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扯什么不懂爱尔兰内战就看不懂这部电影,作为一部电影,首先它得让人看懂,然后再让人联想到其他。
姜文拍了很多打比方的电影,为什么《让子弹飞》鹤立鸡群?
因为《让》本身是个有趣的故事,而不是为了打比方而变形到扭曲奇怪的故事。
为什么提琴男不能和农夫男好好分手,为什么宁可自残也不好好沟通,这种变态人设过于超现实,换成一男一女或者一女一女,也很难成立。
这算是中年男男版的青春伤痛文学?
在两个人互动的细节上,有很多可信的和幽默的地方,可惜再多的细节也支撑不起人设上的硬伤。
如果你想要作曲,那就想办法去提高才艺,去感受世界,去学习音乐,然后去创作。
把自己的手指都切断了,还怎么试自己写的曲子?
基友的纠缠不休反而是给了他一个台阶,让他对自己身处境的不满意甚至无力改变,都转移到别人身上。
一个真正有艺术天赋的人,家门口的一花一木皆是他的灵感,为什么非要和朋友割席?
无论是基友还是这个岛屿,都不是他创作乐曲的阻碍,他自己才是。
无论是战争还是友情,都是这样,对他人的冷漠和折磨根本来自于我们对自己无能的愤怒。
《伊尼舍林的报丧女巫》在电影里是导演务求深刻的那种,导演想要探讨的东西很多,现实里衍生的故事不足以容纳,或者不够理想,于是纯粹虚构了一个时间地点人物故事,用来传达自己的思索。
这名导演的《三块广告牌》也是如此。
这种电影是挺高级的,让人觉得深刻。
但虚构的东西细节难以把握好。
《三块广告牌》和这部《女巫》里都有不少经不起推敲的细节问题,情节问题,但无所谓了,它足以引发人的思考,传递了导演的思考。
这就足够是部好电影了。
在我看来《女巫》着重表达的还是人和社会的互动关系。
首先,一个封闭的渔农经济小村落,是典型的熟人社会,这种环境的特点是:人和人都互相认识,所有人面临所有人的道德审视,他们有共同的道德标准:教堂。
生活无聊枯燥千篇一律,没有变化的希望,因此会产生两种人一种是对这种一成不变感到安全舒适的庸人,一种是对此感到压抑想要挣脱去需求改变的人。
后者是危险的,因为后者如果成功了,对前者是种无形的压力和侮辱,相当于告诉你,你的生活是错的。
你应该冒险应该尝试改变--而这恰恰是前一种人最不想面对的事。
这种困境其实存在于每个人脑海,存在任何一个有这种熟人社会特征的小环境,例如你的同学群,朋友圈,你工作时间比较长的大企业。
都是这种小型封闭文化群落。
当年从计划经济中的公职停薪留职下海的中国人肯定对此深有体会。
这些年来破釜沉舟移民的人也会心有戚戚。
甘于庸常生活的人没有错。
害怕改变甚至是人的本能一种。
在有同僚打破舒适区前,留在舒适区的确很舒适的。
但大部分安于自己生活的人,面对变革者带来的压力会有种应激反应:你不能这样,你必须和我以及大多数人一样。
你和我们不一样,倒霉了当然更好,你没倒霉我也希望你倒霉。
人与人如果可以互相欣赏互相祝福,那必然是人间天堂,但要有这样坦荡胸怀,恰恰需要过尽千帆,万水千山走遍。
这是熟人社会里不可能发生的。
你不能指望人天生就襟怀坦荡。
Padraic和Colm是每天一起去酒吧喝酒的好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每天2点都约好去全村唯一的酒吧喝酒聊天打发后半天的时光。
忽然这天Colm决定和Padraic绝交,因为他忽然感到这样的日子无意义,他要在有生之年搞点儿流传千古的东西出来,青史留名。
对他而言,就是音乐,他喜欢音乐会拉小提琴。
从他家里的布置来看,他多少是有点儿艺术细胞的。
但所知有限,并不系统(从他弄错莫扎特贝多芬的时代可见一斑)。
Padraic作为一个满足现状派的代表当然百思不得其解,Colm只好直言相告:因为你很无聊,和你聊天浪费生命。
这种开局证明了Colm也没比Padraic好多少。
你想做音乐没必要和以前的朋友绝交。
你朋友也不是傻子,也不是没有其它的朋友。
想想看,如果你打算移民了,和你没有移民的朋友绝交,是不是很离谱。
Colm此言一出,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正如一句“你瞅啥”一出口,接下来就算出人命都不足为奇。
Padraic觉得没面子,这事没完没了,正如对岸的内战。
战争其实也是人与人之间的冲突,只不过更大型,更多人参与,伤害更大。
究其原因,很可能也是由一句“你瞅啥”起,然后莫名的导致了更大的误解,更多的互相伤害,谁都放不下,愈演愈烈,甚至延续千百年。
人类就是如此荒唐,不可理喻。
Padraic说过这样的话:兄弟,有些事是一辈子的,放不下。
这是说他自己,也是说对面的内战。
但起因真的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导致的误解。
接下来事态愈演愈烈,Colm开始剪掉自己手指表示分手的决心,Padraic更加觉得没面子而要硬撑到底。
尤其是当作为全村第二窝囊的他,得知全村儿第一窝囊跳湖自杀后,他更不能认怂。
Colm的手指接着甩到他门上,他的宠物驴吃了手指后死了。
他点了Colm的房子。
(还好,他认为狗是无辜的,特别提醒Colm把他的边牧放出来)电影的结局也很有意思,经历了这场茶杯里的风波,Colm剪断了五根手指,房子也被点了,但似乎他和Padraic和好了。
其实他此刻已经不是从前的自己,音乐写完了,他终于找到了点人生意义,他也终于明白对付这样的傻逼不能硬来。
硬来无法沟通的。
Padraic有错吗?
