。
它们随着小孩喝奶而下垂。
她仍旧在盯着我,仿佛开启了给孩子喂奶的自动模式。
这是最后的一餐。
我脱下帽子放到桌上,然后坐下,也放下了枪。
在小崽子喝奶的时候毙了它似乎不太对。
我拿出一支烟点燃,抽了一口。
女人用看猛兽一般的眼神看着我,我又抽了一口,然后朝她递过去。
“抽烟吗?
” “不抽。
”她扭头看向孩子。
我点点头。
“啊,是的,对小孩稚嫩的肺不好,我听说过,不记得从哪儿听到的了。
”我笑笑,“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了。
” 她盯着我看,“你还在等什么?
” 我低头看着放在桌上的枪。
钢制结构和子弹的重量令它很沉,它是件怪兽般的武器。
格兰其12毫米无后坐力手炮,标准配置,能当场干掉一个瘾君子;如果方向够准的话,能把人的心脏给活活扯出来,更能将婴儿击得粉碎。
“你必须得停止回春治疗才能生小孩,对吧?
” 她耸耸肩。
“一直回春只是一种瘾,人们不该如此利用回春治疗。
” “可不这么做的话,我们就会面临该死的人口问题,不是吗?
” 她再次耸了耸肩。
枪放在我们之间的桌子上。
她的眼神闪过去,继而转向我,接着又回到枪上。
我抽了一口烟。
我明白她看向桌上那把老旧的重型手炮时在想什么,虽然她伸手拿不到,但在绝望之人眼中,枪并没有离那么远,而是几乎近在眼前。
几乎。
她的目光重新回到我身上,“为什么不开枪?
趁早收工。
” 该轮到我耸肩了,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此时的我本该在拍照取证,护送那女人上车,然后灭杀掉那小孩,可我们却在这儿坐着。
泪水在女人眼眶里打转,她在我的注视下哭了出来。
我看着她的乳房、肥胖的四肢和一种混杂着恐惧的智慧——也许是因为她知道自己无法永远活下去。
相比之下,爱丽丝有着光滑的皮肤和坚挺的胸部。
而她是个丰腴的女人,有着孕育生命的屁股、胸部和肚子。
她坐在这间杂乱不堪的厨房当中,外面是丛林,是生命之壤。
她似乎已完全属于这里,像满脸愁容的盖亚女神[3]。
像一只恐龙。
我应该铐上她,她和她的孩子都被控制住了。
我应该朝那小孩开枪,可我没有。
相反,我竟然勃起了。
她并不算很漂亮,可我却因她而bo起了。
她胸部下垂、身材臃肿,虽有大大的双ru与臀部,却已松弛。
因为裤子绷得太紧,我几乎很难坐下去。
我试着不再看那小孩喝奶,还有女人暴露在外的xiong部。
我又抽了口烟,“你知道,我干这活计已经很长时间了。
” 她目光呆滞地盯着我,一言未发。
“我一直想知道为什么你们这些女人要这样做。
”我朝着小孩点点头,它停止了喝奶。
现在整只硕大的ru房都暴露了出来,向下垂着,上头是沉沉的ru头。
她没有拉下衣服盖住。
我抬起头,见她正在观察我,发现我刚在看她的胸。
小孩从她腿上爬下来,也看着我,一脸严肃。
不知这孩子能否察觉到房间里的紧张氛围,以及自己接下来的命运。
“为什么要生小孩?
说真的,为什么?
” 她撅起嘴唇,在那双泪水涟涟的眼睛里,我似乎看到了一丝愤怒,那是觉得我在玩弄她的愤怒。
因为我坐在这儿,将格兰其枪放在沾满污垢的桌上,却要和她聊天。
但是很快她的眼神便向下投到枪上,我几乎能听到时钟齿轮的滴答声。
她在盘算,如同积蓄力量的母狼。
她叹了口气,将椅子向前拉了拉。
“当我还是个小女孩时,我就想要生一个。
” “就像玩娃娃那样吗?
当收藏品?
” 她耸着肩,“我想是吧。
”她歇了口气,眼神回到枪上。
“没错,我的想法确实是那样。
我有过一个小塑料娃娃,我经常给她穿衣服,也和她玩泡茶游戏。
你知道,就是泡茶,然后倒一点到她脸上,让她喝。
那个娃娃不是很高档,有内置语音,但没多少音频可选。
我家不是很宽裕。
我和她的玩法就是:‘我们去购物吧?
’‘好啊,买什么?
’‘买手表。
’‘我喜欢手表。
’就是这样,很简单,但我喜欢。
然后有一天我管那娃娃叫做我的孩子,尽管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这么做。
然后娃娃说:‘我爱你妈咪。
’” 她说的时候眼睛湿润了,“从此我便想要一个小孩。
我整天和那个娃娃玩,她也假装是我的孩子。
有次我们玩的时候被我母亲逮到了,她说我是个愚蠢的女孩,不该跟娃娃说那种话,现在的女孩都不生孩子了。
说完她便把娃娃一把夺了过去。
” 地板上的小孩在桌子下胡乱堆砌着积木,堆起来又推翻。
然后它看向了我。
它的眼睛是蓝色的,笑容羞涩。
它再次令我全身一抖。
然后它从地板上站起身,一头扎进母亲的怀里躲了起来,然后探出头来偷偷看我一眼,发出咯咯的笑声,立马又藏了进去。
我用下巴指了指小孩,“谁是她爸爸?
” 女人的脸冰冷得像块石头,“不知道。
我在网上找的一个家伙寄来了精ye样本。
我们不想见面。
我收到样本后便将所有与他有关的东西都删除了。
” “太遗憾了。
如果你们保持联系的话,情况或许会好一些。
” “只是对你好一些。
” “我就是这个意思。
”我盯着烟灰看了很长时间,它像是根细长的、灰色的阴jing,晃悠悠地悬在烟雾的末端。
我弹了下烟,烟灰随之落下。
“我还是无法理解你为何要放弃回春治疗。
” 她竟然笑了,甚至很开心,令人费解。
“怎么了?
就因为我没那么自恋,不愿永生不死地活下去吗?
” “那你接下来怎么做?
