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ent.sina.com.cn/m/c/2018-05-19/doc-ihaturfs7651278.shtml第50届导演双周长片单元唯一的华语片《冥王星时刻》在戛纳举行全球首映,导演章明、制片人沈暘亲临戛纳为作品做宣传。
章明导演长期担任北京电影学院导演系教授,他是第六代导演中个性非常鲜明的一位。
他从90年代开始拍摄电影和电视剧,他的影片风格神秘,具有极强的个人化烙印。
他作品数量众多,《巫山云雨》《秘语十七小时》《结果》《郎在对门唱山歌》《她们的名字叫红》等影片在国内外影展多次展映、获奖,提拔了郭晓冬、黄璐等当今中国艺术电影圈最知名的演员,但囿于题材的独特程度,以及他本人的性格原因,章明导演在观众中、在影展方面仍然属于非常低调的一位电影人。
他本人相对来说比较幸运的一点是,他的创作生涯具备良好的持续性,20年来不断有新项目开拍,此次《冥王星时刻》更是他从影生涯以来投资最大的一次拍摄经历,也是他第一次带作品来到戛纳。
他情感细腻,对自己的拍摄手段具备充分的自知和自控能力。
和新浪娱乐聊起《冥王星时刻》的创作,他侃侃而谈,将自己10年来从影片初始概念的设计到影片制作完成的经历,结合自身的真实经历进行了较为详实的阐述。
沈暘是中国艺术电影圈最成功的制片人,她近年来连续将刁亦男《白日焰火》、毕赣《路边野餐》送上了柏林影展和洛迦诺影展最高奖的宝座,为中国艺术电影走向世界做出了相当程度的贡献。
她经验丰富,在上海电影节工作多年,从体制内到体制外,她带领自己的团队辛勤工作,帮助导演和剧组解决问题,代表剧组与投资人以及各种资源进行协商、交流。
在戛纳面对新浪娱乐的沈暘一如既往性情平和、思路敏捷。
她善于体察我们问题背后的含义,也善于在短时间内找到最合适的答案,选用最合适的方式将其表达出来。
她也戏称自己作为制片人是导演的服务生,言语之间那种举重若轻给我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
导演风格、故事主线新浪娱乐:从20多年前《巫山云雨》一直到现在,您的作品一直保持神秘的风格,重庆东北部、湖北西部、湖南北部交界地带的潮湿气候、风俗化的东西;同时您又说自己和10年前相比,情感变了。
您怎么看待自己的变与不变?
章明:你说的不变可能也是对的,导演的有些烙印是不会变的,拍电影的方式、沟通方式都会呈现在你的影像上,会有你个人的基因在上面。
但是我不可能回头去分析自己过去的电影,可能在神秘感等方面确实会是不变的。
这10年、20年,中国电影外在环境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其实你自己有一个面对这种变化的调整适应过程,对我来说是一个很痛苦的过程,每个阶段都要面对不同的选择,不同的诱惑,更多的诱惑,你可能会迷失,会进退两难、进退失据。
这个电影里面表现的压力会处在那种不明朗的阶段,不知道该往哪一个方向走。
这个电影表现的就是我的这个感受,这个是新的感受。
以前我拍《巫山云雨》就没有这样的感受,经过这些年的积累,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你肯定需要从某个途径把他释放出来,那么我的途径就是拍电影。
这部电影可能非常个人化。
我希望把我个人化的“冥王星时刻”传递给观众,不知大家能否感受到我想传递的这种感受。
新浪娱乐:《冥王星时刻》故事主线比您之前的作品更清楚了一些,角色之间的关系和情感是比较明确的,王学兵的角色和周围女演员、同事、制片人的情感关系,我感觉比您之前的电影更突出了。
章明:我的电影一直不是以故事性取胜的,你的感觉是有道理的。
你感觉到情节和人物关系更清晰,但我没有人为地加强,让矛盾冲突戏剧化。
影片中的人物关系很可能变成男导演、小鲜肉、年轻小女孩、女制片人四角关系,很容易戏剧化,这种关系可能会变成影片的一个主题。
我没有加强这部分,我希望把他们的关系展现得更自然,我特别不喜欢强烈戏剧化的感觉,如果这么做的话我自己那一关过不了。
我的电影都没有高潮。
影片结构:六个段落新浪娱乐:《冥王星时刻》开场有一段上海的戏,节奏非常快,和后面山区的剧情节奏有明显区别,您是怎样考虑剧情设计的?
章明:实际上我是分成不同的段落,第一段在上海的戏就是王学兵,最后是表现他醒过来的感觉,但我没有明确说这就是他的一个梦,但起码是他经历过的一切。
不管是他的梦也好,还是他经历过得真实的生活也好,就是他的一个思路。
第二段是女制片人,带领大家去跟当地政府接触,跟乡干部接触、喝酒。
第三段是年轻女孩,剧情中间她脱轨了,然后觉得王学兵这个角色也不是那么吸引她,也不是那么伟大,所以他脱轨了。
本来这一段我拍的很长,岔开去拍了很长一段,差不多20分钟左右,当中碰见一个做慈善的修行团,这一段本来想表现她找到比剧组更强大的精神支撑。
结果她发现修行团其实也就是很普通的两个女人之间的一种关系,而且她也不明白团里的女人是什么目的,所以她半途又回来了,但这场戏我基本上全部删掉了,因为篇幅的问题。
删掉的戏里还有很多,比如她们两个在还在一起住了一晚,她给她谈自己的小孩死掉的情节等等,所以现在剩下的就只是碰见她们,没有很详细地展现她跟这个修行团女人遇见之后,产生了什么联系。
以后这个电影也没有导演版的,因为在中国就只有一个版本,唯一的版本就是审查通过的版本,这就是电影的命运。
但是这一段情节应该对审查也没什么影响,这不是审查的问题。
新浪娱乐:您说的审查问题是在哪方面?
章明:我觉得大部分电影都会遇到审查的问题,商业片和艺术片遇到的审查问题是不一样的,有些内容在商业片里都没有问题,但在我们这种电影里都变成问题了。
就是这样的。
所以当我都觉得我已经很熟悉审查的时候,到后来我还是发现为什么会提出那么多很奇怪的问题,但是他们是要管这个事情的,那你在中国你就必须接受这个现实,就像我前面说的,没有导演的版本,只有公映的版本。
一切必须在允许之下。
小女孩这一段完了就是小白,小白那一段是最简单的,他本来就比较单纯,他脑袋很简单,他跟王学兵的角色的关系也很简单。
他很想跟导演交流,但是两人之间完全没有办法交流。
就他是一个很尴尬的一个存在,他自己也觉得很尴尬。
他这段戏完了之后,就是向导老罗。
老罗在电影里面还是分量很重的,他是一个贯穿性人物。
而且他很强势,他可以跟剧组的其他人形成两个不同的层面,他很有质感。
他也有两面性,也有非常人性化的部分,也有他作为公务员的部分,有他的职责所在,所以他是一个相对比较复杂的一个角色,他自己可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但我会把他展现出来是一个比较复杂的角色。
我不能简单说老罗这个人是好还是坏,他可能看起来很亲切,很好,很风趣,但是他做的事情可能跟他表现出来的样子完全不相干。
然后到了那个寡妇家,寡妇就成为这一段的一个线索。
影片的故事是分段的。
场面调度:一切都是设计好的新浪娱乐:老罗这一段有一个地方很有意思,我印象很深:小伙子说看到野人了,然后在那个时刻,王学兵的角色和小女孩在树旁边有一段对话,这个对话隐约能感觉到他们的关系还挺亲密的,这个时候有一个镜头表现老罗在旁观他俩的对话。
后面有一段是小女孩一边走一边跟王学兵这个角色聊天,老罗这个角色也在旁边,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存在着,我觉得这个设计很有意思。
章明:比如说王学兵这个角色的老婆,你其实剧本里面根本看不出来,完全是通过画面,通过影像来表现他们之间的关系,通过场面调度,也就是他们的位置,他们的视线。
拍的时候完全可以不让老罗在边上,这也是一种拍法。
我觉得老罗一直在旁边旁观,是我更需要的一种很自然的表达方式。
但是我也不想更多的解释,也许就是因为他本来就存在于那个场景,这个无法避免,你在这个环境你肯定需要老罗这样一个人。
在这个环境,可能你不管是外在的需求,还是内在的需求,都会需要这么一个人。
老罗跟剧组的人一定要有交集。
就像我觉得人没有办法避免自己所面临那个环境的一切,包括周围的人,人是最重要的一个因素,这是他们不可避免的命运。
新浪娱乐:所以很多调度上的事情是到了现场之后的临场决定,而不是事先去想好这一场戏这些演员应该怎么站位?
章明:调度都是我在写剧本的时候就想好的。
有些即兴的不在这个地方。
人物关系应该怎么调度,这是写剧本的时候就定好的,但是具体调度的时候,你要看当地外景具体情况允许你用什么样的调度方式,我可能会根据外景再重新安排调度,但是调度的意义,也就是他们的关系怎样去展现,是我在剧本阶段已经规定好的。
视角的转变:寡妇的欲望和坚持新浪娱乐:因为小女孩有一大段的情节都被剪掉了,所以就显得曾美慧孜饰演的寡妇这个角色非常突出,她的戏份非常多,而且她那几场戏是很明确在用她的视角去看待故事,前面的故事还都是比较客观的视角。
章明:相对来说曾美慧孜的戏剪得很少,所以看起来会明显,前面每个人都剪了很多戏,我刚开始全部素材差不多三个小时,最后剪掉一个多小时,最后曾美慧孜饰演的寡妇的戏只剪掉一段,所以相对来说前面的戏没有那么充分。
新浪娱乐:我觉得这个保留还是挺有价值的。
因为确实寡妇的戏非常好,我觉得曾美慧孜表现出来的那种状态很好,这段戏把她拍得非常性感,她内心的那种欲望表现得特别充分,尽管她的角色很少说话。
章明:那是我自己的一段体验,不是我10年前采风的那一次,是另外一个事情去山里面,我们也是一帮人,不是旅游,因为一件什么事情我忘了,去一个山里面,然后那帮人就要住那里的乡公所,因为条件好嘛。
但是我们晚上在一个老乡家里面吃饭,人家特别热情,我觉得我们吃完饭就全都走了,对人家特别不好。
那家老乡很热情挽留我们,但是我们同去的人完全没有考虑到人家这种感受,他们全都走了。
我觉得这个太不好了,我就说我住你们家。
当时他们家只有她和他哥在。
她晚上给我打洗脚水,打洗脸水,把她结婚的被子什么的全拿出来,放了很多年的新被子拿出来给我盖。
第二天早晨他哥在外面开了一枪把我吓一跳,完全就是电影里的这种感觉。
我是编不出来这种感觉的,这就是一个真正的体验。
所以我觉得每个电影开始拍之前去采风、去体验生活还是非常重要。
我们现在拍电影已经没有体验生活这个习惯了,过去有些剧组要下去体验很久,导演要下去体验半年。
现在我们叫采风,采风的过程可能比以前更表面化一点,但是我想这个对我来讲还是一个离不开的工作,必须要去做这个工作,才能够找到一个真实的感受。
没有真实的感受,我觉得很难去拍电影。
新浪娱乐:接下来就是寡妇从家里追出来,然后要跑到剧组去的下一站,这中间有一个非常长的镜头去跟着她在后面跑。
章明:那个也是来自我那次的经历,第二天早上大家就坐破面包车走了,经过她家门口,我就发现那个女孩从屋里出来站在那个门口,我当时感觉她应该跟着我们的车跑,但是她不会去做这种动作,我只是把她这个想法外在化了。
影片里的寡妇是偷偷地跑去找剧组,不是明目张胆地跑。
我就想要一个特别的方式把她的内心宣泄出来。
这场戏拍了两天,拍了五遍。
那个地方人很多很嘈杂,然后要避免那些那些很密集的建筑,要把他拍出很偏僻的感觉,所以就只有一条拐来拐去的路,只有那么一个拍摄角度。
我之前找了一个更偏僻的,非常好的一个景,比影片里这个更好,真是很偏僻的一个地方,然后路很直,给人感觉特别有希望,因为那个景不像现在这个这么局促,她能看得很远,那个乡公所,空场上的红旗什么的,远远都能看见,她就一直往那跑,能走得很远,那个景特别好,特别宽阔的高山上的一个平原,景色也很原始。
后来我选好这个景之后,我特别高兴,我觉得这个戏有意思了。
什么都弄好了,我们过一个月回去,发现那个地方已经被拆掉了,因为那个地方要变成旅游区,把人员都赶走。
我当时非常失望,又回重庆在巫山上去重新找到这个景。
其实我更满意上一个景,那个景拍摄出来我觉得会更有力量。
现在影片这个景就还是没有那种力量,故事进展到这里,就是要在当下给这个角色一点希望,就会更辉煌一点,我觉得故事当下需要一个恢弘的感觉。
所以说现在这场戏变得比较曲里拐弯一点,局促一点,就没有那么恢弘。
你想一下从屋里出来,眼前很开阔的感觉,那个感觉特别好。
结尾:给观众一点希望新浪娱乐:王学兵这个角色到最后对于小女孩是一种什么样的态度?