似乎也没有,他被逼到这份儿上了。
没有回头路了。
不得不赞叹一句柯林法瑞尔演技太棒了。
我看完好几天都没认出是他,那对倒八字眉会说话。
Sibon是这种封闭村落里有追求的人最好的结局了,她不想和这些人浪费时间浪费生命,正如Colm所说,Padraic聊他家驴拉的屎能聊俩钟头。
生活极度无聊的地方,真的得从聊马粪里开出花来。
她深居简出,在家读书--那是个让人可以脱离小村庄自由驰骋的世界。
这样的人当然在村里名声不好,你不参与大家的活动就不够Nice,而Nice是这种地方每个人都必须遵守的道德标准,Colm对神父忏悔时,神父说你忘了件事,他说:啥?
你对Padraic不够Nice。
他:不够nice也是罪吗?
不够Nice不是神定义的罪,但是神父定义的。
正如开始Padraic说Colm不理他了,所有人都说,你们俩吵架了吗?
他说没有,人人都说吵了吧?
他犹豫了,可能真的吵了吧。
Sibon找到了工作离开小岛,她去唯一的杂货铺加邮局拿信时,信被老板娘拆开看了(还不承认),老板娘见到每个人问的都是同一个问题:你有什么新闻?
在这种无聊的地方新闻是很重要的,其实她问的新闻也不是真的新闻而是他们村儿里的张家盆大李家碟小。
Sibon没有新闻告诉她她很不高兴。
拆了信还要把Sibon找到工作的事扬出去,Sibon矢口否认--注意,这很关键。
她是相当了解岛民的。
事成之前一定要千万谨慎小心。
在Sibon这个她们村儿唯一一个真正的thinker(酒吧老板说Colm 更像个thinker,而Padraic不是)眼里Colm和Padraic都挺傻逼的,她去找Colm企图调节二人冲突时就是告诉Colm:你不必这样也能把目的达到。
但他不听,更不用说他的犟驴哥哥了。
离开小岛后他写信给Padraick说你出来吧,内战已经停了,这里工作机会很多,生活也很好。
Padraic回信说:我不会离开。
然后扯了一通他死去的宠物驴在看着他之类。
其实他就是不想离开,他享受这里的生活。
这种人更享受这样的生活,离开对他们而言是危险的。
但不适应的人不走不是死就是伤。
人间最痛苦和绝望的是失去希望,警察的孩子被父亲猥亵,被全村看不起,他活着的希望是女人,爱情,女人不搭理他,求爱也失败了(Sibon只是很温和的告诉他不可能的),他唯一的友情其实也破灭了,他发现Padraic竟然撒谎骗Colm的朋友说他家出车祸。
Padraic仅存的Nice也被自己的愤怒和自私取代,他绝望自杀了。
回来说这种编剧电影的缺点,最匪夷所思的当然是砍指头,但这也是导演不得不做的。
正如三块广告牌里让警长自杀。
另外就是Colm和Padraic一开始就不太可能成为朋友。
哪怕是单方面的。
但这两者是影片情节构造的基础。
这个基础非常薄弱,有强烈的编剧味道而脱离现实太远。
一对如影随形的朋友,一方厌倦了成日泡酒吧,聊是非,日复一日的无聊生活,担心自己上了年纪一事无成,有一天悄然离世,被人遗忘,于是决定作出改变,希望凭借音乐流芳百世。
改变的第一步,就是自私的单方面终止这段友情并决绝地与对方保持距离。
被“抛弃”的快乐(无聊)小伙,在扎扎实实体验到失去的痛苦和手足无措之后,不断问责自己做错了什么,说错了什么,甚至以为这是愚人节的玩笑,殊不知愚人恰是自己。
对方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我不想再和你做朋友了”,就能迅速地失去本以为是永恒的一部分,变成孤零零游荡的小鬼,兀自痛苦神伤。
在极度空虚、无聊、迷失、孤独的时候,任何一种形式的亲密关系,都会成为一块依赖求生难以割舍的浮木,这与生活在今天,还是生活在影片中这对朋友所处的1923年没有区别。
区别在于身处何处。
如果是今天,在城市里,人海茫茫,人际复杂,友情破裂只要换掉电话、拉黑、删好友,实在不行换地址便能轻松地与他人失联。
可若换成身处孤悬之岛伊尼舍林,同时对面的本岛还处于内战的炮火之中,两人便如同关押在同间监狱的囚犯,出了事避無可避、众人皆知,冲突也就断了和平解决的出路而被无限激化。
热爱音乐的为了彻底绝交,从冷漠以对,到自残相逼,最终锯掉五根宝贵的手指,还以为两人各自发泄完就算扯平,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笃信一哭二闹三纠缠就能重归旧好的,在一切尝试换来更糟糕的后果之后,生出“如果世界上只有一个我,那真是太孤独了,那不如就再过分一点,让你恨我吧,这样就能以另一种方式永远纠缠在一起”的念头,我们不死不休。
片中有一段台词“Maybe there are banshees, too. I just don't think that they scream to portend death anymore. I think they just sit back, amused, and observe.” “报丧女妖”的寓言成为本片无可回避的宿命。
同时也揭示了一个事实,每个人的都是情绪的动物,以荒诞的激情召唤绝对孤独,最终成为死亡的猎物。
怎么摆脱?
影片中反复出现的圣母像和十字架似乎在暗示宗教的力量。
可是把教徒赶出忏悔室的是神父,矗立的十字架也无法改变房子被烧毁的结果。
神明做不了什么。
一切已发生的都无法挽回。
就像这三年的经历的种种,居家隔离、生病死亡,每个人又何尝不是生活在自己的“伊尼舍林”?