让它待在房子里直到——” “是‘她’。
”她突然打断道,“是让她待在房子里。
她是女孩,名字叫米莱妮。
” 听到自己的名字,小孩朝我看过来。
她发现了桌上的帽子,于是抓了过去,然后从她母亲的腿上爬下,拿着朝我走来。
她伸出拿帽子的手,伸得直直的,要呈给我。
我试图拿过来,她却把帽子移开了。
“她想给你戴上。
” 我疑惑地看着这个女人,她淡淡地笑着,带着一丝悲哀。
“她常这样玩,平常就喜欢帮我戴帽子。
” 我的目光又转移到小女孩身上,她手拿着帽子,变得有些着急,由于我的不配合而开始低声嘟哝,挥舞着帽子向我示意。
于是我弯下腰,小女孩把帽子戴在我头上,脸上堆满笑容。
我坐直将帽子戴稳。
“你在笑。
”女人说道。
我抬头看她,“她很可爱。
” “你挺喜欢她,是吗?
” 我又一次看向小女孩,开始思考。
“说不上。
我以前从未认真观察过小孩。
” “你撒谎。
” 烟灭了,我将烟蒂摁在餐桌上。
女人看着我,皱了皱眉,也许是为我弄脏她本就够脏了的桌子而生气,但是接下来她似乎想起了那把枪的存在。
我也想了起来,一股寒意从脊柱爬上:当我朝小女孩弯腰的时候,彻底忘了这件事。
她完全可以将我打死的。
我们忘记又记起,尔后又忘记这些事,实在是好笑。
我们俩,我和那个女人,一分钟前还在交谈,下一分钟却都在等待对方的枪口。
这个女人看上去本可以成为约会的绝佳女伴。
看得出来,她很有胆量。
在她想起那把枪之前,她的勇气几乎要喷薄而出了。
我能看见勇气在她的眼神里来回闪烁。
她先是一个人,然后又像另一个人:一时间她是个活泼、喜欢思考和回忆的女人;然后突然之间,她却变成另一个女人,坐在满是油腻盘子的厨房里,橱柜上是咖啡杯留下的杯底痕迹,还有一个拿着手枪的警察坐在她的餐桌旁。
我又点燃一支烟,“你会怀念回春治疗吗?
” 她低头看着女儿,朝她伸出双臂。
“不怀念,一点也不。
”女孩重新爬回到母亲腿上。
烟雾从我口中缭绕而出。
“可你没法逍遥法外。
这太疯狂了。
为了孩子,你得放弃回春治疗,你得寻找到一个同样愿意放弃回春治疗的捐精者,两个人为了一个孩子而走上死路。
你还得独自分娩,然后再将孩子藏起来,最后你还需要身份证让孩子开始接受回春治疗,因为没有人愿意给一个没有资料的病人进行治疗。
而且你也知道这些都不可能成功,可你还是这样做了。
” 她朝我皱着眉,“我本可以做得到的。
” “你做不到。
” 猛然之间,她的意识再次回到了厨房。
她抱着孩子瘫坐在椅子里,“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赶紧动手?
” 我耸肩道:“我只是很好奇你们这群生育者到底在想些什么……” 她狠狠地盯着我,满腔怒火。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我在想我们需要新的事物。
我活了一百一十八岁了,我在想不光我一个人是如此。
我在想我渴望有一个孩子,我想知道当她今天醒来后会看到什么,她会发现和看见那些我以前从未见过的东西,因为那是崭新的。
这世界总算有了些新的东西,我喜欢透过她小小的双眼来看事物,而不是你的那双死鱼眼。
” “我没有死鱼眼。
” “照照镜子吧。
你那就是死鱼眼。
” “我有一百五十岁了,但我仍和头一次延续生命时一样感觉良好。
” “我打赌你早就忘记了,没人记得住。
”她的目光再次回到枪上,却又马上转移到了我身上,“可我还记得,现在这样更好,比永生不死好上千倍。
” 我摆出一副怪脸,“通过你的孩子来生活,是这样吗?
” “你们不会明白,你们没人能明白。
” 我移开了视线。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我才是拿枪的那个人,是掌控全局的那个人,但却是她在看着我,当她说这些话的时候,我的心仿佛被什么紧紧捏住了似的。
如果我能运用丰富的想象力,我会说是我体内那部分小小的属于灵长类动物的本能,试图将自己从泥潭里拉出,让世界听到它的呼声。
那是我们曾经的模样。
我看着这孩子——小女孩——她也看着我。
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小孩都喜欢拿帽子玩,抑或只是她喜欢这样;也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小孩都喜欢帮要杀他们的人戴上帽子。
小女孩冲我笑着,然后将头塞进她母亲的怀里。
这个女人的目光落在我的枪上。
“你想要朝我开枪吗?
”我问道。
她抬起目光,“不想。
” 我轻轻地笑道:“得了吧,说实话。
” 她眯起眼,“如果可以,我会给你脑袋来一枪。
” 突然间我觉得精疲力尽,什么都不想管。
我烦透了这肮脏的厨房,这阴暗的房间和肮脏的一次性纸尿裤的味道。
我将格兰其枪朝她的方向推了一把,离她更近了。
“来吧。
你会为了一个不能永生不死的生命而杀死一个活了太久的人吗?
我会一直活下去,而这小女孩最幸运也活不过七十年——她也不会那么幸运——而你已经算是个死人了。
但你真的想毙了我吗?
”我感觉自己仿佛站在悬崖旁边,各种可能性围绕着我,“试一试。
” “什么意思?
” “我在给你一个机会,你想抓住吗?