我觉得一开始他是一个比较模棱两可的人,很不清楚不清楚自己要什么,不清楚自己内心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但是到最后他跟这个女孩有一段谈及生死的对话,讲的比较直接,我想他这样的心态是不是觉得越来越明确了,起码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意,对这个女孩有什么样的感觉了。
章明:其实也不明确,我觉得不明确。
因为他们到最后一直在走,好像没有终点一样,因为影片最后的葬礼好像就是一个终点,是把死亡外在化为一个终点的感觉。
他们走到最后其实好像是走不下去了,因为他们表面上好像是达到目的,但实际上最后发现还是任何目的都没达成,但又不知道往哪走了,又失去了目标,于是再往下走,可能又重新走出那个高山,又回到城里。
其实这部电影最开始的版本是城市在最后,我觉得那个更绝望,因为他们最后又回到他们出发的起点。
现在的成片结尾看到城市的微光,那座城市处在一种朦胧的早晨的感觉,我觉得还是要给大家一点希望。
制片人的信念和顾虑新浪娱乐:您的资历很老的,一直在坚守,我觉得这种坚持很不容易,我还挺佩服您的,做这样风格的电影很不容易。
沈暘:确实很难,尤其像章明导演的作品,他跟毕赣的,或者我现在正在做的刁亦男的片子完全不一样。
章明导演非常非常个人,这种个人化的风格放在国际上也是很难的。
他相对来说比较克制,他不像毕赣的电影有一些很突出的地方,有一些元素是大家会觉得很惊讶的。
新浪娱乐:这个片子有王学兵出演,王学兵是在他的一些变故之后,算是首次面对观众和媒体,可以这么说吗?
沈暘:应该是。
我觉得还是这样表述有可能更好一些:学兵我一直认为他是一个特别好的演员。
中国真正这样好的演员是不多的。
而且他戏路特别宽,你觉得各种角色都可以给他这样一个演员去演。
我一直觉得他是一个容量特别大的演员。
我觉得如果要表述的话,只能说是他有一段时间投入更多精力在舞台上,而且舞台上他的表演我也特意去看了,就是拍那个波兰戏剧大师克里斯蒂安·陆帕的《酗酒者莫非》。
他那种舞台上的表演张力,而且就是那种特别内敛的张力,他演得特别好,我一直觉得就只能说他是这段时间在舞台上在沉淀自己,为自己的演技也好,自己的人生也好,在做这样一种修行。
然后就回到我们这个电影本身。
我觉得这样表述更好。
新浪娱乐:但是作为制片人,可能会考虑到一些问题,就是会不会对电影本身有影响?
我不能说越来越严,就说越来越规范吧,会有一些情况、一些事情很难讲,所以在起用王学兵的问题上,从您这个角度考虑,会不会担心电影有审查的问题,或者说最终会不会上映,能不能参加国外影展这样的问题?
沈暘:我自己在做制片人之前,一直在体制里工作了20多年,差不多二十三四年了,我非常了解体制,体制本身的状态也好,包容度也好,我觉得只要是好的作品,好的电影,好的演员,他其实还是能够有这个包容度的,一定是会认可的,所以我们在做这个项目之前,我觉得我一直是有信心,这是真的,我一直有信心。
这不会成为我们一个障碍。
章明用什么演员的问题,包括电影本身的问题的话,因为《冥王星时刻》是非常个人化的作品。
个人化的作品在中国当下,在国际上都非常难。
我拿他跟洪常秀做个比较:之前于佩尔问我可以跟哪些导演合作,去年她5月份来上海,我们聊起来,然后她就问我还可以跟其他什么导演合作,我说有,章明的风格跟洪常秀很像,于佩尔看了我一眼——她们这样的演员都很敏感,她马上问我章明也是洪常秀那么低成本的吗?
我说在中国电影产业的状态还不太一样。
因为他在中国算是低成本,但跟洪常秀比较又不太一样,但是这种类型的电影,首先我一直觉得章明是一颗遗珠,他的能力也好,他的美学功底也好,其实是应该让更多的人去认知他,让更多在世界上更宽的这样一个范围去认识他,我觉得就是应该有这样一种信心,抱着对这个导演本身的美学能力,他的完成度就抱着这种信心。
所以哪怕你觉得很艰难,我觉得还是能够坚持下去。
这个项目从2014年10月11月份去台北电影节的创投,到现在呈现出来经历了四年的时间。
其实这种经历和坚持还是基于你对项目本身的了解,你对这个合作者他本身的能力、美学方向、气质的了解,包括你对整个主创团队的信心和能力,一定是基于这些,所以我觉得我从一开始到后来最难的时候,好像也从来没有怀疑,就一直有这样一个信心。
让世界看到中国电影的丰富形态新浪娱乐:这次是有史以来你们第一次合作?
沈暘:是第一次。
新浪娱乐:当初决定合作的考虑就是,您觉得章明导演这样的风格值得被更多的人看到?
沈暘:我一直说中国电影的形态还是很丰富的,但世界上认同的中国电影类型还是非常狭窄,当初推毕赣的时候也是这样,就让你看到那是完全不一样的风格,哪怕就是马可·穆勒之前知道也看过《路边野餐》,但是昨天看完《地球最后的夜晚》他也还是很惊讶,他觉得中国电影终于有一种完全不同的美学方向了。
章明相对来讲跟世界上、国际电影市场上认知的中国非常现实主义题材的影片,风格也完全不一样,他有更多的美学上的可能性,这个非常重要。
影展与影片的关系:买家口味和二度创作新浪娱乐:我第一次听说有人看到《冥王星时刻》是在去年年初的时候,所以这个电影从拍完到现在参加影展,中间隔了很长的时间。
我当时听说有这个电影的时候,我想那一定是要来戛纳的。
因为1月2月那个时间点再往下走就是戛纳了,所以可以说从您的角度来讲就一定是要来戛纳吗?
一年多的时间内有很多的影展可以去,我相信章明导演以他的作品实力也好,他的这种独特性也好,应该是很多影展都可以要了。
沈暘:是这样的。
对做这种特别个人化风格的,独立的艺术电影来说,电影节的认可,电影节的stamp(印章)是特别重要的。
但是在制作的过程中,你不能去那样设定,我觉得不能那样,你还是从制作的层面,你肯定要support(支持)到导演和主创,让他们不留遗憾,这个不留遗憾一方面体现在制作过程中这个周期,另外一方面其实也体现在参加电影节的设定,你如果过早地去设定这样一个时间节点,这对创作是有害的。
电影创作真的太难。
他不仅仅是导演的个人作品,他是集体共同完成的创作。
在这个过程中,你协调各方的创造力,各方面的资源和能量,这个过程你要不断地去平衡去把握,也不能说是一定瞄准戛纳。
这其实还是一个慢慢说服的过程,慢慢推广的过程。
大家都看到现在国际电影市场变化也非常大,它更多的是会往可看性,往更大的资源发展,包括大导演,大卡司,所以大家都越来越往这种方向去考量。
其实他某种程度上也是因为整个市场的年轻化、碎片化的阅读有关系,这是全球的问题,大家应该静下心来看待这些现象。
那些风格不同的,或者是有更多个人化风格的,有实验精神的,或者是美学上有新创意的影片,其实市场现在对待它们没有以前那么有耐心。
我我始终觉得就是艺术电影的黄金时代还是在80年代之前之后,现在整个市场的体量越来越在萎缩。
国际电影节也是这样,国际的买家能够买的,大家蜂拥而至的去追捧的,一定就那么几大家,也就是三大电影节的获奖电影。
戛纳肯定是所有的买家都要来,但这也只是针对获奖的影片,市场留给大家的机会越来越少。
国际电影市场看待中国的艺术电影的创作、美学方向,已经有固定的格式了。
在这种情况下,无论是国际的产业环境也好,还是国际电影节的环境也好,要运作这样一部片子很难,非常难。
这是一个慢慢说服的过程,慢慢推广的过程,你只能是用他们能够理解的电影史上的一些美学观念去慢慢说服他们。
所以在这个节点上,我特别感谢Édouard Waintrop,导演双周的主席,他是国际电影节里极少数不仅仅是对中国电影,也对中国文化本身有非常深的了解的人,他甚至能读懂《庄子》。
我们一起在俄罗斯做过评委,他当时就了解了我们的创作状态。
在这种情况下,能够谈的空间就很大。
另外马可·穆勒也能看懂中国电影。
所以最后我们达成的共识是章明导演的创作跟电影史之间有怎样的联系。
所有的创作都一定是放在电影史里面,有时候它是对电影史的一种创作观念的致敬也好,一种总结和然后再重新出发进行创新。
章明的创作主要就是这样,他就是面对自我的创作,然后在电影史里跟不同的美学风格对话的一种创作。
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最后觉得这是一部最具有新浪潮精神的创作,这种新浪潮精神也表现在它镜头运用的自然性、自由度上,随着这几个主要角色的镜头位移。
《冥王星时刻》最早的版本其实还有上海部分,这部分代表着梦境,最早的版本更长,后来也是就整个影片风格的考量上,导演忍痛割爱,上海部分浓缩之后从结尾挪到前面,最终影片落在一个更现实的部分,对影片整个气质产生影响。
影片在送影展的过程中,他也是一种二次创作,而且是你去说服导演,又一起再不断进行调整的过程。
从制作本身到世界范围内的推广,他是一个渐进的,也是创造过程的一部分,其实我觉得也有意思,也很煎熬,但是你到最后那一霎那,你会觉得你的坚持还是值得的。
成本控制:独立电影需要控制体量新浪娱乐:章明导演很喜欢拍重庆、湖北、四川那一带,从《巫山云雨》开始就是这样,而且之前还有一些电影都是这样一种情节,就是主要的角色进入到一个以前没有去过的地方要去探索某一个东西,章明导演本身的风格也很神秘,所以《冥王星时刻》的外景,从制作的角度来,您觉得是不是山里的外景拍摄难度大一些,不确定性高一些?
这可能不像在城市里拍戏,很多事情更好落实,资源更很好找。
沈暘:我们有两块外景,一块是神农架林区,一块是上海的。
从控制成本角度来讲,其实两块的挑战都很大,因为神农架尽管我们是住在农民家,我们以为是在深山里头,但其实神农架的成本一点不低,他甚至高于贵州凯里,甚至高于我们现在正在拍的刁亦男导演的新片外景地武汉,成本真的蛮高。
交通的成本特别大。
我从上海去一次神农架的钱我可以来一趟欧洲,他的机票都是晚上8点多的飞机,到了宜昌机场大概就是9、10点钟,然后我们要开到我们那个就拍摄地又是四五个小时,所以我只能坐火车,只能坐高铁,每次高铁八个小时,再加六个小时的山路,这些全都是成本。
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因素,就是天气自然环境。
你要拍雨戏的时候未必下雨,我们这部戏大部分不是雨戏,但是一旦下起雨来,山里面下雨真的很可怕,这些全都是不可控因素,这种肯定会在棚里拍,在外面拍不确定因素比较大。
我现在我也在反思这一块,其实独立电影的话,它还是应该保持一定的小的规模,在一个有限的很空的状态下,规模真的不能太大。
这样的话你就会更有灵活度。
然后就是上海部分。
上海部分你们也看到,基本都是外滩,外滩的成本非常高。
因为我自己是上海人,所以就考验我在上海的团队了,我们变成外联制片了。
而且这涉及到美术,因为电影的重心是在神农架,跟章明导演合作主要也是在那一个区域,那么到了上海这一带你到那种酒店场所去看,很多东西又不一样了,把我们团队又变成美术了。
不不仅仅是场地,包括道具城市,都还是要有符合这个城市气息的那些东西。
好在上海政府这两年,特别是2014年之后,他们推了一些鼓励电影产业的政策,鼓励电影发展那个资金确实是很帮到我们。
他们这边政府的效率也很高,我去跟他们提要求帮忙,他们都还能第一时间用他们有限的资源去帮到我了。
与导演的关系:大目标下一切问题都可解决新浪娱乐:有个很重要的问题就是制片人跟导演之间的关系,制片人可能不想影响导演的创作,但是导演的某些坚持,从制片人要把整个片子的体量控制住的角度来讲,会有一些冲突矛盾。
这些问题如果有的话,一般是怎么解决呢?