只是有的人勇敢走出去,尝试新的开始;有的人留在原地,任由寒风吹彻,被孤独淹没;有的人忍受伤害,不为人知的死去。
导演说:“我希望这部电影能提醒人们,做出一个错误的决定会产生深远的影响……这是一个我跟电影都没办法有答案的议题,但也许我们可以面对它,不要再尝试走那条路。
”
电影依然有强烈的马丁麦克唐纳气质,镜头选摘是非日常的、不普遍的、浸没在独立的思辨氛围里的,由一个针尖上的偏执之谜导出一个棘手的精神困境,提出一个问题,生成更多问题,却不解决问题,以堵代疏地推进剧情,给人以自缢般的窒息感。
马丁设计的情节张力也依然有一种精神内耗倾向,没头没尾、自找不快,并且一定要往极限推演:昔日挚友突然间语义不明地与自己决裂,并发展到剁掉手指以明志,电影全程都在致力于从这一疑点里挖掘出真命题。
马丁早年创作过两个“三部曲”系列戏剧,“丽南镇”三部曲和“阿伦岛”三部曲。
这部电影脱胎于“阿伦岛”三部曲其中一部作品,当时因为尚不成熟所以并未发行。
六部戏剧作品无一不是深深凝视爱尔兰西部岛民的生活,也都被相似的痛苦贯穿:一方面是对血脉的仇视,亲人朋友间避免不了扭曲的爱恨情仇,也往往牵涉出血腥凶杀;一方面是对地缘的仇视,小岛是让人深陷匮乏和厄运的囚笼,美景非但不能疗愈人,反而会吞噬人。
作品里的人物对“关系”的倾轧有多敏感,就对心灵的平静和自由有多渴望,甚至不惜以疯魔换成活。
这是基于马丁个人系列戏剧作品的一条完整线索,可以让费解的现象有迹可循,能懂《丽南山的美人》里女儿为了出走家庭而弑母,就能懂这部电影里科尔姆为了摆脱碎嘴无趣的朋友而自残,不需要借助所谓的政治隐喻,本身便可以顺理成章。
其实,类似爱尔兰内战的宏观背景经常在马丁的作品里出现,但不会成为被叙述的主体,因为远方的战争在他看来未必比内心的更喧嚣。
马丁已经竭尽所能地把痛苦通过电影传达出来了。
执意绝交的科尔姆看到的是有限,所以要在死亡来临前寻找一个永恒光亮的出口,是音乐也可能是其他;执意挽留的帕德瑞克看到的是孤独,他只有寥寥几步路的小岛和寥寥数个亲人好友,驴子也称得上是合格的倾听者。
实际上,马丁的痛苦是一种有前现代性的痛苦,它来源于对具体关系的超越,但还没有触及对个体自限性的反思,一个人在追求绝对价值的路上往往只能灰飞烟灭。
所以故事往往就此打住,小岛上的人们穷其一生也没能琢磨清楚个中缘由,已经等来报丧女巫将生命回收。
科尔姆: 那天早上,阳光正好,我的灵魂醒了,告诉我,去掉所有不堪,我要尊贵,哪怕永享孤独。
我找到帕德里克,告诉他我们必须断交。
“朋友要有旗鼓相当的灵魂。
”,这句话我咽下了,他听不懂。
他百般不舍,我断指相逼。
帕德里克无限惆怅地离开了小镇。
刚刚,夕阳下了。
看着缺失的手指,我居然哭了,我都没有拒绝空气和面包,我为什么要拒绝你。
远远的, 好像女妖的声音: 你还没有学会安抚你的灵魂。
原载于第十放映室,标题为《这才是原版【分手的决心】啊》传奇剧作家马丁·麦克唐纳转行导演后,本着慢工出细活的创作精神,以三部长片博得了影迷的欢心和评论界的一致赞誉。
继2017年的《三块广告牌》横扫各大影展后,马丁为观众带来了他的最新作品《伊尼舍林的报丧女妖 》。
在本月初公布的金球奖入围名单中,《女妖》一举囊括八项提名,成为最大赢家。
而影片主角科林·法瑞尔更凭该片在早前的威尼斯电影节上荣膺影帝,更让广大影迷对这部新作充满期待。
《伊尼舍林的报丧女妖 》,2022相较马丁之前作品令人津津乐道的戏剧性,《伊尼舍林的报丧女妖 》在故事性上是最简化的一部:与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在布鲁日》,虚实交错、天马行空的《七个神经病》和一波三折、直戳人心的《三块广告牌》相比,《女妖》的情节简单到似乎有点乏味:在一座虚构的与世隔绝的小岛上,一对好基友因对“生命意义”的不同领悟而渐生嫌隙、分道扬镳,并将事态推向不可控的危险边缘......然而,这个立足孤岛、受制于狭小时空的“解除好友”故事其实大有深意,它是人生处境和世界现实的双重隐喻。
一:人生之孤独《在布鲁日》中的两位杀手布莱丹·格里森与科林·法瑞尔亦师亦友的感情让人印象深刻。
14年后,马丁终于撮合二位在《女妖》中再度聚首。
然而,这份曾感动过无数人的友谊却突然被单方面宣布断绝。
布莱丹·格里森与科林·法瑞尔继《在布鲁日》后二度合作尤其马丁将这一幕置于开场,更令很多人感到错愕。
即便“分手的决心”借主角Colm之口多次挑明:“你是个无趣的人”、“这一切对我毫无意义”,但人仍对Colm绝决的冷漠乃至自残的执拗迷惑不解。
难道,时间的流逝真能在旦夕间将人变成另外一个人?
——这无论如何有点说不通。
其实,Colm的性情大变不是出自主观上对死亡的忧虑与恐惧,而是死亡的客观存在提醒并颠覆了其先前几十年的生存基础,这是一种存在主义危机。
存在主义危机的源头不是对死亡的凝视,而是对死亡的“发现”:人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长,在某个机缘巧合的瞬间,总会留意到这样一件事——死亡的“可能性”和迫近性。
既然死亡无法避免、终结一切,那我还继续活着做什么?
我为什么不现在就死?
如此还能免去辛苦维生所需的成本?
——按道理,这才是“理性人”最“经济”的考量。
于是当人终于开始直面死亡又不打算身体力行的时候,就势必要解决这样一个问题:活着到底为什么?