现在就是时候。
”我将格兰其枪推得离她近了一些,引诱她。
我全身刺痛,头仿佛没了重量,几乎有些晕。
肾上腺素在我体内奔流,我将枪推得离她更近了。
突然间我不是很确定自己是会和她争夺这把枪,还是会眼睁睁让她拿去。
“现在就是时候。
” 她没有发出任何征兆。
她只是突然冲向桌子。
小孩从她怀里摔落。
她手指刚刚触碰到枪,我就猛地将枪夺走。
她再次朝前冲,爬过桌面伸手抓来;我朝后一跳,撞倒了椅子,让她扑了个空。
她朝枪伸出手,张开手指向我抓来,铁了心要孤注一掷,尽管她早就明白自己已经输了。
我朝她举起了枪。
她盯着我,双手垂到桌面上,开始哭泣。
小女孩也哭出了声,坐在地上号啕起来,弄脏了的小脸蛋变得通红,她和她那赌上一切试图夺我枪的母亲一道哭泣着:她所有的希望,和这么多年来小心翼翼地东躲西藏,以及所有保护她后代的需要,所有一切都赌输了。
现在的她,躺在肮脏的桌子上,四肢摊开,哭泣着,地上是她嚎哭的女儿。
小女孩还在不停地尖叫。
我用格兰其枪瞄准那女孩,此刻她彻底暴露在了射程内。
她一边号啕大哭,一边伸出手,想要抓住她母亲,但却站不起身,只是举着手。
她在等着那个已经耗尽全力的女人来抱起她,而没有注意到我和我的枪。
只需一枪,她便会倒下,额头上出现颜料似的窟窿,脑浆像意大利面一样溅洒到墙上,空气中充满火药的焦味,只等清扫组来收场。
可我却没有开枪。
相反,我将格兰其枪收进枪套,走出门外,留下泣不成声的母女俩,任她们去过满是污垢的生活。
外面又下起了雨,雨水像一条条粗粗的绳子般从屋檐上落下,溅洒在地上。
周围的丛林里躁动着猴子的声音。
我拉起衣领,重新戴稳帽子。
而身后的哭泣声几乎已听不见了。
也许她们能一直生存下去。
任何事皆有可能。
也许那孩子能活到十八岁,然后设法弄到黑市的回春药剂,再活上个一百五十年。
更可能的是,六个月后,或是一年、两年、十年后,某个警察会踹开房门,干掉这小孩。
但那个人不会是我。
我踏着潮湿的泥土和藤蔓,向警车跑去。
这么久以来,我第一次感到雨水是那么的清新。
【责任编辑:敬雁飞】
剧集数量上不到S1的一半,而质量上也有档次的差距,就我的观感而言,几乎没有特别出彩的集数,甚至在S2中稍好的那几集,和S1中平均质量的几集相比,还稍逊半畴。
E3和E5还有一些深度。
先说总体评论:优秀的平庸之作,个人观感不如第一季。
其实第一季的质量也是层次不齐,但是有《裂缝之外》《齐马蓝》这样的作品撑起整部的场子。
第二季中,也许是因为我看过的科幻作品数量又增多了,老套的设定让我有些期待落空。
第一集的人工智能追杀人类,前情毫无铺垫。
想要讽刺全自动服务和人工智能客服的桥段也没有什么笑点。
在一个没有年轻人的夕阳红城市,老头老太太怎么就突然成了“雌雄双侠”了?
第二集就更像是一堆元素的混搭——改造人和自然人兄弟的设定让人想起《千钧一发》,冰鲸跃起的场面和第一季的《古鱼复苏》如出一辙,整体画风是《齐马蓝》。
外星殖民地,人类改造这些元素也只是匆匆一瞥。
第三集和第四集想合并起来说,毕竟主题都是关于长生不死。
只不过第三集中,看中的是新生命的希望,第四集则是两个永生不死的孤独灵魂的相伴。
可是第三集中由于背景设定的缺失,让我对主角的转变摸不着头脑。
老套的台词,让本集的后几分钟像个宣传生育的广告片。
第四集,突如其来的激情戏给我油腻到了。
果然还是好莱坞那一套……第五集和第六集也可以合并——超自然元素,而且怪物长得都像是“异形”的后代。
一部《异形》,滋养了多少怪物啊。
惊悚气氛的渲染很到位,尤其是第六集末,小女孩的一句“如果我们不是好孩子会怎样”揭示了本集的暗黑。
第七集又是太空求生,比其上一季中主角自断一手的孤勇和决绝,本集中主角全靠遇上了一个“人工智障”。
第八集,《溺水巨人》,画风最为舒适,旁白文艺气息拉满,人性和神性的同一,人性对神性的消解,是我个人观感中的本季最佳,但……其实如果说,从每一集中品味出高深的意味来,也不是不能,但是没必要……非要说形而上的东西,什么事儿不深奥呢……一年半的等待,让我对第二季的期待值过于高涨,一口气刷完八集后落差过于明显。
如果说推理小说的精髓是诡计,那么科幻小说的精髓就是设定,是一个又一个的what……if……只可惜科幻作品的黄金年代已经一去不复返,纵观《爱死机》一二季,基本设定其实都不新鲜了。
短小精悍的时长限制,又让人文意义的表达陷入困境。
综合评分:场面与技术五颗星,设定与剧情三颗星,表达与内涵三星半。
个人观感,不喜勿喷。
(J.G.巴拉德全文译文参见https://movie.douban.com/review/13546379/)
说说第八集《溺亡的巨人》吧。
看到观众评论说“巨人”是“奇观”,是“上古生物”,是“外星来客”,并且用卡夫卡的《变形记》和梅尔维尔的《白鲸》做一种视觉上的类比,事实上还是没有点明“巨人”这个能指在影片中的具体含义。
还有朋友认为“巨人”指的是“旧日的辉煌”、“消逝的文明”、“被解构的神圣信仰”等等,这样含糊的说法无助于我们进一步理解这个故事的内涵。
其实这个巨人指的就是历史本身。
巨人是旧时代的末裔,文本里提的希腊雕塑、荷马史诗,指向的都是古典的神话秩序。
较之于《变形记》等作品中对于“新物种的闯入打破了现有秩序”的呈现,这部短片最大的不同是人们并不对巨人的存在感到疑惑和恐惧。
镇上的人之所以毫不恐惧地接受,正是因为它并非从天而降的奇观,而是一个原本就存在于观念中的理型。
另外,影片以“巨人的死亡”而非“巨人的出现”开头,并且讲述了巨人的尸体消失的整个过程——这是一个历时性的动态过程,其中完整的巨人形象并非像《变形记》里的甲虫或梅尔维尔的白鲸那样一成不变贯穿作品始终,这更加强调了本片的重点并不在于对一个奇观的简单呈现。