类似这样比较大的问题,您觉得是那种很难以解决的,永恒都会存在的问题有哪些,还是说您觉得每一个问题都是可以解决的?
沈暘:制片人跟创作肯定是会有矛盾。
创作涉及到用钱,涉及到资源,这是一对永恒的矛盾体。
但是关键还是你跟创作者之间在美学上,在创作方向上,一定首先要有一个共同的目标。
就在这个大目标下,我真的是认为一切都是可以协调的。
而且这一点我觉得章明导演有一种自觉性,因为他毕竟是做独立电影出身的,他在控制成本方面,先天有这样一种意识。
《冥王星时刻》从投资体量上、制作体量上本身也是这么多年最大的一次,作为创作者本人,他也特别珍惜这样一个机会,现在整个的产业的环境对他来讲,对这样的创作者来讲也是非常大的挑战。
他也会特别珍惜这样的一次机会。
所以在这个过程中,我觉得跟他还是比较好协调,有这方面的这种关系。
新浪娱乐:所以从您的角度来讲,这种关系主要还是靠制片人更多地考虑,而不希望导演去更多的考虑跟制片人关系。
沈暘:我是觉得一个职业的制片团队,他一定是去帮创作者解决问题的。
尽管是有这个矛盾存在,但你一定是要帮创作者解决问题的。
影展和独立院线的关系:寻找合理的推广模式新浪娱乐:您觉得对于中国的独立电影来说,哪一点是更重要的,或者说最重要的?
来影展很重要,因为一定要有一个机会让大家看到。
现在国内有很多场所去放映这样的独立电影,不仅仅是像资料馆这种地方,甚至会有比如说艺术电影联盟,他们不光国内电影,甚至会引进大公司不会考虑的国外电影。
您觉得影展和院线上映这两者哪一个更重要?
对于独立电影的发展,您觉得未来或者现阶段最应该做什么?
沈暘:从制片人的角度来看,从独立电影从艺术电影的层面来讲,影展确实是特别重要的一个推广平台。
因为我们资源有限,就像我们这次,我们所有《冥王星时刻》宣传的人员,影展这些公关联系的人员,包括给我们赶后期、送审,我们团队只有一个半人,跟其他片子那么大的团队在推真的不一样。
这一点我也特别感谢上海电影节,因为我之前在上海节做了十多年,那个平台对我团队的训练特别大,因为在上海节也是在最短的时间里高强度解决所有的问题,在很短的时间里要把所有的活动曝光在公众面前,又要办到一个国际水准,这就是我们团队的能力。
这个团队最早在《白日焰火》的时候也是这样去应付的,好在那个时候,差不多我们入围之后,fortissimo定下来要做国际发行。
跟电影节的各种配合,其实还是要靠我们自己。
经历过这些,我觉得现在我们团队还是比较得心应手,哪怕再累,强度再大。
回到电影节本身,回到对艺术电影的推广本身。
大部分的独立电影,一开始都资源很少,资金有限。
在这种情况下,电影节的平台最能够帮到独立电影,这个你完全是可以借力的。
从这一块来讲,尽管我刚才说你拍电影本身不是为了电影节,但是你未来的发行,从今天这个角度,你一定要想好,怎么样去合理地利用这样的平台,去帮你事半功倍,帮你加分,帮你增加资源,就像这次来导演双周,就是我们一宣布入围,当天晚上就二三十封国际发行的offers就来了,这就是戛纳的力量,其他电影节很少有这方面的体量,能够收到那么多国际买家的邀请。
导演双周本身帮你对各种物料的把关,甚至在press kits上,它也会给到你很多的建议。
这些都是帮你做加分的事情。
未来你再返回到国内,通过电影节的口碑发酵,再来做国内的发行,这就是一个事半功倍的能量,能量的增加。
所以我的经验还是从这样一个模式开始更合适一些,不断升级。
国内现在确实有各种艺术院线,包括新媒体平台,怎么说呢,还是要看情况。
从我自己来讲,我觉得我一旦做一个片子我就要对得起投资人;你要对得起投资人,又要把影片做的好,这个是非常两难的。
你要对得起投资人的话,你一定要在国内市场有动静,而且国内市场要有一定的容量。
爱奇艺对他的艺术院线,对文艺片的推广,他自己在这方面不自觉的一种,你说责任也好,他跟他的平台相匹配的推广能力也好,我觉得都是最合适的。
跟爱奇艺相比我在电影节就相当于第一轮销售,第一轮的观众先销售掉。
我觉得这也是一个比较合理的一个模式,因为如果纯粹从艺术院线开始做的话,现在国内的艺术院线其实还是蛮艰难的。
中国艺术电影的体量还不足以支撑起国内的艺术院线,你还是要有其他的相等量的国外艺术电影一起来PK的。
但其实这个跟引进政策还没有特别大的关系,还是看市场。
市场的体量就放在那边。
说实话,除了好莱坞大片,其他国外引进片哪怕是奥斯卡获奖的影片,他的市场风险也非常大,所以国内艺术电影艺术院线真的还是蛮难做的。
当然观众本身的素质确实随着国内引进这些电影,网络上能够看到各种各样的电影,观众本身也是在提高,所以我就相信在未来可以慢慢水涨船高,河床能够加宽,希望是这样。
大概文艺这个行当,在江郎才尽时,就需要去采风寻找新的灵感。
至于采风能不能真的激发灵感,正如制片人丁宏敏说,万一不行,到时凑和着搞一个能拿得出手的本子就算吧。
这就象创业,边走边看。
但是冥王星时刻并不是要讲一个采风的故事,就象王准想拍一部黑暗传一样,导演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想拍什么,结果就拍出来一个任由观众的眼光来看的故事,这样的故事,自然是一千个人眼里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了。
有人看见情欲,村妇激荡起伏的喘息,小白召妓寻找34岁女人的应召电话,导演和摄影师的暖昧,都一一佐证着无所不在的性欲。
有人看见仪式感,丧葬艳舞,野外夜歌,都被导演否定不是丧歌,直到山上七十岁老人过世葬礼上传统的仪式,导演才终于认可了这就是黑暗传。
有人看见民风世俗,越乡野越质朴,乡下人对钱停留在临渊羡鱼的追求,城里人永远不懂。
我看见至真至情至性,分别由三个抢戏的配角演绎完成,sorry啦主演,配角抢戏了,而且是那种拦都拦不住的自带流量抢法。
至真至真的人是老罗,别笑,真的就是老罗,那个向导,虽然特油,但绝对很真,滑溜得毫不掩饰。
老罗是退休人员,被宣传部指派来做采风组的向导。
没退休前,他大概在单位处于边缘位置,顶多就是个科员,在他喊路人去给乡政府带个信时,说县里的老罗让他们派部吉普车来接人,结果车自然没来。
老罗游走于公门,他的一辈子,既是老油条,又是不粘锅,精明算计,吹捧曲阿,官场那一套,揣磨极到位。
他称宣传部长老板,部长走人甩锅说投资找老罗时,他明白宣传部对这种民俗采风不会拨款,仍然胸脯一拍就接住,我包了。
他不但随口乱承诺,还处处扯虎皮拉大旗,投资打包票,十乡八镇甚至跨省到重庆都有熟人,然而就是事事都搞不掂,要钱钱不来,要车车不来,最后甚至连自己的费用,都还得采风组出。
但是你看人家老罗,他可一点不怵,说起谎来仍然是脸不红心不跳,路上长安车不能涉水,他托过路的人带话给乡政府派个吉普车来,还特意叮嘱,要说是县里的老罗。
一到村里,就指手划脚,主任你安排一下,要把县里的客人招待好。
步行半路遇到两个赶路村民,就吆五喝六的说帮两女士把东西捎一下,给点辛苦费,但结果却是把自己的东西交给人家捎,捎到后人家客气说不用了,他立马就顺坡下坎说拿袋快餐面去吃吧。
迷路途中去到山民家中,开口就是有么好吃的,翻箱倒柜找出腊肉干椒豇豆一锅就煮了,一餐吃掉主人家十天的口粮,然后嘴巴一抹,说他们会给你钱你再下山背就是。
老罗,一举一动,把个县城小吏的嘴脸演得活灵活现,在单位是边缘人,没权没钱,出来装大哥,开口县里的老罗闭口县里的老罗,爱占点小便宜,退休前不戒烟因为有人送,退休后没人送立马就戒了,但有得蹭时仍然还是要吸上一口。
见到市民农民就感觉高人一等,在基层村干部面前扮得象大领导,处处颐指气使,见到真领导就万般玲珑,分毫不差的得体,该挑担时就挑担,该抹屎时就抹屎。
老罗在别人破费的酒桌上,借花献佛,大杀四方,吃好喝好陪好,胸中千军万马,以喝倒每一个人为荣。
老罗在需要自己掏钱的开支上,喝杯白开水,抽根百家烟,去乡下葬礼,拉着制片说你还是过去随个礼,他自己是绝对不随的。
但是老罗也是一个有趣的人,官场为啥容得下他,一是因为他有趣得紧,二是因为他懂路识做。
老罗掌握诙谐秘诀,在众人久等乡政府车不到时,他明知不会有车,因为他根本就没去找有信号的地方打电话,他知道打了也白打,却轻松给大家讲起黄段子来。
天使给不乱来的人写感谢信的段子,结合小白那个被众人听到不合适宜的召妓电话,既掩盖了尴尬,又转移了视线,还成功把大家拉起身来步行。
高,实在是高。
老罗还是一个游说高手,女摄像师不辞而别后被他遇到,他两个故事就让她归队了,而且他的故事,讲的水平哪也是一个高,他的爸爸红军长征掉队,他当兵谈恋爱掉队,明明是开小差,在他嘴里就是义正辞严,历尽千辛万苦也要回归组织。
他说官场的最高原则,就是领导的话,必须得听,要不,就没有我现在的幸福生活了。
老罗更重要的是懂得什么话该说,什么事该做,他的政治敏感度,睡到半酣都能听出政治不正确的谈话,说归说,笑归笑,女摄影师拍了一下午的杀猪和部长打牌,在部长临走时老罗坚决叫摄影师删掉,完全没商量余地,这加深了我的猜测,老罗退休前绝对是宣传部的科员干事。
就这么一个老罗,就这么一圈转溜,把众多公务员的职场红宝书,抖了个精精光光。
至情至情这个角色,必须是半山上那户人家。
中年男人,大概已经丧偶,但仍然选择独居深山。
为什么,因为当年响应全国学大寨,他来到这儿垦荒,遇上了他的妻子。
他们的相爱,简单,不套路,按他的叙述,就是我对她说,我来爱你,你也来爱我,好吗。
然后就结婚了。
他相信,这就是爱情,农村人,没那么多讲究。
然后他问导演你呢,导演说我老婆是个演员,他认为演员那就是明星喽。
导演说他娶了那个演员,是因为我问她,你孤独吗,她哭了。
中年男人并不明白此中意味,但坚持认定你命好啊,可以娶到明星。
他羡慕,却不妒忌,认为导演很了不起,可以赚好多,他说,“你活得好啊,脸红胖红胖的,穿得也好,钱也花不完”。
脸红胖红胖,穿得好这话,正是王准开场时戏谑老婆高丽的导演而挨了暴打的话。
同样一句话,不同的人说,一个叫真诚,一个叫反讽,所以王准要挨揍。
火堆旁那段对话,两个中年男人,絮絮叨叨,掏肝掏肺,完全不设防。
从爱情,到生活,到见识,从头至尾,他都是一个至情的人,话语体系是一种原始的质朴,完全未经过加工转码。
他谈到生活艰难处,说那时苦啊,吃不上穿不上,睡到半酣的老罗起来打岔,别净讲不好的啊,说点好的吧。
中年男人就说“现在中央的政策好啊,人民的生活也改善了,条件也好了,日子也幸福”,但老罗他们一餐就吃掉了他十天的口粮。
当他问起上海时,竟认为那是一个偏僻的地方。
只有这种未在社会大染缸滚过的人,才能保持他那原始的至情。
至性影片在前面大半部分,差不多已厘清了各种男女关系,都市人的性,总是暖昧的,利益纠葛的,呈交易型的。
高丽的导演给王准戴上绿帽,王准探完班回来还是忍不住要和她来上一发分手炮;王准和摄影师度春欲迎还拒,小白半夜通过旅馆门缝塞进的小卡片招嫖的躁动青春,和他甘愿被潜规则对制片的投怀送抱;这所有的荷尔蒙,都是缺少肾上腺素的假冲动,都市人啊,连做爱都只是一种形式。
王准和度春之间,有一种暖昧,度春崇拜王准,但是有一丝戒心,王准怜惜度春,感知她的孤独,却又始终彼此走不进内心。
度春怀孕,十有八九是小白干的,但是小白迎合潜规则,舍命陪酒,讨好制片人和导演,又让度春瞧不起,所以度春跟他决裂了。
丁制片中年女人怀春,对小白只是一种利用,她从小白叫小姐要求34岁的女人,知道小白意淫自己,然后就开始半诱惑半利用起小白来。
但是这些都不是至性,至性的主角,直到影片后半部分才出场,她就是村妇春苔。
村妇春苔,粉红色的露胸T恤,半球乱晃,腰肌如雪,臀圆腰细,一出场王准的鼻血就流了一升。
春苔早年丧夫,三十如狼四十似虎,她一见王准,眼神就赤祼祼地流淌着性欲。
主动邀请王准留宿,说陪嫁的八床被子,就自己结婚用了一床。
春苔在的地方,盛满了荷尔蒙,王准无法抗拒,在度春和丁宏敏的鄙视眼光中,坚决留宿。
房间很静,喘息声很大,但环境实在不允许,王准一慌,踩翻了洗脚盆,水泼了一地,春苔回到楼下,躺在床上,满脸潮红,从被子里伸出右手接着一滴一滴从楼板上滴下的水,她的左手呢?楼上的睡不着,楼下的也辗转反侧,终于天快亮时,春苔起身准备上楼, 呯,枪响了,她一惊,呯,又一响,楼上的翻身走到阳台,公公端着火枪,朝着森林方向,大声说,兔崽子,差点就打到了。
这一枪,王准小腹炽热的欲火象被淋了一桶冰水,早饭都不敢吃夺路而逃。
这一枪,却熄不掉春苔数年累月攒着的欲望,哪怕公公敲桌子瞪眼睛,她也要跟去山上王准采风的丧礼上。