性格滋生观念,观念衍生想法,而想法导致行动——因为爱好艺术,Colm很容易产生如是的想法:生命是短暂的,而艺术是永恒的,只要将有限的生命融入对艺术的追求,我就不会“死”。
那我眼前的努力当然就是有意义的。
于是,“开窍”的他自然会对Padraic再三强调“断舍离”的重要性,因为Padraic浑浑噩噩、知足常乐的处世方式,是自己从艺术中获得第二次生命的巨大障碍。
理解了这点,就不会对Colm的绝情感到奇怪:当朋友威胁到了自己的“生命”,朋友当然就没得做。
反观Padraic:他被全村公认为是“生活中的老好人”,头脑简单,性情天真。
只要有酒有朋友、有妹妹的照顾,再加一只宠物驴,日子就能过得很幸福,自然难以理解Colm与他绝交的如此形而上的理由。
可就是这样一个不识愁滋味的快乐单身汉,随着Padraic、妹妹及那只宠物驴的相继离开,终于还是尝到了他一直不理解的“孤独”滋味。
他愤怒、无助、困惑,几次三番想恢复生活的旧有秩序,尝试“发出自己的声音”,却加剧了从前熟悉的世界分崩离析。
与Colm的主动相比,Padraic的转变是被动的。
主动寻求转变的还有Padraic的妹妹Siobhan,在这个人际关系全凭闲言碎语、家家户户知根知底的“世外桃源”,她和Colm同样选择了“润”:只不过Colm构筑的是自我的“精神堡垒”,她想到的是肉体逃离。
所以,Colm才会暗含期许地问她:“你能理解我所说的平静吧”。
可惜我们看到,小镇上唯一“擅长思考”的二人都无法获得共鸣:Siobhan认为Colm和Padraic同样“无趣”,对生活充满“怨气”。
非但他们的沟通不畅,我们发现这座岛上的所有人都是一座孤岛:Colm和Padraic在还是朋友的时候也只能聊些“驴粪蛋子”的无聊话题;Padraic虽然爱自己的妹妹,却对妹妹的精神支柱——阅读一窍不通;Dominic的父亲是小镇唯一的警长,他对每个打招呼的人视而不见还动辄对傻儿子大打出手;而Dominic作为伊尼舍林“最傻”的人,更是没人待见,众人齐聚的酒吧不欢迎他,就连他一直仰慕的暗恋对象Siobhan都对他的言行举止极不耐烦。
还有那个打扮的像女巫、神经叨叨的Mccormick夫人大伙避之唯恐不及,就连最善良的Dominic和Siobhan都不客气地称她“食尸鬼”。
更别提酒吧的酒保、商店的大妈,这些人无聊到了就好打听个“新鲜事儿”的地步。
哪怕是教堂的神职人员都对聆听信徒的告解不感兴趣:一言不合便恶语相向、破口大骂。
这些人都怎么回事?
他们为什么都不沟通并如此孤独?
——因为这个岛,以及这场战争。
二:世界之荒谬伊尼舍林是一块自给自足的封闭之地,马丁从影片开始直到结束都不厌其烦地以镜头强调它与世隔绝的外部环境——只有一条水路与爱尔兰主岛通航,而每每乘船而来的,是作为宗教象征的神职人员。
教堂是岛上众人的粘合剂,勉力维系着表面的秩序和摇摇欲坠的信仰。
岛上只有最简单的畜牧业,而岛民几乎像Padraic一样是清一色的文盲。
大家唯一的娱乐就是在酒吧听音乐、喝啤酒,这就使所有人的生活高度同一、精神也高度趋同。
用萨特的话讲,这种按部就班的日子叫“恶心”,而Colm之所以要与Padraic绝交也正是为了摆脱这种“恶心”,证明自身存在的自由。
安逸却一池死水的生活不仅让愚昧与无聊大行其道,同时构成了“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信息茧房:那个热衷暴力解决问题的警官,居然分不清隔壁内战的交战双方,他感兴趣的是钱及观看处决犯人。
因为无事可做和没有“想法”,于是每个人的好奇心就都扑在别人的八卦并对他人评头论足。
就像Siobhan的遭遇:没人关心她读什么书和她丰富的内心世界,大家的焦点集中在她为什么还不结婚?
他人即地狱——是这个风光旖旎却冷冽肃杀的海岛上人与人关系的真实写照。
就像生前无人问津的Dominic最终因爱情的幻灭而自溺于湖中,这一情节设定非常反讽和黑暗,足见马丁高超的编剧技巧:本来是Siobhan受到警长的揶揄后万念俱灰,打算投湖自尽,徘徊之际被及时赶到的Dominic中断,但Dominic向Siobhan表白遭拒后自己却选择了自杀。
而他死去的方式又和先前警长父亲跟人闲聊的话题一致。
也就是说Dominic救了Siobhan却反被后者“所害”,再想想Padraic和Colm的反目成仇、警长对儿子和Padraic的殴打、血淋淋的断指和火光冲天的房屋......伊尼舍林就是一座人人自戕与彼此互害的监狱。
在这被上帝遗弃的悲哀之地,就连“伊尼舍林女妖”的报丧都变了味儿。
“报丧女妖”本是爱尔兰神话中的怪物,她以恐怖的哭声预言死亡的降临。
本片中,Mccormick夫人的形象无疑暗指女妖,但我们发现她的预言并不准确:她在湖对岸向Siobhan发出死亡召唤,但Siobhan并未就范;她预言会有两条生命逝去,我们本来担心是Colm和Padraic这对老友,结果却是Dominic和宠物驴——后者是伊尼舍林最底层、最被漠视的存在。
好一条弱肉强食、扼杀生命的食物链。
在“八卦至死”的无情世界,恰如Colm感叹的那样:“连报丧女妖都再也不用尖叫来预示死亡了,她们就坐在那里消遣、观察”——同众人一样沦为“看客”,不抱同情、不加介入地静待所有不好的事情发生,眼睁睁看着人死去。
若能稍微留意到远方真真切切的炮火隆隆而非只是远远地驻足观望,一切会大有不同。
踏出这个愚昧封闭、人云亦云的茧房,正像Siobhan说的那样:“这里没什么可留恋的,只有更多的凄凉和怨恨,孤独和恶意,以及时间的缓慢流逝——直到死亡。
”
说完了伊尼舍林的隐喻和象征,我们再将目光对准对岸的爱尔兰。
三:人生如战场爱尔兰内战是指发生于1922年6月至次年5月刚刚独立的爱尔兰共和国上的一场内斗:交战双方是所谓“自由邦”与“共和派”,而开战的理由仅仅是共和派相信在自由邦的领导下,爱尔兰永远不会是个独立的共和国,而仅仅是大英帝国的一个附庸。
于是,一年前的独立战争期间还属同一战壕的同志和兄弟迅速瓦解、分化,从并肩作战走向了兵戎相见——而这一切,仅仅出于政治立场的不同。
类似的故事在古今中外的历史长河中不断上演,而关于爱尔兰内战的详细背景,大家不妨重温肯·洛奇的名作《风吹麦浪》:影片中的亲兄弟正是在民族独立期间一起参加“革命”,又在革命胜利后因分属不同阵营而导致手足相残、悲剧收场。
《风吹麦浪》,2006说到这儿,我们会发现这部电影最有意思的地方。
让我们回到文章开始所谈的“好兄弟分手”一事:你既可以从人本主义的哲学视角来分析它,也可以从“战争-生活”互为镜像的政治层面来解读它。
这部电影没有战场上的正面描写,而发生在一海之隔的兄弟反目又像极了这场荒谬的战争,这是马丁·麦克唐纳最妙想天开又匠心独运的设计。
让我们想想:世界本来好好的。
突然某一天,一个人要与另个人断然割席——纵然这出自Colm的“理性思考”、他有一万个深思熟虑的“理由”,但在单纯善良的Padraic看来:他斩钉截铁给出的“理由”显然是非理性的。
那绝交到底是理性还是非理性?