所以,如同历史一样,巨人尸体没过几天就被肢解然后遗忘了——虽然遗忘了,还是时不时有碎片映照在镇上居民的生活里,成为图像、侧写,成为记忆的宁芙,以一种幽灵般的形态循环复现。
但是,其全貌已然消泯,想再度认识历史只能靠盲人摸象。
其中有两个比较有意思的象征,一个是骨头,一个是被展览的阴茎。
这也是本片标题三个图标中的后两个。
阴茎的含义不用多说了,菲勒斯、旧秩序,一种拉康式的cliche。
有意思的是文本里强调的“被误认为是鲸鱼的阴茎”,说明历史的存在已经被忽视甚至遗忘了,替换为一套新的叙事或神话(鲸鱼本身也是一个常见的母题,在很多语境中跟旧约里的利维坦有一定的亲缘关系),而这套神话有可能是服务于某种意识形态的(比如为了某种集体主义的目的而改写历史)。
在这里,与很多观众的理解可能不同,“巨人”和“鲸鱼”并不是同义转喻的关系。
从叙事上可以得知,“鲸鱼”是对“巨人”作为历史事实的遮蔽。
另一个象征,骨头。
影片中,历史巨人的骨骼指向的应该是记忆。
原文中说“(the bones) better convey the essence of the giant's magnificence than my last memories of his bloated appendages(那些骨头比我对他浮肿四肢的最后记忆,更有力地传达着巨人宏伟形态的本质)” 恰恰印证了时间的作用让记忆最终显现。
记忆的切片遗落在城镇的各个角落,被展示、悬挂,但又不像阴茎那样以一种奇观的方式被观看到。
在这里,作为第一人称的叙述者,“我”通过言语将记忆从其幽灵般的命运中解放出来。
几年前的《爱死机》第一季很招摇,加上《祖玛蓝》脱颖而出太惊艳,让大部分影迷觉得第二季有些滑坡。
这时我倒想提出一些异议:去掉《祖玛蓝》,第一季真的个个能打吗?
拉垮的几集大家都不记得了吗?
只不过,第二季水平更加平均一些(连主题都挺平均的),更坚定地贯彻了《爱死机》的定位——用比较高的技术水准去拼凑一些简单的、似曾相识的科幻创意,来解科幻迷的渴。
毕竟,搞科幻而不崩,在当今的科幻电影里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第一集《自动化客服》,是本季最差的一集。
想做个略有暗黑色彩的WALL-E,但主线逻辑非常勉强,只能算是讽刺小品。
把这个作为开局,不如放到中间伤害还小一点。
机器人变威胁的创意别说老套了,连在同一季中都令人讶异地重复了一遍。
第二集《冰》,用强化人的概念讲了个兄弟情深的故事,画面表现力挺好的,与第一季机器狐狸那集相当。
第三集《突击小队》,或称《超生游击队》,世界观有《银翼杀手》《撕裂的末日》《副本》的交融,在主题上有点重得举不起来,所以干脆用死亡解决,不算精彩。
第四集《沙漠中的雪诺》(误),整体观感较好,有过一种“爱死机该有的爽感终于回来了”的错觉。
第二次探讨永生,也没探索出个什么东西。
值得吐槽得是在技术层面,CG亲吻和爆头的效果做得都挺好,就是人吃东西的镜头怎么做得那么渣?
想想卡神的《阿凡达》都十年重映了,《阿丽塔》也有两年了,技术不下沉一下?
第五集《高草丛》,从画面到故事完成度挺高,但也就是个唬人的小寓言,有种“它想说很多但我就是get不到”的感觉。
第六集《整个房子》(这个官译不好,应该叫《铃儿吓叮当》),是挺让我惊艳的一集。
跟上集一样,格局小,但执行无比到位,误会法贯彻得很彻底。
当大卫芬奇的败作《异形3》的镜头都能被拿来致敬时,你就知道本剧谁是老大了。
第七集《生活小屋》,翻译得也不太好,干脆致敬大卫芬奇更彻底些,就叫《房不胜防》好了。
这集和第一季的太空EVA断臂自救差不多,我观感上觉得挺好。
只是,创意太老套了,《红色星球》也好《黑镜》也好甚至本季第一集也好,都看过了,真想说“赶紧毁灭吧,累了”。
最后第八集《溺水的巨人》,是最奇特的一集。
原作或许不错,有味道,但,用全季最仿真的CG制作这个最虚的主题,真的是正确的选择吗?
我觉得不是,或许我是错的,但看完之后,并没有给我留下应该有的震撼。
相反,我回忆起第一季的《祖玛蓝》,如果是用这样同样写实的拟真画面来做,恐怕不会这么成功。
飘逸的东西就该飘逸地做。
一顿评价完了,我还是给四星,因为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科幻味这么正,虽然没啥创新,但也不至于让人后悔是浪费时间,就像可乐没营养,但解暑啊。
关于本文标题,只是我突然的一个想法。
类似《黑镜》《九号秘事》《爱死机》这种的脑洞剧,应该对标什么?
我觉得应该对标伊藤润二。
《爱死机》两季出了26集,我看也就《祖玛蓝》有点伊藤润二巅峰中短篇的意境和味道了。
e01:前面说机器人帮着人做很多,老奶奶整理房间,机器人开始不听话了,老奶奶就要修理他,打电话客服,结果逼入了更深的困境,机器人开始搞所有动物,包括女主人。
机器人更进一步,锁门搞老太太。
老爷子解救,绊倒提供武器,老奶奶轰头。
机器人联合报仇,老奶奶和老头子跑了。
e02:《冰》爸爸妈妈一家子人开始聊背景,哥哥没改造不被看好。
这世界慢慢展开,是一个冰世界,非地球,全是改造人,非改造被歧视。
他们要勾鲸鱼,看他。
每人都哈草,哥哥一哈,飞了。
鲸鱼出现,没改造,被看不起的哥哥救了弟弟。
弟弟帮哥哥拿帽子,相亲相爱。
e03:《突击小队》一上来就是男主人公搜查人类孩子,要杀小孩。
(怎么杀小孩?