然而场景一换,水到沟已乱,妾虽有情郎再无意,春苔注定没法在那个男人身上解放自己的性欲了,但她的大胆追求,仍然值得一个手动大写的点赞。
所以至性之人,竟是春苔。
王准不是,度春不是,他们之间一直隔着一层膜,却因为春苔捅破了。
度春嘲笑王准对一个年轻女人的身体迷恋,王准叽讽度春是否需要为她将要打掉的胎儿办个葬礼,但是他们最后和解了,王准说,我自杀,要拉你这个孤独的人来做伴。
这次采风,竟是王准与度春的寻心之旅,两个孤独的都市人,内心迷茫,失却方向,一直在寻找生活的光,黑暗传未能解开她们的心结,但春苔却做到了。
最后那个老师(这个老师极可能是春苔将来的老公)对学生(春苔的儿子)说,冥王星呢,他最亮的时候,只有我们这里天刚蒙蒙亮时这样子,有的星星注定不能特别闪亮,但他也会发光,虽然发的光不那么耀眼,但却是属于他自己的。
冥王星时刻,献给每一个人生路上没有光彩夺目时刻的平凡人,every dog has his own day, even not shining as the others.
看完了很舒服,不堵。
写什么呢?
憋了两天。
下午监考反刍了下电影情节,原本淹没的情绪被监考的无聊硬生生逼出来了。
这是一部不像电影的电影,连导演章明都说只是根据自己在神农架与巫山的一次采风经历拍摄的。
这类题材就如王学兵所饰演的王准所拍的一样,属于艺术片中的小众电影,不敢贬谑,最近这种小众电影火的很,毕赣就是例子。
内容很简单,情节不复杂,演员里面就认识一个王学兵,中年男人发福了,油腻的很。
从高峰聂远王学兵那次打群架后,就没见过他,高峰最近又进去了,聂远拍个《延禧攻略》算是翻了身,王学兵主要是吸毒的问题。
其他演员都不熟,一开始露脸露屁股的演员好像是一脱成名的干露露,很适合她,里面演度春的挺有气质,挺像江疏影,仔细瞧,不是。
总体来说,可看,心静的时候可以看,但未必愿意看,看了也未必看的懂。
冥王星离地球很远,发出的光很微弱,最亮的时候就像我们黎明天刚蒙蒙亮的样子。
度春对导演感兴趣,打开机器围着王准转了一圈,老罗说,你拍的这大家看不懂噻。
度春说,对,就是要让大家看不懂,导演拍的大家也看不懂。
嗯,这电影确实不好懂,只能神会,神神叨叨的领会。
每个人都像那颗冥王星,王准对“黑暗传”的采风,对剧本的纠结;丁制片对资金的筹集,电影拍摄前途的未知;小白对角色的渴望,从对导演转向制片的殷勤;度春对孤独的认知,对野人一天一夜的独自探寻,他们都在寻找出路。
唯有老罗是清醒的,渴了喝水,饿了吃饭,谎话连篇还能骗的大家团团转,没办法噻,大家都在想自己何时能发光,往前走和回头路都要耗费一样的时间,那就往前走嘛,最起码往前走是新鲜的,有希望。
人人都像冥王星,这是一个冥王星的时代,但我更想去月球的背面,那里很黑很暗很孤独看不到光,但是那里更安静、干净、那是一片完全宁静的地区,那里能捕捉到宇宙深处的微弱电磁信号,更能捕捉到波动的人心。
2006年,科学家发现冥王星的轨道与其它行星不一样,于是它从太阳系九大行星之列中被除名了。
冥王星时刻就是那些被除名、被抛弃、被掉队而处于人生低谷的时刻。
王导游离在主流商业片之外,想拍部戏却找不到赞助;老罗找到度春后,讲了他爷爷长征掉队和自己煮针头掉队的故事;度春脱队去找野人,遇到山里灵修的队伍却告诉她“止语”;老丁能用几国语言和外界沟通,自己却身处一个闭塞的村庄;小白看到导演特别关心度春,周围的人经常当他透明;最后,老罗客串红军长征过草地,别人说你太肥还是去演国民党吧。
每个走在最尾的背影,是那个在心理上被抛弃、被掉队的人。
但要是没心没肺跟着大部队就能吃香喝辣,还养得红胖红胖的。
The film started with a director looking at an action film shooting site,the illuminating huangpu river background,foreign staffs and even the pretensious acting all indicated a nouveau riche like industry.Later we knew,this director,as our protagonist,were stucking in distress.He want to make a film but the fund and script problem hanging there like a ghost.There is this scene,he asked his actress girl friend who were shooting the long march in front of a green screen to coorperate in his film,then,only to met a cold shoulder.I'm kind of impressed by the way the story laid out,using limited dialogues and scenes to express the relation and situation.But when you followed the crew to the forest,things got blurred and uncorrelated. In fact,this film got piles of allusions and implication that I almost felt it's a notebook of not telling you anything.Alone the way from the big city to county then to the village,what they encountered become raw,plain even mysterious.Local officials indulged in drinking practice,pig being slaugtered in the yard,silent tour group meditated in cave.The story are supposed to follow the journey of this film crew but what was actually depicting is the foating dynamics of men and women.Everyone express their feeling or affection indirectly.Producer,direcctor,actor,cinema photographer,each character has saturated personality that lightening the tedious marching..A widow suddenly apeared and showed huge egerness to the director when they're interacting.Certain scenes were so mataphoric that they somehow lost continuity.Manifold subtexts makes the film interesting to analyze,on the other hand,it take huge patience to watch their journey.Nothing actually happened between them beside the funeral.They finally heard The Tales of Darkness.Overall,the film has multifarious matephors and great cinema language that derserve some applause,these qualities scaresly apear in domestic film.But when it comes to acutal watching experience,one may find it challenging to resist the hypnosis.
导 筒 系 列 专 访第二届平遥国际电影展PYIFF2018导筒 x 平遥国际电影展《冥王星时刻》导演章明专访
冥王星时刻 The Pluto Moment导演: 章明编剧: 章明 / 龚竽溪主演: 王学兵 / 刘丹 / 易平 / 曾美慧孜 / 李心然类型: 剧情制片国家/地区: 中国大陆今年戛纳电影节上,三部中国电影分别入围了三个重要单元,其中由章明导演的《冥王星时刻》入围了平行单元“导演双周”。
《冥王星时刻》剧组在第二届平遥电影展导演王准(王学兵饰)前往著名演员高丽(母其弥雅饰)的拍摄现场探班,尽管与高丽已经分居,但王准仍希望高丽尽快确认为自己新片拍摄的档期,高丽却反过来讽刺王准剧本遥遥无期。
带着现实的压力,王准结伴丁宏敏(刘丹饰)、白金铂(易大千饰)和度春(李心然饰)一行四人,来到湖北深山采风,为拍摄一部关于当地丧歌《黑暗传》的剧情电影做前期的勘景和素材搜集。
丁宏敏是这部电影的制片人,她带着年轻的男演员白金铂随行。
度春是电影学院大三的学生,也是王准的粉丝。
尽管有当地向导老罗带队,四人却仍在深山中迷路。
行住的艰难,使四人的心理备受煎熬,亲疏关系发生了变化,致使他们渐渐模糊了此行的目的。
山林中的遭遇,与上海都市的现实犹如梦幻般的呼应,王准内心的黑暗和茫然也显露无遗。
他们在暴风雨中偶遇质朴的山民、执着的村妇春苔(曾美慧孜饰),并终于聆听到年迈歌师在葬礼上夜唱丧歌《黑暗传》。
第二天,王准在凌晨的山谷醒来,这似乎是他一直在追寻的光明。
章明
章明导演于1996年完成他的导演处女作《巫山云雨》,并在第46届柏林国际电影节青年论坛全球首映。
影片随后获得韩国釜山、意大利都灵、瑞士佛里堡和加拿大温哥华等多个国际电影节的首奖。
之后,章明保持着稳定的创作,编剧导演了影片《秘语十七小时》 (2001)、《结果》(2005)、《院长爸爸》(2006)、《新娘》(2008)、《郎在对门唱山歌》(2011)、《她们的名字叫红》(2013)等,获得多项国际级奖项荣誉。
采访正文导 筒:《冥王星时刻》中人物的关系让人印象深刻,重心在不停发生变化,制片人和小白和导演的关系在影片的中间部分差不多就告一段落了,反而是导演王准在度春和春苔之间做了一个徘徊,又和度春明确了一些情感上或者是精神层面的东西。
您为什么会这样去设置?
章 明:我觉得这是写剧本的一种方式,因为有很多电影,比如说像现在《现代启示录》这个电影其实也是这样的,它行走的路线是一条很明确的线索,但是中间的事情是岔开的,我觉得这个跟实际生活也比较符合。
如果做的那种前后因果关系特别强的勾连,戏剧性那么强,太人为了。
导演弗朗西斯·福特·科波拉在《现代启示录》现场导 筒:王学兵前段时间和戏剧导演陆帕合作史铁生的《酗酒者莫非》,也是一个在困境中的人。
您的作品中戏剧性或者冲突特别强的片段几乎没有。
章 明:是,基本上没有。
我很少看话剧,但是也看过一些非常好的话剧。
但是我觉得非常好的话剧都不是我印象中的或者是大家常见的这种话剧。
我记得以前很早以前看看过一个德国的话剧《屠夫》非常好,完全不是我在中国环境里面接受的这种话剧的信息。
我觉得这个很好。
其实现在的话剧我大概也知道一些,但我觉得大部分都是更偏商业娱乐性那种。
所以就不会特别有兴趣去看。
大部分卖座的也都是那样的,实际上就跟小品演出差不多。
波兰演员桑德拉·科曾尼克与王学兵在《酗酒者莫非》排练现场,该剧改编自史铁生作品《关于一部以电影作舞台背景的戏剧之设想》,由波兰导演克里斯蒂安·陆帕执导
图为田冲导演,朱旭主演的1982版《屠夫》。
1980年北京人艺率《茶馆》应邀参加西德曼海姆民族剧院建院200周年的庆祝活动,1982年曼海姆民族剧院带着他们优秀的保留剧目《屠夫》回访中国并参加了北京人艺建院30周年的纪念活动。
导 筒:随着故事的发展,本片的视角在各个人物之间切换,摄像机也跟在他们身边游走。
这样是不是在拍摄上增加了难度?