——看你站在哪一方了。
那么战争呢?
战争是什么?
战争是两帮人马耗尽心机、斗智斗勇、非常理智地提出各种计划、实施各种计策去杀人。
这是发生在人类身上的集体屠杀,但交战双方的作战室和指挥部都很理智,就连各自参战的不同信仰也基于理性——那战争到底是理性还是非理性?
——源于理性,终至陨癫。
这就是人性,这就是战争。
就像你理性提出“和平分手”,我理性地想要挽留,但这维持不了多久。
最终你斩落五根手指,而我烧了你的住处,大家都疯了。
这,就是这个荒谬世界亘古不变的真相。
影片结尾,先前“一条道走到黑”的Colm试图缓和与Padraic的恩怨:“现在可以结束了吧?
”,而此时此刻的“老好人”Padraic却显出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模样:“你呆在家里一切才能结束,但你不是还活的好好的吗?
”原来,暂时的握手言和只是筋疲力尽的双方面向未来的战争划下一道休止符,一切还未结束。
就像爱尔兰内战爆发迄今整整100年了,可它造成的爱尔兰社会人心的巨大撕裂,时至今日仍对这个国家的政局施加着难以磨灭的影响。
Colm和Padraic这对好基友再也回不到从前了,除非“一个人先死去”。
马丁的电影世界有个特点:总是存在两股旗鼓相当、相互抗衡的力量,但力量的双方又不遵循简单的非黑即白、善恶分明,人性永远在灰色的地带辗转游移,一路挣扎并终陷绝望。
就像《在布鲁日》中的冷酷杀手也能向言出必行的骑士精神殉道;《三块广告牌》中尸位素餐的刑警也有心思缜密、极富人情的一面。
《三块广告牌》,2017《女妖》中的这对朋友也是一样:他们的冲突与对立、伤害和报复之所以令人扼腕,是因为他们仅仅依据个人的真实想法行事,完全不受外来力量的干涉和影响,便已铸成大错。
黑色幽默玩到这样的高度,才是真正的悲剧。
正像麦克唐纳说的那样:“我电影中的主角没有一个是真正令人厌恶的。
”好吧,大家都很无辜。
看看眼下社会意见的分裂,哪怕小至家庭范围:不管针对疫情防控还是俄乌战争,或仅仅因为“三观不合”,像片中几十年老友说崩就崩一样的事儿,并不鲜见。
世界是战场,而战争不会结束,它只会以改头换面的姿态卷土重来。
这一切毫无意义。
马丁麦克唐纳的电影世界总是存在着两股相互抗衡的力量。
一是在世界荒诞无常以及精神存在危机之下所产生的悲剧力量,二是身处其中的人们为了消解这种沉痛,承受那些无法承受之重,进而武装的幽默力量。
不同于其他很多黑色幽默,马丁麦克唐纳的幽默永远不会来源于悲剧本身也不会让你逃离悲剧,更不会去粉饰悲剧。
作为“直面戏剧”流派的殿堂人物,他总是会让世界的残忍血淋淋地呈现在观众面前,而幽默则是人们选择去面对和承受悲剧的方式。
这种浓稠的悲怆在幽默的稀释之下,便蔓延出了一种独属于马丁电影的忧郁。
这种薄雾般的忧郁滋生于中世纪小镇布鲁日,被加州聒噪与刺眼的阳光所刺破,却又如春草一般渐行于密苏里艾比镇,渐远至离世孤岛伊尼舍林,还生在低云、远山与海浪的包裹之中。
《伊尼舍林的报丧女妖》重聚了《杀手没有假期》二人组。
年过花甲的Colm(布莱丹·格里森 饰)产生了对于死亡的深层恐惧,他渴望像莫扎特那样,通过艺术来达到另一种更加永恒的存在,于是他选择与Padraic(科林·法瑞尔 饰)割席。
后者身上有着桃源居民的赤子之心,然而却缺乏文化教育。
印刻在人类身上的群居DNA使得他不得不通过分享生活琐事,进行永不休止的无意义交流,进而能从他人身上汲取到精神能量,用于抵御人类最原始恐惧之一:孤独。
而马丁还巧妙的将Padraic对于孤独恐惧的坦白嵌入到了一场博得全场哄然大笑情景之中:Padraic捉弄Colm新朋友:“你的父亲被车撞了,情况很严重,你赶快回去,否则他将孤独地死去”;“什么!?
我的父亲快死了?
”“不,比死更糟糕”;“还有什么比死亡更糟糕?