)镜头一转,男主人公和女朋友调情,讲到了背景,不生小孩,延年益寿。
人不流动,就没有新的位置。
后来男主总是带着被杀小孩玩具,老婆找他车震他也不干。
他老是想起那个被杀的小孩产生幻觉。
那他就根据玩具调查到新母女。
来到小屋,母亲保护自己的孩子要杀男主,男主放过了,出门和自己的同事互射而死。
e04:《沙漠中的斯诺》斯诺来到了宇宙基地,和外星人交易了一番,发现了被通缉。
之后,斯诺来到了酒吧。
被人挑事儿追杀要蛋,斯诺被反杀时,被一个女人救了。
女人追上斯诺说要一起去冒险,他们躲在防日伞,遮阳。
斯诺跟她说了被追杀原因,延年益寿,女主给人一种她为公要跟着的假象。
斯诺带她来自己基地,很美。
斯诺说出了,自己老婆离开的原因,就是会老死。
被集体追杀,一通猛战,斯诺杀不死,又被女主救了。
女主原来是仿生人,她和他孤独连在了一起。
e05:《草丛》男主下来抽烟,列车员说我只喊两次,你错过就上不来了哈。
他就往草丛里走,追蓝光。
结果嗷 出来个啥要搞男主,男主就跑。
最后刹那,被列车员救了。
列车员就跟他说:正常,火车到这就停,总有人受伤遇难啊,像是打开了新世界大门。
e06:《整个房子》姐姐和弟弟好像发现了圣诞老人,便去看,发现是怪物。
贼危险,他们被抓了。
怪物会看出他们是不是好孩子,是的话就发礼物。
可是上了床,弟弟还是姐姐问,如果我们不是好孩子【可】怎么办?
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 证明我不是拉片机器人。
)e07:《生活小屋》飞船迫降坠毁,他找到了个安全屋,进去之后发现了损坏的机器狗,他要搞死男主。
这时候,就闪回之前男主大战机器人(猜测)的回忆,很不容易,还是被击飞了,坠落了。
(上述穿插着来。
)他被踩了手,很痛,急中生智想到了手电筒,让丫自己把自己给摧毁了,也算是智取吧。
最后,等待救援。
e08:《溺水的巨人》不用管巨人怎么来的。
我就是来研究丫的,我不是研究院,我是个存在主义者,我是个诗人,看着这个巨人随着时间,被人们拥着,玩着,分割,放在各个角落,又见到巨大的生殖器。
我就希望,他头不见。
我就希望,他消失。
我就希望,他入梦。
毕竟,我能感受到他的孤独。
通过我和巨人的使命链接在一起,复活的巨人去梦里收集碎片。
我们是蝼蚁,我们餐食巨人。
谁又将我们蚕食呢?
第二季比第一季差了一些。
但是也不乏吉光片羽的作品。
整体看完,感受还是情绪偏多,问题偏多,但是没有给答案。
在动画的风格上做了更多的尝试。
第一集,机器人服务废柴人类的未来。
最后程序因为失误/或者说机器人公司故意,与人类产生矛盾,人类要么付钱升级程序,要么被机器干掉。
第二集,冰冻鲸鱼。
变种人和人类共同生活的一个小插曲。
挺浪漫的。
但是没有直面冲突。
第三集,突击小队。
人类可以永生了,也就意味着不再允许新的生命诞生。
男主人公负责猎杀小孩。
最后突然良心发现,被爱感动的故事。
故事很细腻,最后男主人的转变也过于个人化。
仍然还是抛出了问题,永生 其实 和 死亡(不再有新生命)诞生,是息息相关的。
第四集,沙漠里的斯诺,男主有强大的再生修复能力,因此一直被追杀,最后和一个经过改造的人类在一起了。
是一个爱情故事。
第五集,高草丛。
画风我很喜欢,但是故事就相当于一个都市传说吧。
第六集,整个房子。
这是我最喜欢的一集,两个小朋友在圣诞夜看到了怪物,本来以为是惊悚片,没想到这个怪物就是圣诞老人本人。
冲突感,正好击中了长久以来我们对圣诞老人的各种困惑第七集,生活小屋。
宇航员迫降后智斗机器狗。
最后竟然用手电筒制服了狗子。。。
第八集,溺水的巨人。
很诗意。
这一集最推荐的一集。
The Drowned Giant头天晚上下了大暴雨,所以,在被本地的渔民发现之后,镇上的人在傍晚时分才刚刚得知它的到来。
身为科学家,我和我的同事当然对最初的报告嗤之以鼻,认为那不过是夸大其词或光线造成的假象。
但随着越来越多的人从海滩返回,我们最终决定亲自前去调查。
他那巨大的五官让我们很难评估这个巨人的年龄,但他那带有古典气息的嘴唇和鼻子表明他曾是一个谨慎谦逊的年轻人。
那张高贵的脸庞散发着的华美魅力掩盖了巨人丰硕的体格所蕴藏的野蛮力量。
他那雄壮的荷马式身型正如溺水的阿尔戈英雄或奥德赛里的英雄,比起我曾在脑海中想象的普通人类大小的雕像提供了更为真实的参考样本。
我被深深吸引的原因一部分肯定要归结于他巨大的体型,但最令我着迷的是他绝对存在的这个事实。
这个绝对的存在让我们对这个相似绝对的世界有了一丝见解: 在这个世界里,海滩上的参观者只是不尽完美、微不足道的复制品。
从远处望去,貌似他只是睡着了,可能随时会把两个脚后跟合拢在一起,把一窝蜂围在他身旁的模仿自己的微小复制品压碎。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个巨人施下的神奇咒语开始消散。
我第二次去海滩已经是三天后了。
研究所的同事们感受到我对巨人格外关注,便把观察巨人的任务托付给了我。
这也没什么可怕的,因为不论怎样,巨人对我来说仍然活着,其实,我感到他比我身边的很多人都要有活力。