章 明:这只是一个想法,我的电影就都是想的时候可能会比较复杂一点,但是实施起来都很简单,我一直希望用简单的方式来来展现那种不简单的内涵。
冥王星Pluto的运行轨道导 筒:您之前一直有自己掌机的情况,这一次的摄影您是怎么去和摄影师沟通?
自己有没有亲自上阵去完成一些拍摄工作呢?
章 明:偶尔会自己拍一下,因为我合作的好几个摄影师的身高都不是特别高,在一米七左右,他的视角会变得有一点点仰视,那个时候我会代他们拍一拍,还有一些是在拍的过程当中,会发现一些细小的变化,那个是很难去规定摄影师怎么去做的,所以有时候也会自己去拍一下。
拍摄之前就会沟通定好,我总是希望摄影师能够完全领会我的想法。
但是有时候我合作会遇上新人,这次合作就是一个新人。
虽然我们交流起来很愉快,但有时候想法毕竟是很难完全传达的,还是会有一些执行上的问题,过程会变得长一点,拍得会比较慢一点,不过最终还是能达到我要的效果。
章明在《她们的名字叫红》(2012)拍摄现场导 筒:在这些拍摄的过程中,耗费时间最长的是哪一段戏?
章 明:开始杀猪的戏。
因为我们本来是打算两天拍完,但结果是拍了六天,因为我们刚拍就下雨了,我刚说改成下雨拍的时候又出太阳了(笑)。
上个镜头还在下雨,往下又变成太阳照着,从理论上来讲如果发生在有限的一个时间里面是没有问题的。
但是从一般的观感来讲,在这些地方需要一个时空的连接,要不然也不会花时间保持一个统一的时间与空间的关系。
当然这个电影里面也有一些部分做了非时空的连接。
我们天晴的也拍了,下雨的也拍了,但都不完整。
后来把天晴和下雨的素材,在阴天这个方案里面选了一段,把它剪在一起。
开始有点雨,慢慢就晴了。
《冥王星时刻》剧照 导 筒:真正符合《冥王星时刻》的时间每天只有太阳没升起之前和太阳落山后的半个小时,时间非常短。
章 明:因为我想做出一种从头到尾看不出来是白天还是晚上的感觉。
我觉得如果真的做出来这样的影像,会是一个非常鲜明的特点。
当然我也跟摄影师和灯光师探讨过,能不能整个电影的基调都是感觉不像白天,也不像晚上,整个电影都出来这种基调。
但是灯光师也没有办法完全实现。
我也不想用调色达到那种效果,太假了,还是拍出来的好。
《冥王星时刻》剧照如果要做到这一点,唯一的办法就是所有的戏都在阴天拍,要有阳光的话,就很明显是白天。
但所有戏在阴天拍也很不现实。
我们的拍摄周期会拖得很长,或者是你每场戏都是在早晨天亮和傍晚那会儿拍,只有最多四十分钟的黄金时间。
这样周期可能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结束。
理论上来讲是可以实现的。
所以很多戏都是有意的在这种半明半暗的时间段去拍,但是不可能每一场戏都那样去做。
导 筒:在和演员的沟通方面,您不是一个特别爱在现场指导的人,您会怎样和演员做沟通,怎么去激发您需要的那种感觉呢?
章 明:其实我觉得任何导演都没有特殊的方法。
在之前大家在一起来读剧本,这个方法都是一样的,只是怎么样去跟他们沟通、激励,怎么样去调动他们的潜力是不一样的。
有时候你是不需要去调动,而要避免给他们更多的交流,这个也是方法之一,具体的一些沟通方式不一样。
但整个过程其实每个导演都应该是一样的。
章明在《冥王星时刻》片场我其实很少去跟演员说戏,我跟他们的语言互动都比较少。
有些导演是从头去讲,我是从结果来讲,我需要哪种效果和结果,让演员怎么样去完成。
我不会去启发你,很少去示范,只是给出一些可能会展现的状态。
因为我觉得作为演员来讲,不管是职业演员,还是非职业演员,既然选中你,都希望你能够达到我需要的效果,包括非职业演员,选中你肯定是你能达职业演员达不到的那种质感。
导 筒:您会给演员全部的剧本吗?
还是说每个演员只有他自己的部分?
章 明:会按他们的要求,他们有的需要看全部剧本,有的时候只需要看他自己的,没问题。
导 筒:您这次和另一位编剧龚竽溪是怎样合作的?
章 明:我写完剧本之后也修改过很多次,因为我的剧本是不停在变换视角,所以说我觉得女孩的视角,或者女制片人的视角就可能需要一个女性的参与。
一般人对我的印象说我就太直男了。
(笑)导 筒:听过这种说法。
章 明:对,我想找个女性编剧来参与女性视角的部分,但实际上她对女性的这种意思可能也不是我想象的那种方向,所以她改的反而不是女性的这个角度,可能是一些比较细节的东西。
章明与龚竽溪在戛纳导 筒:影片中的声音和环境音都有很多让人印象深刻的部分,比如各种语言的切换、喘息、枪声、丧歌等等,这一次的声音创作幕后一定有不少故事。
章 明:我是对声音比较敏感的一个导演,而且我要求录音师同期要做的很好,不是什么都靠后期来弥补的。
我觉得后期的声音无论怎么做,出来都是空洞的,有种塑料感,所以我尽量保留同期的声音。
按中国人做后期的那种习惯,是做不出来的,拟音和功效都是固定的套路,你听都觉得是假的,我觉得中国到现在为止,我就没碰上几个人,能把脚步声做到非常好的,都做得比较假。
任何一个鞋底,任何人穿任何一种鞋,在任何一种路面上,它都是同一种“哒哒”的声音,而且他们都是用鞋子敲。
我在国外看他们拟音走路,鞋都有几千双,各种鞋和不一样材质的路面,一定是很真的那种。
《冥王星时刻》剧照 国内的一些拟音师的工作习惯,和我想要的声音效果还是有差距的。
所以我尽量就是现场收音,尽量用现场,当然要做5.1的话,就会很困难。
因为声音都会搅和在一起,要把它分开。
同期的时候你不能分开,只有在后期才能把它分开。
除非不要5.1声道,不然一定会面临这样的问题,分开的时候很多东西都会被去掉,再重新补上去。
其实很多国外的艺术电影不追求5.1声道,中国人好像觉得不做5.1就不是院线电影,是这种感觉,其实不是这样的,很多都是比较简单的声音。
但是5.1要做得很好的话,真的要下很多功夫。
我对我们这次的声音还算是比较满意。
后期做了一个很漫长的声音处理过程,严重的超时,在声音上花了一般电影可能十倍的时间。
我在戛纳放的时候听,效果很棒,声音还原得非常好。
《冥王星剧组》剧组在戛纳 @章明film导 筒:声音在后期处理上的难度主要是在哪里?
章 明:一般人可能想不出来,有1000条音轨,你都无法想像,那么多音轨,每一点声音会有一层,每一层又有不同的方向,不同的方向里又是很多层,所以经常我们做声音的时候机器受不了负荷会崩溃,到最后我们自己也崩溃了,那个机器也点有问题。
但人家都说没有你这样做声音的(笑)。
导 筒:这次后期调色的比重大吗?
章 明:基本上尊重原来的色彩,只是把整个影调统一一下,或者是把暖调、冷调的地方做一下区别。
很快就调完了,就一个星期左右,基本上拍什么样是什么样。
导 筒:老罗这个角色的设置以及视角在他身上的停留会让人产生很多思考,很多你不想看到他的时刻他偏偏在那里,为什么会这样去展现这个老罗这个人物?
章 明:我觉得他就像我们在现实当中有些人、有些势力你不得不跟他在一起。
他代表这样一种你离不开、也没办法摆脱,还需要他帮助的一种人。
你跟他是完全敌对但又共生的关系,就像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但他也不是一个坏得很彻底的人,他也有人性的方面,也不完全是一个强势的代表。
可他做出来的事情就是这样,我觉得老罗完全能够表现现实生活中复杂的人际关系。
《冥王星时刻》剧照 导 筒:开头发生在上海的戏份有缩减,而且本来是放置在结尾的,最后是怎样定下现在的最终版本的?
章 明:按照原剧本确实是放在后面,剪辑出来之后,放在前面显得比较光明。
但是我自己本意还是希望放在后面,希望以后有可能看到一个长版。
导 筒:影片结尾的时候虽然主角又回到了自己的原点,没有发生什么变化,但好像又有一些东西改变了,并且伴随着很明显的音乐出现,以及城市的微光。
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收尾?
章 明:我本来是想拍一个特别绝望的结尾,但我也是一个很容易妥协的人(笑)。
导 筒:国内的电影环境在这十几二十年中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您的感触是什么?
章 明:可能这就是要我要拍《冥王星时刻》最根本的原因,这么多年我就是想表达一种自身的状态。
冥王星就是太阳系里面最边缘的最难抵达的一个星球。
导 筒:它现在还被排除在太阳系行星之外了。
章 明:是,所以我觉得非常有象征性。
左起:王学兵、母其弥雅、章明、戛纳“导演双周”选片人Benjamin Ilos、“导演双周”主席Edouard Waintrop、刘丹、制片人沈旸导 筒:从剧本阶段到成片,您在心态上有没有发生过改变?
对您来说最困难的问题是什么?
章 明:想表达的初衷没有变,只是可能打了很多折扣,一定会这样的。
困难的话还是来自于自身,当自身的创作目的达不到的时候,就是对我最困难的时候,是我自己的冥王星时刻,我自己内心和目的晦暗不明的时候,那个时候心情也会很灰暗。
导 筒:您在片场焦虑吗?
章 明:片场实际上已经不会又太多变动了,最多有一些即兴的东西。
那个时候你知道大局已定,没有那么多钱,不可能拍100多天、200多天那样。
所以你必须在50天之内完成。
所以说你就已经没有自由想象的时间了,拍摄就是一个执行的过程。
将过去的想法实施,就像施工一样,你的预算、你的周期都摆在这个地方,我不想破坏这种游戏规则。
导 筒:不少创作者在拍摄现场会比较抓狂和焦虑。
章 明:会,这个是很普遍的,很正常。
所以我总是希望拍摄是一个愉快的过程,不要再往深处去了,因为之前已经交流过了,你不可能在片场又立即找到答案。
当然也会有很多即兴的东西,但不会改变大局。
导 筒:有没有哪一个片段是现场的、即兴的发挥?
章 明:洗脚水那场就是即兴,其实原来不完全是那样的。
王准和春苔两个人大的关系实际上是已经确定的。
但是因为道具人员不小心把洗脚水打翻了,因为王准没有打翻洗脚水之前地上应该是干的,不可能是湿的,所以他们在那不停地吹,根本吹不干。
忙了一个小时我去看他们在干嘛,他们说想把地面弄干,我说算了,就让它渗到地下去吧。
《冥王星时刻》剧照 所以后来拍的时候就没有去拍地面,打翻之后才把镜头摇下来,地面本来就是湿的。
我到楼下去看,就决定下面的程序完全改了。
水滴下来,春苔去接,水滴在手上。
完全是当时我即兴想出来的,但实际上开始不是那么设定的。
导 筒:还有没有其他的像这种改动?
会不会因为演员做了一点现场的调整?