”“孤独”。
Padraic对于Colm在时间与空间上的侵蚀,至少在Colm看来,是他通往精神殿堂的最大阻碍。
马丁麦克唐纳的电影充满了各种人物的冲突与对立,然而这些对立从来不是简单地建立在传统意义的好坏之上。
戏剧导演出生的马丁深谙这个世界的复杂,有时人们仅仅是各司其职,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却业已对他人造成了伤害,杀得你死我活的双方心中都存在着善良、尊严、悲悯。
于是自杀,或者说一方甘愿接受另一方的制裁在马丁电影之中总是存在,观众看着剧中人物明明做着正确的选择,却只能一步一步地走向毁灭。
造成原本井然有序的和谐世界失调的悲剧源头往往缺席于电影之中,电影只留下承受着不同痛苦的无辜之人自相残害。
在马丁以往的电影里,这个缺席的第一因或是命运弄人,比如《杀手没有假期》里的误杀小孩,或是世道惨酷,比如《三块广告牌》之中女儿的奸杀。
然而在《伊尼舍林的报丧女妖》之中,马丁将一切都回归到人类自身之中,推到多米诺骨牌的不再是任何一个外部因素,那仅仅是一个人对于自己生命产生了一种新的领悟。
他最大化地减少了外部的偶然性,却增添了许多的无力与悲情。
环境对于马丁麦克唐纳来说向来都是个重要元素,在他所拍摄的四部长片之中,三部电影的名字都出现了地名。
而爱尔兰的偏远小岛伊尼舍林,犹如一个“不知魏晋”的遗世之地,是马丁麦克唐纳思想实验的理想场所,是两种不同存在危机惨烈的内战战场,叔本华的名言“人要么孤独,要么庸俗”成为内战双方各自的旌旗。
伊尼舍林在某种程度来说,已经不再是一个地理空间,而是人类的灵魂空间。
“伟大的剧本是将人物的灵魂放在火上烧”,片尾熊熊的大火,正是对于小岛这个灵魂的煎烤。
而故事所发生的时间1923年,正值爱尔兰内战,微观个体与宏观世界在小岛内外同时上演着自相残杀。
炮弹的轰鸣时而回响在小岛的上空,而哀怨清遒的爱尔兰民乐飘逸在背景音乐之中,二者交替着为这场注定没有胜者的双重内战做着凄美的注释。
长歌之哀,胜于痛哭。
作者:Alex Ritman / The Hollywood Reporter(2022年8月30日)校对:覃天译文首发于《虹膜》五年前,马丁·麦克唐纳带着自己的第三部长片《三块广告牌》亮相威尼斯,该片不仅取得了不俗的票房,更是横扫了英国电影学院奖,并为弗兰西斯·麦克多蒙德和山姆·洛克威尔带来了一座奥斯卡小金人。
今年,麦克唐纳携新作《伊尼舍林的报丧女妖》再战威尼斯,与前作相比,这部黑色喜剧的戏剧性有所下降,将故事背景转移到了1923年的爱尔兰农村,讲述了两个男人的友谊突然结束,因为其中一个人认为另一个人实在太无趣。
这部电影在戈尔韦郡拍摄,该郡是麦克多纳许多早期剧本的发生地(就在他父母的家附近),也是布莱丹·格里森和科林·法瑞尔自2008年的《杀手没有假期》之后首次在银幕上重聚。
在接受本刊的采访时,麦克多纳谈到了自己「慢工出细活」的原因(以及担心《三块广告牌》的成功可能会迫使他投入到更多的工作中去),解释了他如何在故事发生前数十年就想好了这部新作的片名,并坚决拒绝了任何希望他执导非本人的剧本的制片人。
他还坦承,女友菲比·沃勒-布里奇给他的新作提供了反馈,值得庆幸的是,她很喜欢。
问:据说你在1994年就有了《伊尼舍林的报丧女妖》的构想,那么从那个时候起你就一直在完善这个项目吗?
麦克唐纳:不是这样的,我想借此澄清一下。
我最早是想到了一个标题,并且试图以它为片名写一个剧本——实际上那时候的标题还是「Banshees of Inisheer」(译者注:本片的英文片名为The Banshees of Inisherin)——但它并未完成,我也不太喜欢,就把它抛在了一边。
但我一直很喜欢这个标题,觉得它值得重新启用。
因此,大约三年前,我想出了一个适合这个标题的故事。
这是一个全新的故事,和最初的想法没有关联,我甚至对它毫无记忆了。
问:这个片名显然与你此前的「阿伦群岛」系列戏剧相关,你似乎有意将他们组成一个三部曲?
(译者注:麦克唐纳以前创作了《伊尼西曼岛的瘸子》和《伊尼西莫岛的中尉》两部戏剧,阿伦群岛位于爱尔兰西海岸,这三个故事的发生地正好就是组成这个群岛的三个石灰岩岛屿。
)麦克唐纳:就其故事类型而言,这部电影确实像是三部曲的终章,它是一部以爱尔兰西部为背景的黑色喜剧。
但除此之外,它是一部全新的作品。
问:故事的灵感从何而来?
麦克唐纳:我只是想写一个关于两个男人分道扬镳的悲伤故事。
部分原因可能是自从《杀手没有假期》之后,我一直想让科林和布莱丹再度合作。
从那时起,我一直和他们保持着朋友关系,并且希望没有其他人能够把他们俩凑在一起,有一次差点就发生了,但最终还是没能成行,我为此感到非常高兴。
他们俩也一直想重聚,所以这就是这个故事的起源——「分手」的故事和这两个老朋友。
问:距离《杀手没有假期》已经有14年了。
你们这次的合作顺利吗?
布莱丹在那部电影里的下场可是有点惨。
麦克唐纳:他是自食苦果!
话说回来,是的,这次合作也非常愉快。
在八个星期的拍摄时间里,没有人发过牢骚,这很奇怪。
我爱他们,我们相处得很好。
我们之间没有任何矛盾,他们也没有任何明星的架子。
他们知道我仍然是一个资历尚浅的电影人,但也清楚我有一些擅长的事情——故事和人物。
而且他们知道我在乎他们所在乎的东西。
问:和你的其他电影相比,《伊尼舍林的报丧女妖》的节奏和氛围似乎不太一样,它是不是和你的舞台戏剧联系更为紧密?