第二天,我故意把去海滩的时间推迟到了傍晚,希望那时候海滩上的人会少一些。
长时间浸泡在海水中导致身体组织的肿胀,让他的脸庞逐渐失去了年轻的光泽。
他的五官如今有了一种养尊处优的成熟感,这也暗示着腐烂在慢慢扩散。
这意味着,他开始对苛刻的时间系统投降,这个时间系统也被其余的人类遵循着。
不论这过程看起来有多令人反感,这不休不止的质变,这种可见的死亡中蕴含的生机最终给了我踏上他的尸体的勇气。
这个新的视角让我更加意识到巨人最后经历的身体痛苦不亚于我对巨人感知不到这些腐蚀的痛苦。
到最后,他的脸变成了一张显示着疲惫和无助的面具,困在那个螺旋状的漩涡中。
而我们有限的人生也注定被困在那一处。
他就像被抛弃的船一样被搁浅在空荡荡的海岸边,他默默忍受的这份孤立只是让他的痛苦更具有悲剧色彩。
肢解就是接连的破坏。
两天过去了,我尽全力克制住自己对于目睹了这一神奇幻觉结束的不情愿。
巨人的身体遭受到的腐蚀性的侮辱让他在我眼里更具人性、更加脆弱。
但这种脆弱导致受压抑的恶意洪流突然之间一泄而出,煽动围在它身边的微小生物,吞噬这一庞然大物。
第二天又去海滩时,我看到他的头已经被锯掉,我几乎是松了一口气。
再下一次去海滩时已经过去了几周,那时,巨人的人体特征都已经消失不见。
残存不多的人类特征轻飘飘地攀附在他的尸体上。
随着这些特征逐渐消失,参观者的兴趣最终都消退了。
几个月后,在大家已经渐渐遗忘了巨人的到来后,他身体的各个部位开始在镇上重现,大多数残留物都是骨头。
这些威武但脱离肉体的残肢貌似比我最后对他浮肿的四肢的记忆更有力地传达巨人的宏伟。
我不得不怀疑如果我探访镇上的酒吧、旅馆和餐厅,我也会发现巨人被风干的鼻子和耳朵挂在那些地方的墙壁上或壁炉上。
尽管那些在暴雨过后去海滩微观过的人如今还记得他,但在他们的记忆里,那也只不过是一只巨大的海兽。
但在我眼里,巨人还活着。
我经常梦到他复活:一个巨物大步穿过小镇的街道,在他返回海洋之前收集自己的各块碎片。
深入解读一下《溺水的巨人》,对比一下就有了真相。
此故事最早无疑是源于马尔克斯《世上最美的溺水者》。
在马尔克斯的暗黑童话里,孤独、荒诞和宿命般的无奈感似乎是其永恒的主题。
然而《溺水者》这个短篇的结局,却一反常态的让人看到了希望。
埃斯特班是一个高大美丽的男子,是世上最美的溺水者,埃斯特班代表着一种类似于圣洁和美的东西。
人们在这样一具美丽的尸体面前,羞愧,嫉妒,争抢,卑微,祈祷,但最终却走向了光明。
当他们都被溺水者的美所折服后,当他们开始真正接触到美与光明的事物,他们的人生也开始随之改变。
原文末尾也用了好几段描写村民们内心对美的渴望,让道路更宽,鲜花开满海岸,给房屋刷上明丽的颜色。
是埃斯特班这具美丽的尸体,让阴暗的海边小镇迎来了日出。
(仅代表个人解读)OK,解读完马尔克斯《最美溺水者》,我们再来看这部《溺水的巨人》。
主视角这位学者,也对巨人的身体,年轻高贵的脸庞感到震撼,感到一种神圣不可侵犯,可远观不可亵玩。
然而很快,就有人骄傲的踩在巨人的胸膛上。
仿佛苍蝇围着战士嗡嗡的飞了一圈,就战胜了战士。
人们从最初的震撼中醒过来,立刻开始了亵渎这种神圣。
恣意的戏耍,涂鸦,玩弄这具尸体,而神圣此刻也不再代表神圣,美也不是美,而是一种消费品,一种景观。
人们沉溺在景观社会中。
这部剧有一个核心镜头,直接刺破了故事的核心,就是一位父亲带着孩子走在沙滩上,随手丢掉了垃圾,而学者只能这样默默看着,没有出言阻止。
此处这个垃圾,并不是环保和良心,而是表达现代人淹没在自己的垃圾里,再没有任何神圣感。
是的,一切都变成了后现代解构主义的荒诞和无奈,是马尔克斯短篇中所指出的那种黑色真相。
人终将被抹去,如同大海边沙地上的一张脸。
——福柯区别就在于,虽然《最美溺水者》的结局指向了光明和希望,对美好的幻想。
而如今《溺水的巨人》却指出了一切的崩塌,分解,支离破碎。
学者首先是旁观,带着一点憧憬,却又对时代和人群无能为力。
最后,连学者也终于踏上了这具尸体,近距离观察这伟大的造物。
世上的人和事,大抵都如此,近看,都不宏伟。
如今再也没有希望和神圣的信仰,只有残酷的真相,娱乐,解构,猎奇,利己,正如王小波所说,一切都将无可奈何的走向庸俗。
巨人终于被分解了,被人们分而食之,吃得只剩骨头,挂在街头当做招牌。
然后继续过着自己的生活。
就连那根最让人羞于提起的,巨大的阳具,也在马戏团中,被单独展出。
只不过它已经被误传为鲸鱼的生殖器。
所有的一切都是如此的荒谬可笑,而这就是故事的结尾。
一个漂亮的结尾。
带着神之光辉的巨人被肢解,所有旧日的信仰和神圣一同被解构,进入后现代社会以来,人们愈发无聊。
但景观社会、媒体娱乐和资本主义却日益壮大,渺小的人类不再站在大卫雕塑面前发呆,在蒙娜丽莎的微笑中沉思,而是以苍蝇自比,藏匿在网络中,发泄,娱乐,评论,然后为了蝇头小利而随着时代沉浮。
它利用我们一部分天生的倾向来对抗我们,首先投降的就是法兰克福学派的哲学家,因为他们已经意识到,即使在一百年前便预言了一切,看透了一切,人类也依然会走向这个结局。
正如伏尔泰所说,历史上有那么多智者圣人,他们说着一样的话,但愚昧的人从未听过他们的建议,只是继续着自己的生活。
所以,为什么要烦恼呢?