章 明:类似这样的很多,但都是细节的改变,就是它不会影响整个大局。
演员的部分会有,比如像老罗,很多东西他是完成不了的。
导 筒:扮演老罗的演员之前在您的电影里出现过。
章 明:他很多东西是完成不了的,因为他记词只能记几句话,所以不可能在他身上拍长镜头,除非是整个长镜头里面,到他只说一句话两句话那可以,如果到他那要说很长一段话,就不可能持续地拍他了。
他记不住那么多,肯定要说错,而且他说错完全是穿帮那种说错。
因为有些演员说错可能还挺有意思,但是他那种肯定是穿帮的说错(笑),他会说“啊呀我说错了”,这段就没办法用了。
还有一大段即兴的就是,我让小木屋的村民,那个采药人,我给他规定了一个范围自己说。
如果你告诉他随便说,他就说不了。
他就会问你,导演,我下一句说什么?
他会这样,所以我就告诉他,说说当时你怎么认识他老婆的,他就说了,我让王学兵跟他即兴地去接,这个也是即兴。
这场戏和洗脚水那场戏,实际上本来都没有打算拍通宵的,就是因为这么一改,都拍成通宵了,因为计划都打乱了,就需要一遍遍地来。
导 筒:这样一场戏一般会拍多少条?
章 明:数不清楚,因为他可能说到几句他说不下去了,又从头来,或者从某个地方开始,接着往下说,最后把它接起来,所以那个地方必须要快速地剪来剪去。
导 筒:这一次您有没有特别想要突破的地方?
章 明:当然还是很想要去做出突破的,就是视角的转换,这是我以前电影里面没有的。
而且这次拍摄的角度,只有极少部分没有办法的时候必须是仰视,可能就很少出现这种情景,基本都是平视的,因为我希望摄影机这个东西,它是存在的,不管任何电影其实摄影机都是是存在的,你必须承认,它就像一个跟随者一样,一直跟着身边。
可能代表观众的角度,也代表上帝的角度,它一直是一个平行的视角。
摄影机跟随这个人,到下一场再跟随另外一个人,是这个电影最大的一个特点。
刚开始其实我还分了段落的,1、2、3段,甚至每个段落取了名字,后来觉得这个好像有点太刻意了,我自己把它否定了。
其实能看出来就看出来,看不出来,其实也不影响。
《巫山云雨》拍摄现场导 筒:如果有觉得需要重拍的地方会不会有压力?
章 明:其实没有什么压力。
回去拍戏,我重新拍没问题,但是要得控制在总的周期里边,可能你这里时间拉长了,别的地方你要缩短,我自己会调整。
我基本上我从来都是满足预算和周期的,基本上从来没有超期过。
我的电影都是这样的。
沈暘:《白日焰火》、《少女哪吒》、《 东北偏北》、《路边野餐》、《冥王星时刻》、《地球最后的夜晚》监制导 筒:您会比较喜欢哪个角色多一点呢?
章 明:其实导演对每个角色,他的喜欢是一样的,角色如果不行,他会把这角色拿掉。
这些元素集合起来,才能完成一个整体的想法。
如果缺乏某一个元素之后,这个想法就不完整了,需要这些角色一块去做平衡。
导 筒:对于年轻的创作者,特别是对独立电影感兴趣并且正在进行创作的年轻导演们,您有什么样的建议吗?
章 明:我建议很简单,现在拍这种片子,你只要进行表达自我的创作,我觉得你可以非常自由地拍。
但如果你要想走到公映这个环节,也许去跟老罗混在一起,而且保留自己的表达力。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笑)。
导 筒:您的新片《热汤》是不是也是一直在做调整?
章 明:在剧本阶段调整的比较多,以前只是意识形态上的一些把控,界限相对来讲还是比较清晰,现在很多细节上的部分都要修改。
但一定程度上对于创作者来说这种修改也是比较折磨的,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整改意见。
《热汤》是准备要拍的,已经找到一部分投资了,虽然也不多,但我的电影投资都不多。
导 筒:《冥王星时刻》是您投资量最大的一部电影吗?
章 明:因为如果跟中国电影同步去比的话比的话其实更小。
比如说现在一半的电影预算比过去,比如说早期拍,也是几百万拍,比如说商业片过去几百万可以拍,现在不可能了,涨了十倍都不止。
但是我的预算可能只涨了一倍。
跟这个通胀的比例,物价的比例涨幅去比的话其实反而更小了。
我手头其实有好几个新的项目在准备,但是《热汤》是要拍的,说不定会下个月开始,现在正在找演员。
导 筒:不知道《冥王星时刻》什么时候会大范围地跟观众见面?
章 明:这个我们的出品方爱奇艺影业会根据市场做出专业的判断。
可能会考虑先在文艺院线点映。
也会有大规模的公映。
而且爱奇艺有专业的网络平台,观众也可以在网上看到我们的电影。
但是我觉得这种5.1声道和遮幅放映的电影是为了大银幕拍的,其实最好还是在影院里看。
导 筒:您现在自己进电影院多吗?
会看什么样的电影呢?
章 明:偶尔会去看,最近只看了《江湖儿女》导 筒:对于《江湖儿女》您是什么评价呢?
章 明:应该是贾樟柯最成熟的一部电影。
导 筒:在电影史上您比较喜欢哪些导演?
章 明:到现在为止我最喜欢的还是安东尼奥尼,其次是布努埃尔,然后是塔可夫斯基,这几位导演。
米开朗基罗·安东尼奥尼 Michelangelo Antonioni
路易斯·布努埃尔 Luis Buñuel
安德烈·塔可夫斯基 Andrei Tarkovsky其他还有一些导演,我个人感觉他某一部电影挺好,比如像波兰斯基《唐人街》,那个电影挺好的,《教父》现在其实我觉得挺好的,但他其它的作品可能我就不那么喜欢,不像刚从那几位导演,可能大部分作品我都很喜欢。
罗曼·波兰斯基在《唐人街 》(1974)片场因为我觉得像《奇遇》这种电影,至少我现在看来,可能以后在镜头调度和场面调度上已经没有任何电影可以超越它了。
电影它的可能性已经被挖掘得差不多了,已经没有什么太多的可能性了。
剩下的所谓彻底改变电影的形态的方式,我觉得只有像VR电影或者是全息电影跟过去的电影不太一样的。
在已有的电影的范畴之内,只有这两种途径可能在美学上会发生变化,有一些可能性。
而且技术其实从来不是一个不限制。
蕾雅·马萨利、安东尼奥尼和莫尼卡·维蒂在《奇遇》(1960)片场导 筒:像蔡明亮导演的《家在兰若寺》这样的VR电影您会尝试吗?
章 明:没人找我拍(笑),所以我没这个VR的想法。
蔡明亮《家在兰若寺》 (2017)
真的很久没看到这么让人惊喜的国产电影了,不是说它制作的多么精良,内容多么精致,反而是那些质朴的,原生态,空白和暧昧的感觉,让人随着镜头慢慢深入之中,想探个究竟,却偏偏直到结束还是留下了一片惘然怅然。
借由别人影评的一句话,“本人品味低下、爱好低俗,没法推荐那种富有教益的电影,不是不想看,而是无法承受,我一剥即落的身心越来越经不起洗礼,好的文艺作品让我感到一种严丝合缝的压抑,而成色不均的二流电影却宛如一汪原生态活水,让我体会到一种由内而外的快乐。
”这几年华语片的电影圈里,当然不乏有许多爆款文艺片。
也有不少导演从小众的圈子到大众闻名,带着许多优质的作品。
但是不得不承认,我一部都没有看,我觉得我的身心思维都很脆,也很刚,经不起洗礼,经不起弯折,经不起灌输,经不起沉重。
尤其排斥各种社会黑暗的揭露,人性的刻薄,无力空虚焦虑险恶的过分戏剧性表达。
我不喜欢电影里宏大的叙事结构当然也和自身个人经历和思维格局有关,个人和时代当然有很大的关系,但是任何试图由个人经历去反衬暗讽时代的电影,都让人觉得是过分自恋的开脱。
于是各种怼天怼地的怨天尤人或者自艾自怜的架势,更喜欢那种聚焦在个人如何在当下任何的时代背景里,去生活去经历,去直面欲望,去活色生香地一天一天过,一步一步走的片子。
非常的日常,也非常的中立,偶尔有的小抱怨,也很少真的去可以反叛或者抵抗,喜欢那种以自身之力,去承托生活之重的真实感,而这样的真实更加显现出每一个普通人的英雄气概。
不是非要摆出揭竿而起的姿势去表达态度,只是在左右摇摆,徘徊犹豫,试探和暧昧之间,顺着时间的大河漂流而已。
说回电影本身吧,我看的是爱奇艺上的删减版,听说完整版是150分钟,我这边看的只有不到两个小时。
故事线其实挺简单的,王学兵饰演的一个平平无奇的导演,带着女制片、女摄影和男迷弟(想要参演他电影的年轻人),一起深入到湖北四川交界的深山里采风,拉赞助的经过。
有一个当地向导老罗带队,一席人进入山野村落的经历。
其实没什么特别的故事,就像在电影播放的过程里,弹幕上出现最多的就是,看不懂在讲什么,是个纪录片吗?