麦克唐纳:我不认为它与戏剧紧密相连,但我确实想拍一部比其他电影更安静、更收敛的作品。
这绝对不是好莱坞的风格。
它在某种程度上给人一种欧洲电影的感觉,尽管我在拍摄的时候脑子里并没有这个想法。
但我很清楚要让风景成为故事的一部分。
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它能像任何一部爱尔兰电影一样美丽。
因此,我们一直以此为目标,这也使得这部电影留有更多的空白和安静。
而且与其他电影相比,它可能没有那么多情节,更像是一个人物研究。
但我认为它和其他电影一样有趣。
问:这是你自《六发子弹的手枪》之后回到爱尔兰拍摄的首部电影。
你是否对此计划已久?
麦克唐纳:没错,拍摄地点离我父母的住处很近。
他们就住在戈尔韦郡的边缘地区,而我们在阿伦群岛的伊尼西莫岛拍摄,必须经过他们的房子才能抵达港口上船。
所以在周末我会去看看他们,这很棒。
戈尔韦郡是一个很适合闲逛的小城。
这很有趣,因为通常在电影拍摄现场,工作人员了解的是你过去的电影,但在这个片场,他们了解更多的是戏剧。
所以这不太一样。
问:这也是你自《三块广告牌》之后的首部长片。
当你凭借那部作品大获成功后,是否很难专注于你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而不被噪音和大量邀约所扰?
麦克唐纳:实际上,因为我不是那种连轴转、不停地拍电影的人,而且我不太喜欢工作,当某部作品获得成功时,我担心的是它会让我不得不面对更多的工作。
所以我没有太多你所说的忧虑。
我每年都会写一些东西,但那只是为了自己而写的,而不是受人委托。
如果它不好,我就把它扔掉。
我喜欢《三块广告牌》以及随之发生的一切,这是出乎意料的一次旅程,非常有趣。
但你确实要谨慎对待它。
我不觉得我必须以任何其他方式重复它,或是重复《杀手没有假期》。
坦白说,我根本不关心作品成功与否。
《三块广告牌》的成功太反常了。
我认为它只是出现得恰逢其时。
当时MeToo运动如火如荼,弗兰西斯的表演非常精湛,以及各种相关言论四处传播。
所以这种情况很难再发生了。
问:或许正是《三块广告牌》的巨大成功,人们对山姆·洛克威尔饰演的种族主义者产生了不少反感,有人埋怨你给了他一个救赎的结局。
这种反馈会让你觉得不适吗?
麦克唐纳:作为一个一直反对种族主义并经常思考这一议题的人,我觉得这种看法很有趣!
但我认为这部电影并不是少数人所认为的那样。
我完全明白他们为什么会这么想,但我觉得那只是以一种简单的方式进行解读。
我并非要把自己的看法强加给他们,但他们似乎错把洛克威尔的角色看作是这部影片的英雄。
他试图成为一名英雄,但惨遭失败。
因此,我试图讲述一个关于我们把谁当作英雄或反派的故事,并且引发围绕这个问题的讨论。
我觉得以种族主义者的视点解读这部电影的结尾有点过于简化。
但我能理解。
问:你一直都是自编自导,你有想过执导别人的剧本吗?
麦克唐纳:到目前为止从来没有。
幸运的是,我一直都有积压的故事可以回看。
我也不认为自己将来会去改编别人的故事。
因为不经常工作,所以在空闲时候我总会写一些东西。
写新故事一种愉悦,也是我最快乐的时候。
问:那你有没有考虑过将自己的戏剧搬上大银幕?
麦克唐纳:我坚决反对这件事。
尽管我说过讨厌剧场,但我确实认为你应该尽自己所能写出一部最好的戏剧,而不是着眼于把它置于不同的艺术形式中。
你必须尊重艺术形式本身。
而改编通常是捞钱的一种手段。
此外,我也觉得戏剧的故事讲过之后就没必要再重述了。
问:你的女友菲比·沃勒-布里奇也是一位才华横溢的编剧,她会充当你的剧本的参谋吗?
麦克唐纳:算不上参谋,她通常会在剧本写完后读一下。
而且她很喜欢这个故事,这很棒。
问:她有给出什么建议吗?
麦克唐纳:没有,但她的赞许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
问:你和你的哥哥约翰·迈克尔·麦克唐纳似乎一直保持着有好的竞争关系?
麦克唐纳:我不确定这算不算竞争,我们都希望彼此拍出好的作品。
问:不过你们俩都频频与布莱丹·格里森合作……麦克唐纳:他还从我这里偷走了拉尔夫·费因斯!
问:就像《伊尼舍林的报丧女妖》中布莱丹扮演的角色一样,你是否曾经因为某人无趣而与他绝交?
麦克唐纳:不会,他们只会偶尔让我恼火!