为什么还要说呢?
1994年德波在其隐居地自杀身亡,便是全面溃败的信号。
上帝输了,哲学输了,如今科学也就快输了。
最终只有人类赢了,但没有人赢。
若想要对抗这个时代,那便做好准备吧。
正如三天前,有个朋友在知识星球提问,要如何才能对抗消费和娱乐,找到真正的充实呢?
我试着读书,戒网,戒游戏,但我还是无法控制。
隔了不久又回去打游戏,刷手机,我知道这样不好,我想知道如何才能对抗?
我把其他人的提问都回答了,却迟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这个朋友很聪明,他意识到消费和娱乐不是真正的充实,比大多数人强多了。
但是他逃不掉躲不了。
因为首先,人没有真正的充实,人就是一个缺憾接着一个缺憾,对抗消费和娱乐,靠的不是充实,而是平静,是温和的接受,是抵抗诱惑。
其次,你要有足够的智识,足够的物质条件,以及足够的勇气。
最终,离群索居者不是神灵就是野兽,你要有觉悟,去对抗孤独和痛苦,一个人躲在月球背面,远离这一切的喧嚣。
很难,对吗?
因为很难,所以人们才做不到,所以,巨人才会倒塌,被分尸,人们只索求片刻的欢愉和谎言,却永远无法离开加州旅馆。
我们的灵魂被死死的订在肉体里,不能偏移半寸。
肉体被裹挟在时代里,不可能有任何人可以逃离,即使疯狂也不过是另一种妥协,一切都宛如一个笑话。
你渴求的是一场幻梦,而我是旋转木马操控室里,那个不着急下班的员工。
人生就是一场早已知晓解决的谎言,无论你用什么样的姿态去面对人生,最终的结局,都是烂俗的悲剧,而你早就知道,前面没有什么在等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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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死机归来,戴着大卫芬奇监制的头衔,珠玉在前,第二季八集体量是否能续写奇迹想必是大部分影迷心中的担忧。
这篇影评分集阐述笔者对于每一集的粗浅理解,没看完剧集者请绕行。
E1:自动化客服人工智能威胁之下,对人性的拷问。
科技资本不断扩张挤占人类生存空间。
本片设置在看似理想的日不落度假村,科技渗透到人们日常生活每一处,人们对人工自能的依赖似乎到达了一种荒谬的程度,失控到攻击人类的扫地机的追杀下,只有舍弃宠物狗的生命来换取暂时的安全,老奶奶会怎样选择,片中理想化地,老奶奶和小狗合力“杀死”了扫地机。
片名“自动化客服”,看似自动化,实际上却是将人类捆绑的绳索,人类对智能化依赖程度越强,在智能失控付出的成本越高,极端情况下,乃至是生命。
最后,两个老人一只狗踏上了逃亡之路,颇有向“邦妮与克莱德”致敬的意味,前者是被社会异化,后者是被资本垄断扩张挤占生存空间。
E2:冰当改装人成为主流,人类本身该何去何从?
赛琪是一个人类,但是在改装人为主流的语境下,未经任何改装的人类本体反倒成了异类,因此受到了改装人们的歧视,但是身体的限制并不能限制人类的野心和梦想,他想要证明自己虽然没有经过改装,但是仍然具有改装人所具有的能力,而“看冰鲸”只是他内心诉求的投射。
终于看到了冰鲸盛景,是否可以说明,在对完美新人类出现的期许的同时,人类已经有了隐隐的担忧,其中就包括,改装人,是否还是生物学意义上的人?
同时,在改装人的未来是否还有人类的一席之地?
E3:突击小队工程学意义上的永生时代来临,人类对生命本体价值的重新思考。
随着原始资本的积累,人类不可避免地走向对永生的思考。
在本片中,人类有能力运用财富抵抗衰老,达到永生,但是为了维持地球的正常负荷,“追杀婴儿”应运而生。
男主作为一个杀手,或许婴儿对他而言只是一件物品,杀死一个婴儿就如同将一件废品扔进垃圾桶里面。
但是片中高明之处就在于恐龙玩具的串联,在关键时刻提醒了男主孩子和他高贵的妻子一样,都是一个活生生的生命,既然生命没有尊卑之分,又由谁来决定生杀予夺?
男主问了一个母亲一句话:“keeping it locked up?
”母亲说:“Her.Her name is Melanie”.这一段对话说明在母亲眼中婴儿是人,是指人的Her,不是指物的It。
当人类可以永生,生命的价值自然不在一朝一夕,更不在一分一秒,但是人类都是不知珍惜的动物,当时间的维度上不设限,生命的希望又寄托在何处?
生命的价值又体现在哪些方面?
E4:沙漠中的斯诺这一集是八集里面最无感的一集,除了将“荒土”影像化,其他方面没有什么特别的观感。
E5:高草丛一个由于在错误的地方下了车引发的悲剧。
第五集就很有意思了,片名叫“高草丛”,高草丛另一层含义代表了人类的猎奇心理,对视线以外的东西总是抱有好奇心。
本片的剧情和《摆渡人》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一个男人在火车经过荒原停靠的时候下车吸烟,被一阵窸窣声音吸引到高草丛中去,遇到了“亡灵”的追捕,这些亡灵相貌丑陋,更可怕的是,他们有着近乎狂热的占有欲。
如果全片到男人被救回火车戛然而止,那么本片可以说是失了大半的光彩。
精华就在于乘务员告诉男人的话,那些亡灵曾经是人类,他们在穿越平原时候迷路了,其他人则是在错误的地方下了火车。
“火车总是一到这里就失去动力,然后就好像有一扇门打开了,我猜它应该是通向其他世界的门。
”火车就是人生,在途中不免会经受到各式各样的诱惑,有的人通过了考验,继续前往下一段旅程,有的人选择在错误的地方下了车,走上了错误的道路,与目标越来越远甚至分道扬镳。
幸运的话,你的一生中会遇到乘务员这样的人去拉你一把,将你引上正轨,带你远离由欲望、自私、争夺等等人性弱点所织成的巨网。
E6:整个房子 永远不要用刻板印象去定义一个人。
第六集讲了一个特别简单的故事,两个孩子在圣诞夜里等待圣诞老人的到来,谁想到心心念念的白胡子,红帽顶,满脸慈爱的老爷爷形象变成了垂着恶心涎水的怪物,但是,这个怪物竟然给了两个孩子想要拥有的礼物,还夸他们是乖孩子。
在此,事实上就是父母灌输的思想在作祟,是谁说圣诞老人就一定是个满脸慈爱的外公形象,换句话说,看似外表丑陋的,为什么不可以有一颗金子的内心。
《巴黎圣母院》中就是对外在美内在美最鲜明的探讨实例,卡西莫多丑陋无比却心地善良,而道貌岸然的克洛德却是蛇蝎心肠,对于少儿来说,越早教给孩子这个道理,越容易教他们“辨人。
”E7:生活小屋自救外壳下人类的极度自我极度自恋。
这是一个和第一集很像的故事,密闭空间内无限叙事张力的尝试,但是显然,这一集无论从新颖程度还是表现方式都差强人意,人类不断探索可支配的领域,最后却沦落到囿于安全屋内遭受人工智能的追杀。
私欲不断膨胀,造成此类恶果,没有丝毫惋惜。
E8:溺水的巨人美的陨落 当海边突然飘上来一个貌似古希腊美男子的裸体巨人,人们会有怎样的反应?