纪录片也不是这么拍的。
莫名其妙的镜头,尴尬的对话,方言夹杂着普通话,暴雨,杀猪,废弃的村落,年轻的寡妇,深山里的森林灌木。
每一次氛围推进到你觉得要出事,要翻转的时候,都没有任何意外的事情发生,当我们被电影的常规套路喂惯了之后,突然品尝这种不算清淡但也确实没有经过过分烹调的影片之后,又一种仿佛尝到了深山里野草那种辛辣又寡淡但是还夹杂着雨珠和泥土的生猛味道。
一群来自上海现代都市的人,和农村里的人情风俗进行碰撞。
王导视乎总有点软弱,逆来顺受的隐忍默默,老罗又圆滑世故,算不上坏人但话语张口就来,特别不靠谱。
丁制片几次接电话用到了英文和日文,应该算是大城市里风生水起的中年女性,但是那个套路在这种乡野地方似乎格格不入。
度春年轻也漂亮,背着登山包穿着冲锋衣也不能遮掩年轻气盛的貌美,看的是法文原著小说,也有自己的偏执和执着。
小白大概存在感并不算太强,电影开场不就那顿莫名其妙的酒局,不停地给导演挡酒然后晕了过去。
我们看着他们深入到真实的农村里,去探究那些古老的传奇风俗,又发现风俗早就被异化得跟古老相去甚远。
他们遇见的几个葬礼,那个歌舞霓虹的迷幻场景,确实是小镇里真实存在的境况。
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你不知道哪里是重点,你不知道一群人在这个深山野林里徒步前进,到底是为了找到什么样的电影素材,又或者是否值得他们这样去搜索找寻。
当然全片里无法忽视的亮点,就是曾美慧孜饰演的村里的寡妇春苔,她穿的朴素但妖艳,说不出的性感,带着欲望和湿漉漉的味道。
那些被前面一个多小时的剧情磨到无感的弹幕,也在她出场的瞬间躁动了起来。
一件玫红色的贴身短衫,不时髦,但是确实这不电影里唯一饱和度激烈的鲜明纯在。
她欲的那么欲语还休,那么节制却又更加的性感撩拨。
其他的人都是暧昧的疏离,她是直白地热烈。
她在戏里的那一段演出,真的很惊艳,春水含情,又起不了巨浪,只是在睡眠上,一波一波荡开的涟漪。
这种大面积留白的电影看起来就特别舒适,比如洪尚秀和张律,就惯常用不带说教,甚至有些尴尬无力的空白镜头,去引导观影的人自己去感受。
有人背负高山在行走,他从未想过去卸下那座高山,但是却仍然想着怎么往前迈步,将下一步走得平稳而坚定。
有人背着双肩包在行走,可只是这种几乎不存在的重量,却格外让他有负重感,以至于极力想卸下,极力想甩锅,觉得这个包让他举步维艰,行动受阻。
与其说怎么扔下包袱,更喜欢那些背着高山步履不停的人。
不是靠着立场和主义站在生活,不是靠着态度和觉悟在生活,生活就是生活,是带着瑕疵的混沌,不是跟欲望的势不两立,也不是非黑即白的清白分明,是那些带着烟火人情味往前走的人。
作为中国大陆“第六代”导演的代表人物之一,章明一直是一个比较陌生的名字。
他的作品和他的为人一样,神秘、低调,在这个高速发展的电影市场和不断膨胀的产业面前,他的存在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但又是那么地不可或缺。
暌违五年,章明带着他的新片《冥王星时刻》(2018)重新回到了大众视野中来。
此前,影片入围了今年戛纳电影节的“导演双周”单元,并宣布定档今年的12月7日。
很难想象,这个早已在世界范围内收获了无数赞誉和肯定的作者导演,《冥王星时刻》竟是他在国内首部大范围公映的作品,而这距离他拍出长片处女作《巫山云雨》(1996),已经过去了22年。
《巫山云雨》(1996)日版海报这种局面或多或少地展现出艺术片作者在面临整个市场时的尴尬处境。
事实上,章明导演一直都认为自己的作品具有非常强烈的中国现实意味。
相比“第五代”学院派导演热衷的宏大叙事与作品中展现出的历史民族性,“第六代”导演则在有意无意地规避这种特点。
在他们的作品中,流露出的是对于当下急剧发展的中国社会中普通百姓以及边缘人群的形象塑造。
这种对于现实人物的情感素描,在章明导演的作品中是一以贯之的。
他想要知道,在脱离了宏大的政治背景和时代语境的创作约束之后,这些平凡生活中的普通人,他们想的究竟是什么。
一、现实的欲望纠葛观看章明导演的作品,时常让我产生一种似曾相识的“陌生感”。
这种“似曾相识”是来自于导演对于现实的细腻展现,而陌生感其实是建立在这种真实的基础上,建立在导演对于整个社会发展的思考之上的。
在导演看来,如果选择人尽皆知的熟悉对象,那么便无法跨越每个独立个体与他人之间的巨大鸿沟。
这便是导演在创作中所构思的——在日常生活中寻找陌生感。
当我们站在现在的时间点去欣赏《巫山云雨》这部影片,仍然能看出其中闪现的与众不同的时代性和导演在探索影像空间所流露出的先锋意味。
这部诞生于20多年前的作品,曾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被误读和忽视——人们或是因为这个极具撩拨挑逗意味的片名、或是DVD盒上那个“欲盖弥彰”的封面进来,却因为“生涩难懂”而感到被欺骗,继而愤然离去。
《巫山云雨》DVD封面事实上,这部影片的出现是极具历史意义的,它呈现了一种最为平凡而普通的现实欲望,同时在这种隐而未现的神秘氛围里,展现出了一种“被期望的”情感——正如影片的英文名“In Expectation”,这种“期待”所体现的维度是各方面的。
翻涌湍急的江水、层峦叠嶂的青山、江上轰隆驶过的汽船、还有县城崎岖交汇的小路,在影片中,整个地理环境,不仅作为故事的诞生基础给整部影片带来强烈的空间质感,同时也展现出了多层次的社会结构。
县城同时作为过去乡村的发展结果和未来城市的雏形,章明导演打破了传统“城市—乡村”的二元范式,重新构建了县城的话语空间,在这种封闭的空间和文化体系中,不断刻画着改革开放以来,长期被历史、政治、社会等宏大议题所遮蔽的普通人的现实情感。
而这种影响,在他的新作《冥王星时刻》中,仍然有所展现。
《巫山云雨》中的情感流露和欲望展现是隐藏在表层之下的波涛暗涌,你很难说得清这种湿漉漉的质感是因为所处的空间环境,还是人与人之间忽远忽近的关系所致。
信号员麦强孤零零地生活在三峡峡区的信号台上,陪伴他的是江上汹涌的波浪。
“仙客来”旅店的服务员陈青,独自带着儿子生活在逼仄狭窄的房间里,倒在墙上的影子似乎在诉说着内心的烦闷与孤独。
看似毫无交集的两个人,却因为一起意外被卷入在一起,观众们跟随着镜头,去探寻深埋在平静下的人物内心的焦灼和悸动。
更重要的是,镜头掠过的画在建筑上的水位线,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观众:这一切都即将被长江所淹没。
所有诞生在这里的难以名状的心事,都将会被翻滚的江水席卷。
环境的暗示无形之中赋予了整个故事巨大的压力,一切似乎都处在“一如往常”和“将要喷薄而出”的边缘,因而它展现出了一种来自原始欲望的呼唤和内心深处的状态。
二、梦境的时空勾连《巫山云雨》 并不是章明的作品里唯一一次出现巫山这个地方。
作为导演的家乡,他对于这个出生和成长的地方充满了无限的眷恋和情感。
因而他在作品中多次将故事背景放到了这里,除了展现小城生活的人生百态,也通过影像勾连起不同作品和不同时空之间的呼应关系。
在导演接下来的两部作品《秘语十七小时》(2001)和《结果》(2006)里,章明进一步放大了这种人际关系难以言说的暧昧和朦胧感,并且糅合进了类型元素,让整个故事在铺陈情感时,不忘悬念的设置。
《秘语十七小时》讲述了一群好友来到巫山游玩,一张“爱你到死”的匿名纸条却像一颗小小的烟雾弹搅动了所有人的心事,让真相变得扑朔迷离。
所有的戏剧张力和冲突都围绕着这六个人展开,观众们唯一需要做的便是跟随着导演所营造的氛围,一步步陷入其中,静观其变。
暧昧如同漂浮的幽魂,氤氲在潮湿的欲望中,巫山犹在,不见“云雨”。
章明运用类型片的思路谱出了一首《巫山云雨》的变奏曲。
《秘语十七小时》(2001)到了《结果》,导演将故事的背景搬到了中国的北海。
在那里,完全陌生的两男两女因为一个共同的男人相遇相识,而整部影片事实上又几无什么戏剧张力可言。
两段看似重复的情节,却因为视角的切换产生了完全不同的效果。
在这里,章明仍然是按照悬疑片的路子去安排影片的结构,但是却抽离了故事的戏剧性,影片所呈现的是一种形式上的现代感,而非古典叙事的手法。
观众们在被赋予了对故事的期待后,到头来却发现所有的谜语都没有答案,这种让观众希望落空的观感,是导演一直以来擅长的“小把戏”。
《结果》还有另外一个片名《怀孕》,很显然后者显得更加直白,却失去了前者带来的文字美感。
《秘语十七小时》和《结果》中,都有着导演对于现实和虚幻的对立呈现,同时也继续着导演本人自然神秘主义风格的书写。
《结果》(2006)在观看这几部影片时,总是能感受到一种冥冥之中的相似性。
这种观感是自早期的“巫山三部曲”一直延续至今的,这些跨越二十几年的作品,在影像上达成了一种梦幻般的串连和呼应。
明明是不同的时空,却又好像发生着相似的故事。
明明是不同的人物,却又像是在写同一个人。
《秘语十七小时》诞生于《巫山云雨》的五年之后,因为《巫山云雨》中极其作者化的表达让他这五年内很难找到投资,之后也一直如此。
到了《秘语十七小时》,章明有一个片商和他共同合作,因而他的创作状态是和前作完全不同的。
据说在一开始,他拍了一部恐怖惊悚片,但是因为没办法过审,所以不得不大刀阔斧地进行删减,导致看起来整个叙事上似乎缺乏一定的连贯和完整性。
但即便是现在,我们仍然能够发现导演在创作时所坚持的那些作者性风格。
而《结果》的诞生又是在《秘语十七小时》的五年之后了。
三、从批判社会到反思自我《新娘》(2009)是章明更加独立的一部作品,按照导演的话说,完全是朋友出资,几个人在一起的“即兴之作”,却阴差阳错地成为了导演最具批判意味的作品。
四个平庸的中年男人,各自承担着生活的不幸,几个人以给丧妻的老齐找女人结婚为由,想制造年轻新娘的“意外死亡”来骗取保险费。
相比之前的作品,这部影片在故事性上要丰富许多,纪实的镜头呈现和粗糙的生活质感也让影片变得更有灵气,也更加真实可感。
有趣的是,如此具有张力的故事,在形式上仍然是一种“去戏剧化”的生活流的情节呈现。
章明导演在这部影片里注入了他独特的幽默感,这种幽默感并不依赖夸张戏谑的转折和变化,而是根植于现实生活,在经年累月的积累和感受中达到的一种对于人物性格的描摹和塑造。
而它的终点是对于丑陋人性的嘲弄和批判,但是观众却很难对人物产生憎恶,剩下的只有无奈和叹惋。
《新娘》(2009)在章明导演从影的这些年里,很多时候都需要依靠和政府或是官方部门合作,拍摄相应的“命题作文”或是主旋律电影,才能筹到自己下一部作品的资金。
但即便是有着各种各样的约束,导演仍然能在规定和压力之下,找到属于自己的个人表达。
《郎在对门唱山歌》(2011)、《她们的名字叫红》(2012)、《9号女神》(2013)等其实就是这样的“命题作文”。
《郎在对门唱山歌》相比之前的作品有着更加高度自觉的语言体系,手持跟拍长镜头充分地展示了古城环境的空间特质,同时也带出了整个故事所具备的年代感。
古朴的石板小路、萦绕耳畔的山歌、还有古城人民生活的质朴纯粹,地方特色和文化展现尽收眼底。
即便是前后两段稍显割裂的叙事,仍然难以掩盖住这种小城爱情故事的轻巧劲道。
在这部片中,导演仍然保留着对于县城青年的遐想与思考,同时通过镜头的跟拍,巧妙地勾勒出了一张错综复杂的县城人际关系网。
选择公务员子女还是选择音乐系老师?
选择北京的打拼还是选择县城歌剧团的安逸。
在理想面前,这些问题更像是一个个填空题困扰着女主角。
而正如导演一直以来所追求的,感情的问题、现实的问题、未来的问题,这些都没有具体的答案。
《郎在对门唱山歌》(2011)《她们的名字叫红》,导演再次将背景放到了他的老家巫山,通过一个外国人的视角,讲述了他和两个女孩之间发生的故事,并向观众们展现了他眼中的家乡是什么样子。
因为有巫山县人民政府的资金支持,这次的故事显得非常通俗且不乏幽默。
仍然是两段式的结构,仍然有对于县城青年的爱恨纠缠,虽然后半段的平行剪辑失去了一丝地理空间的回味感,但西方的思维与东方的土壤相互碰撞闪烁出别样的火花,在人物的失意中又流露出无尽的诗意。
《她们的名字叫红》(2012)这次的新作《冥王星时刻》从对社会的批判更多地转向导演对自己的批判。
影片讲述了年轻导演王准,为了筹备他的新片《黑暗传》,带着他的几位剧组成员来到湖北的深山丛林里勘景采风,在那里虽然有向导的陪同,但他们还是迷了路。
他们不知道这部电影能不能拍成,也不知道这趟路的终点在哪里,只有在旅途中经受着身心疲惫的多重考验。
兜兜转转,他们将自己内心的迷茫无解和脆弱孤独暴露在这郁郁葱葱的山林之中,在黑暗里面对自己的欲望,在一线光明中寻找生命的答案。
这部影片所要探讨的,仍然是导演一直以来所关注的,人与人之间的欲望纠葛,以及情感的失语和勾连。
在片中,剧组里的女学生与导演曾有过一段对话。
学生问:“你为什么一定要拍《黑暗传》?
”导演答道:“因为我一直处在黑暗中。
”学生这时说:“我好像从来没有看懂过你的电影。
看你的电影,总感觉很孤独。
”章明借角色之口说出了长期以来埋藏在自己心里的感受。
正如开头那段都市戏里,男女演员在一起时,房间电视上播放的是章明导演之前的作品《结果》。
导演似乎是借王准的视角,反思自己这么多年的经历,对于艺术、人物状态和情感关系的理解。
那种散漫的、混沌的、漂泊的思绪,其实是基于人物的心理状态自然发生的欲望情愫。
开放的山林在这里反而成为了一个封闭的空间。
角色身处其中,那种对于接下来旅途的不可知性,人物之间的、人物与自然环境的、人物与自我内心的多方面的冲突,在导演看似漫不经心的镜头下,展现出更为丰富的自然性。
《冥王星时刻》(2018)入围今年戛纳电影节“导演双周”单元《冥王星时刻》在很多时候和《新娘》形成了一种跨越十年的文本呼应。
曾美慧孜所饰演的生活在山区里的寡妇春苔,对来自城里的王准产生了难以言说的情愫,而在《新娘》里,老齐从乡下娶回的媳妇名字就叫春苔。
片尾的葬礼上,导演王准终于听到了《黑暗传》——这首歌早在《新娘》的结尾时就已经出现了,当老齐和他的三个朋友来到年轻新娘的老家,葬礼上唱的就是这首歌。
而且,《冥王星时刻》最开始的名字就是《黑暗传》,导演称这个想法在脑海中构思了十年,如果我们往前推十年,恰好是《新娘》这部片诞生的时候。
这种做法还出现在导演的其他作品里,不同影片之间的相互呼应和回望,构建起一个庞大的梦境时空,彰显了独一无二的章明特质。
影片的结尾处,一群人登上了一个小山丘,看到了遥远处的都市灯火,似乎是给所有人的黑暗处境指出了一条“希望之路”,但是他们能走下去吗?