我保留着所有无趣的朋友。
原文链接: https://www.hollywoodreporter.com/movies/movie-news/martin-mcdonagh-interview-banshees-inisherin-venice-1235206905/
我认为,《伊尼舍林的报丧女妖》虽然发生在爱尔兰内战之期,理解这场战争也会让故事更有趣,但不理解也无伤大雅。
它并不是一部意在影射某特定战争的电影。
内战之所以出现,只是因为它在主题、事件、气氛、地理上,跟这场绝交异曲同工。
个人的绝交和国家的绝交,虚构的绝交和真实的绝交,是这个故事里的精妙互文。
麦克唐纳本人称这部电影为“一个简单的分手故事”,探索如果一个人单方面决定与另一个人断绝关系,两个人可能会发生什么。
更准确说,这是一个人被剥夺了社会关系后的荒诞主义故事。
1. 秩序的失去它从一个非理性的行为开始。
科尔姆在某一天单方面突然断绝和帕德里克在所有关系。
对帕德里克来说,比起绝交更难以接受的,是它毫无征兆和无法解释。
即使他已经听到了科尔姆说“我只是不再喜欢你了。
”他也不愿相信。
在真实世界里,一个认识了几十年的人往往不会采取这么不留人情、直截了当的做法。
即便这个原因是真实的,在帕特里克这个正常人的眼里,它也只是在这个难以理解的情况下,另一个难以理解的元素而已。
它被戏剧性地加在帕特里克身上,他必须维持他生活的合理性。
他寻找这次绝交的理由,他从自己身上找起,再从对方身上找起。
他那惹人厌烦的纠缠行为,与其说是出自他对于友情的珍重, 不如说是出自他对恢复生活秩序感的渴求。
这是荒诞主义打在帕德里克身上的第一枪。
这种荒诞在科尔姆剪掉他的手指后达到了顶峰。
作为局外人,观众会希望帕德里克饶过科尔姆一马,让他好好享受他的平静。
但我们如果如果用帕德里克为数不多但还算正常的智商去理解这一切,会发现剪手指行为不仅没让事情恢复正常,反而让他的生活秩序感跌到了谷底,因为这加重了这整件事情的难以理解程度——科尔姆宁愿剪掉他拉小提琴的手指都不跟他讲话。
帕德里克的所有纠缠都是在跟这种荒诞进行抗争,但它不仅对他的秩序感产生了影响,最终还导致他失去了妹妹和驴子。
焦虑和混乱变成了反抗和报复。
帕德里克埋葬他的驴子 2. 新秩序帕德里克最后接受了这种荒诞性,他不再去追究一切的来源。
当他失去一切后,他将这种荒诞视为合理的一部分,对于它带来的不幸后果,他选择去做出同样荒诞的反应,以在逻辑获得自洽。
他变成一个主动出击的人,宣告将在周日下午两点放火烧了科尔姆的房子。
在故事的结尾,科尔姆并没有被烧死,他一反常态的跟帕德里克求和,但这次非理性的主体已经转移到帕德里克身上。
帕德里克说,既然你还没被烧死,那么事情就还没结束。
他们看着对岸,谈起了暂时熄火的战争。
帕德里克认为,战争不会结束,只会卷土重来,这是一件好事情。
荒诞成为帕德里克新的生活秩序,无论科尔姆是否恢复了正常。
在影片的结尾,这种非理性在小岛上正式漫延,荒诞成为了世界的一部分。
正如对岸的战火,或者其他所有的一切。
影片的结尾是荒诞的漫延 3. Only the dead have seen the end of war.一个人该如何逃离这种荒诞呢?
在影片里,有两个人逃离了,其中一个是帕德里克的妹妹西沃恩,她选择了离开。
西沃恩像是一个极度理性的人,乘船到了新的城市,远离了这种荒诞,但这种远离是一种理想结局。
荒诞的并不是这个岛,而是整个世界,哪里都难以躲开。
当西沃恩建议帕德里克离开这个小岛时,他只能选择拒绝。
帕德里克被剥夺了友情、亲情和宠物的陪伴,他意识到生活的虚无。
荒诞主义认为,一个人如果被迫面对这种虚无,接下来他要思考的就是自杀问题。
帕德里克选择的是永不停止的斗争,他对科尔姆说,两个人之间必须有一个人死亡。
这是自杀的一种方式。
当我们回到故事的开头,会发现这一切都没有意义,事情起因已经不重要,只留下了斗争。
另一个离开的人,是多米尼克,他坠湖身亡,真正逃离了这个地方。
正如那句无法得知出处的名言: 只有死去的人才见过战争的终结。
内战这条线不容忽视,与两兄弟的突然割席,在情绪上互为映衬。当无知的白痴与自以为是的蠢货,因为截然相反的意识形态,在围栏里大动干戈之时,聪明人却顶住各种诽谤与压力,“润”了出去。牢笼中的牺牲永无止境,出去走走,出去看看吧~
反冷暴力宣传教育片
康姆的存在主义危机真是太典型了,麦克唐纳极端放大了这种典型,因此我从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对虚度时光的焦虑,对普遍社会关系的冷漠,对成就“伟大”的执念。但其实这样的念头对梦想真的弊大于利。而派德里克是世俗的代表,他完全无法理解这种存在主义危机,进而由善良变得偏激,间接伤害了他人。至于其中的爱尔兰隐喻,实际上是一种附加的语意,就像隔岸的炮火,离镜头很远很远,那是历史挥之不去的幽影。
早知解散后,各自有际遇作导游,奇就奇在,接受了各自有路走,却没人像你,让我 眼泪背着流,严重似情侣,讲分手。
突然被分手,自我怀疑,试图挽回,通过极端手段找寻自我价值,纯纯爱情片
能明白片子想说什么,但是我不喜欢… 以及男人真是永远听不懂别人的拒绝。
这个题材实在没法喜欢,属于伤口撒盐型
黑色幽默,和妹妹共情了,想逃离这个荒谬的世界。除此之外,影片是跳着看的,没那么喜欢。男主演的不错,但是这个角色太烦人了,是我最讨厌的那种人
非常马丁·麦克唐纳的剧本,“成年人绝交”的高概念,用20分钟就击碎了所有自以为是的情节想象,然后引入一场关于“存在和死亡”的悬疑思辨。也像是某种现代寓言,被困在茧房里的人们,或是因为绝望而背叛生活,或是因为孤独而放弃自我,真正陷入绝境的孤立无援,润出去的才能目睹希望曙光。
Colin Farrell出现的每一分钟你都能感觉到他在演戏……这或许是因为故事的最表层即是不成立的,人物无非是一些符号,甚至动物也是。
#venezia79 3.5 可能是我期待太高了吧 抱着期待去看结果收获了个小品 也不是小品不好 也不是完成的不好 就是觉得差点什么
看之前查了下这个小岛的位置,也大概了解了下爱尔兰内战。。一对老友,一个犟一个轴,一个痴一个傻,一个不高兴一个没头脑,不管故事想表达什么吧,开始还能轻松地品味其中的荒诞幽默,等真切了手指,就笑不出来了。。还是更喜欢这个导演早年几部作品,比较嗅不到隐约的对奖项的觊觎和对评委的谄媚。。
分手的决心
如此优美的风景被剧情糟蹋大导演都想把电影憋到2024年??
boring
补标,寓言体
-1
每一秒都很折磨+1 我不理解
看这片子真是一种煎熬
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