会有观光者,会有研究者,会有媒体,会有政府人员,会有工程队。
这一集以一个科学家的视角自白,道出一个孤独的人对另一个“美”的灵魂遭到践踏的扼腕。
“美”的陨落,并不可惜,可惜的是,“美”遭到“丑陋”者,“愚昧”者的无端践踏,他们将美一日日瓦解最后分崩离析。
自此,世间的美只存在于历史,而丑延续到地老天荒。
这里的美丑指的并不是外貌,而是一种精神。
是一种精神享受,是一种欣赏与崇敬。
本集更像是第二季最具有人文思考的一集,毕竟,爱死机讲到最后讲的一定不是机器,也不是怪物,而是人和人性。
对于第二季爱死机的感情非常复杂,寄希望于此,却又失望如此。
再难出现“齐码蓝”的惊喜,赛博朋克没能与“桑尼的优势”比肩。
或许是第一季过于亮眼,想要跳脱框架还需要创作者的勇气。
有一種便秘的感覺
所谓还不错的第八集也不过是一部很平庸的作品,前面七集就更不必说了
EP6在我这里最喜欢,那个点在于对圣诞老人这个传统温馨童话的反向解构,走了完全相反的讲述路径,从恐怖怪物嘴里吐出的圣诞礼物建立起孩子关于大人口中好坏的认知。八个故事的整体水准都很一般,整季处在一种“就10分钟,撑过去下一集说不定会好一些”的巨大心理暗示下看完,结果当然也并没有好一些。
喜欢第八集溺死的巨人,在我看来象征着失落的文明。
整体就是乏善可陈。其实我最喜欢grass那一集,有种微妙的、不知所以的惊悚感,不解释不延伸,就很突兀很传说。
美术风格与制作水准依旧在线,但这一季的确少了些许惊喜,类型化比第一季更加成熟,所以也没有像第一季《齐马蓝》那样回味悠长的短片,更像一系列科幻恐怖惊悚片合集。就个人观感而言:Ep8《溺毙的巨人》>Ep6《圣诞满屋》>Ep3《永生与新生》>Ep2《冰》>Ep1《自动化客服》>Ep4《沙漠中的斯诺》>Ep7《救生舱》>Ep5《高草丛》。
是因为我没用心看第一季吗,为什么觉得第二季更让我心颤,每一个故事视觉冲击都很大,令人恐惧哆嗦。最后的《溺水的巨人》看似平静,实际上蕴含着更大的力量。抽时间重看第一季。
和昨天看的黑镜第六季一样,拉跨拉的心疼,整季只有最后一集巨人能看
still cliche(除了 溺水的巨人)时至今日,看《爱死机》已不像是追剧,而是寻求认同的社交仪式。
不满意!非常不满意!缺点实在太明显了,那就是为啥第一季18集,第二季才八集?
第五集就像摘取了丧尸片的几分钟,非要隐喻般给个解读是拒绝诱惑的话就太牵强了
又名《片头,片尾和溺水的巨人》。美术和技术还是厉害的,动画渲染出来的人类几可乱真,就是故事实在少了点想象力。
这也太拉了… 每集看完都忍不住大喊就这?就这?就这? 白期待了…
如果你喜欢第一季,那肯定就不会喜欢第二季的调调,平庸的续作。
不是没看过瘾,是看了一堆不完整的情节。相比较第一季,这一季太多剧情感觉刚开始就结束了,莫名其妙的,还压根没什么深度
最喜歡巨人那一集,想到了卡比托利歐博物館中君士坦丁雕像殘留的部分,有一種悲壯的古典美。
狗尾续貂,第二季大部分都没有存在的必要。只有第二集长生新生与第八集溺毙的巨人依然保持了些许前一季的魅力。本季唯一不可不看的只有最后一集溺毙的巨人。永恒而伟岸的光辉沉入黄昏,光芒四散落在宁静的大地与海面。五星。
讲真这一季虽然技术依旧牛逼但剧情却拖后腿,可以说几乎没有记忆点,有几集颇像灵光乍现的半成品,短小有余精悍不足;一小时刷完除了强行恶心人的元素,<高草丛>算是还原了童年梦魇——那种对未知充满好奇又伴随恐惧的变态兴奋感。。
这一季比第一季水了不少,不但是数量的下降,质量也是断崖式的下跌。除了最后一个《溺水的巨人》还有点回味,其余的几个就像是一个个视频的片段,而且还没什么创意。精美的画面一点也掩盖不了内容的空洞,爱死机估计也就此死机了吧!
没有第一季那样给人惊喜。第1、2集极其一般,第3、4集纯粹展示3d动画技术的老套故事。第5集创意来自于电影“高草丛中”,第6集借鉴了电影“稀有出口 圣诞传说”。第7集的创意和第1集有些类同,但水准在第1集之上。第8集才算真正有第一季的风采,有深厚的哲学思考,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