一切仍不得而知。
这或许就是导演本人所要追求的——即便当一些概念被具体外化了之后,落脚点仍然是无形的情感传递,正如欲望,正如人性,正如死亡。
在他的镜头下,生活可以是无聊的、无序的、无缘的,人物的关系也可以是说不清道不明、却又暗流涌动的。
导演所追求的这种“无解之解”,或许就是他对于很多问题的答案吧。
注:之前在看完《冥王星时刻》后曾写过一篇相关稿子发在“看电影看到死”公众号上,这次做了一些功课,在那篇文章的基础上保留了少量对于本片的观点,并大量丰富了自己对于章明过往作品的解读,扩充成了一篇人物稿,发布于“奇遇电影”。
发表有修改,这篇是自己的原稿,现发上豆瓣和大家讨论。
未经授权,禁止转载。
微博上导演为文章点赞今年6月,法国《电影手册》发表了对戛纳选片的评价,其中提到华语电影时:手册称,《江湖儿女》中赵涛旅程是对贾樟柯电影世界的一场盛大巡游;备受期待的《地球最后的夜晚》则被批评为是一场做作的灾难——令人窒息憋闷的美术造型展览;相比之下,更加克制、通透和奇特的《冥王星时刻》则重新发现了章明这位贾樟柯同时代电影人。
(以上段落引自深焦)贾樟柯的《江湖儿女》鱼丽也发起了点映场。
我认为《江湖儿女》反应了贾樟柯导演较之以往更层次的“影像理论”探索,虽然在粘合形式与内容时有些想法/观念并没有做得不露痕迹,以至于影片前后产生了某种程度的割裂感。
但是必须赞赏贾樟柯导演在《江湖儿女》里做的多层次的巡礼式——“抽象进入式”尝试,这实际上是非常宏大的结构,而且也独具创新性,不难看出贾樟柯的野心。
这让观众在赵涛的带领下,以巴舍拉的时间体验模式(“此刻”是在“前经验”和“后经验”共同作用下的“永恒时刻”)逐渐进入贾樟柯自己创立的影像宇宙。
所以《手册》评价是“一场盛大巡礼”合情合理。
毕赣的《地球最后的夜晚》虽然手册评价不高,但是对于我来说也是非常期待。
有趣的是鱼丽两年前的第一场活动就是毕赣的《路边野餐》,当时毕赣还与鱼丽观众进行了简单的微信沟通,令我们对这位初出茅庐的带着一股蛮劲的“才华形导演”刮目相看。
虽然影片质感一般,但是调性足够,同时个人觉得最有趣的是毕赣对“影像时间”的理解,他以自己的技巧(或许是得益于对塔可夫斯基的理解),在较短篇幅的影像里制造了:“过往时间” ,“现时时间”和“期待/幻想时间”的多层次影像,并且出乎意料的粘合在同一个线性空间里,才华侧漏。
那么,章明导演!
不夸张的说,国产影像个人前三:费穆《小城之春》;贾樟柯《三峡好人》;章明《巫山云雨》,对章明的喜爱可见一斑。
前面对贾樟柯和毕赣的评价里都提到了“影像时间”,以时间的角度,个人强推章明!
如果说毕赣以自己的才华建立了影像的诗意,但由于经验的欠缺导致影像质感有些混乱;如果说贾樟柯囿于自己的影像理论,以至于自然天性的才华部分被掩盖(《小武》没有这个问题); 那么章明导演就是才华与经验的结合体,以这个角度来说,章明是个人翘楚。
六年前看的《巫山云雨》,至今还记得他在处理时间段落的出色手法:以“期待时间”先行,“现时时间”与“期待时间”的交叉剪辑,运动与静止的节奏碰撞,配合声音与手持摄影机建立的影像迷蒙感,影像达到了一种非常难得一见的诗意情境。
这种形式与内容的结合太妙了!
这是令人大开眼见的诗意!
类似于马拉美开创的象征主义在影像里的表达,而由于马拉美的文字还会追加一个文本转化成影像的过程,章明的“直接影像”导致的诗意直接具备了赤裸的影像魅力。
这是私人最爱的华语电影时刻之一!
也许今年话语电影能跟章明抗衡的只看娄烨了吧。
下面开始进入拉片正题:前瞻《冥王星时刻》——局部拉片章明建立诗意的技巧在我看来类似于帕索里尼对诗意的理解,也即“自由间接引语”的建立。
下面通过对豆瓣发布的《冥王星时刻》的局部影像片段,我试图前瞻解析,来一窥章明行云流水的导演手法中蕴藏的技巧。
“冥王星时刻”指处于半明半暗的时刻,我想这能表现电影主人公的心境,甚至影片里主要人物他们每个人都会某种程度处在这种晦暗、进退失据的时刻。
”——章明冥王星时刻 片段(视频)不难发现,影片宣发在给影片定海报的时候,在海报上都保留了黑白与色彩的块面区分,直接对应了导演所提及的“半明半暗时刻”。
而这个“半明半暗时刻”,至少对于短片来说,至少呈现了三种指向层次:其一,影片内容里出现了个人目击“野人”的指涉,但是这种指涉实际上在影像里是通过语言来传达的,也就是摄影机并没有通过影像画面性“见证”野人的存在,于是人们在慌忙之中都去取摄影机,试图通过机械影像去见证野人的“生存证据”。
对于“生存证据”,常来鱼丽的观众应该了解,我们通过对《没有图像的西吉斯蒙》的解构主义及后现代解读,提及了索绪尔的语言学结构里的“指示符号”和“象似符号”,其中“象似符号”里有个“生存证据”。
也就是在现代,只有影像能证明物体的存在。
那么短片在这里,实际上呈现了第一个层次的明暗时刻:即可见与不可见(被影像记录与不被记录),即:存在与否的质疑。
短片甚至在第二天对“大便”的错位从属关系来消解“话语权力”,以此来加强影像的“生存证据”的权利——影像是自带权利的。
在影像空间里,乃至在现代,影像权力(被拍摄——机械记录)远大于个人经验(目击者的经验)。
其二,对于海报本身的这种黑白与色彩关系,在后现代哲学里把这两种数字抽象技巧区分了抽象层次,也即对于数码影像来说,黑白影像的抽象层次更接近现实,而色彩因为经过了更多的色彩编码,于是离现实反而更远,于是抽象的层次要更深。
那么这里结合影片片段,实际上为影像呈现了第二层次的“明暗时刻”,即抽象层次的区分(现实与幻想的区分)。
影片内容简介:导演王准(王学兵饰)一行四人来到湖北深山采风,为拍摄一部关于当地丧歌《黑暗传》的剧情电影做前期的勘景和素材搜集。
《黑暗传》是葬礼上传唱的古老丧歌,描述天地起源和人类发端。
此民俗至今在中国西南深山罕有地保留,也因此《黑暗传》成为一种“活态史诗”。
章明导演对此表示,“故事里的主人公陷入困境,就像身处黑暗混沌找不到答案的古人。
不幸的是,他们已经缺乏古人的力量,甚至与山里人相比,亦显得贫乏黯然。
电影试图呈现的,是他们逃脱灰暗命运的行动和想象:这本身亦如灰暗中的摸索。
”影片内容显然涉及了生与死,涉及了“野人”与“文明人”。
不难看出,对于森林这种自然空间来说,森林环境对于“野人”来说是“环境”,野人属于森林;而城市里来的被城市文明滋养的文明人,森林环境对于他们来说是“外在的物体”,文明人不属于森林。
这种空间关系的辩证,也便引出了人物主体(摄制组)在森林空间内的困境。
而《黑暗传》呢,它就像灵媒,是介于明与暗之间的,介于可见与不可见之间,这是一种中间质。
那么这里通过影片片段的镜头语言,影片里也呈现了这种角色属性的“中间质”——也即易平扮演的“老罗”。
值得一提的是,易平与王学兵之类的专业演员不同,他是素人演员,也即,以角色真实属性来说,对于电影,他的人物本身也是一种抽象影像与真实的“中间质”。
其三,承接上面所提及的“中间质”,观看短片不难看出角色服饰引出的人物场域的区分,老罗的服饰显然是最显眼的(其中目击野人的人物的服饰也很显眼),导演以一种色彩关系(及调度)来区分了这个群体。
群体显然被分成了两部分,也即:真正的“文明人”(素色服饰) vs 对“野人”有极大热情的老罗及野人的目击者(鲜艳服饰)。
这是第三层次的“明暗时刻”。
之前提到了色彩的抽象层次大于黑白,那么很显然,身着鲜艳色彩服饰的两个角色更象征性接近抽象的“野人”。
(被质疑存在与否的前提下)接下来开始正式拉片:
镜头:1-1
镜头:1-2短片第一个十几秒的长镜头,是长焦镜头呈现的导演(王学兵扮演)与女同事在卿卿我我,这是一个穿越树枝的偷窥镜头,远景里出现了小木屋的虚焦(代表这是一个空间内的空间)。
看到这里,我们会疑惑这到底是谁的视角?
接着两个人物相继发现了偷窥视角的所有者,人物开始面相摄影机。
长镜头具有邀请观众与角色共同在场/经历的属性,也即共同经历影像时间——影像时间与现实时间的重合,这是一种沉浸邀请。
沉浸之后的反身:与角色一起偷窥的观众突然被发现,这是影像的原始权力的反身。
这里要格外注意的是,两个角色在发现偷窥者的同时,角色也发现了观众。
这种发现,实际上只直接穿透到影像之外的。
那么这个镜头,实际上已经为短片建立了“反身性”,因为这是“导演和演员”共同看到了观众.
镜头:2反景镜头,拍摄偷窥者,也即角色老罗,第2个镜头与第1个镜头有很大差别。
首先是镜头虽然依旧是长焦镜头(长焦将人物突到前景),但是人物显然更贴近画面“物质性介质”,加上人物依旧是直视摄影机,而这个镜头因为顺接上个镜头(沉浸邀请)——表面的蒙太奇前进式结构,加上短切,在观影感受上,第二个镜头在第一个镜头的基础上具备更大的威力。
同时观众被更直接的发现了。
其次,色彩的对比也开始建立了,也即偷窥者老罗的服饰是更具抽象化的明亮色,而被偷窥者的服饰接近灰暗,那么,影像开始分出阵营。
再者,正反打的反景镜头实际上呈现了一个四方空间,也即镜头的转换直接驳斥了戏剧的三面墙空间,森林环境空间直接被封闭了,那么人物的处境也变得更微妙。
镜头:3接着镜头进入室内,睡觉的两个人被目击野人的同事的惊呼声惊醒了。
那么声音是来自室外的,也即通过音桥的作用,影片开始把室内和室外空间联系到了一起,上两个正反景镜头建立的室外森林封闭四方空间显然就与这个室内空间产生了关联,而且室内空间并没有呈现正反景镜头,也就是说,这个室内空间显然是在第一个和第二个镜头呈现的封闭空间内的(放大危机)。
那么,野人的出现产生的危机感就直接延续到了室内。
于是同事被惊醒的动机就成立了。
镜头:4-1
镜头:4-2镜头紧接着切到外景向内景的镜位,最先起反应的老罗和野人的目击者,两人相继冲进小木屋。
值得注意的是,他们的行为直接把外部空间和内部空间通过行为联系到了一起(区别于上个镜头的音桥),这次是上一个音桥的加强,内部空间与外部空间直接被运动联系性加强,空间的从属位置也显露无疑。
那么我们在接下来的镜头里会发现,老罗也好,目击者也好,都是穿着鲜艳的衣服的,而他们在这个镜头中也包揽了相对剧烈的运动(色彩反差彰显运动)。
而从运动关系上讲,老罗显然是主动的,目击者是被动的,那么影像里人物的运动层次关系便渐渐建立了。
导演及同事(象征性)处于中景。
镜头:5
镜头:6-1
镜头:6-2影像继续加强老罗的地位(运动与色彩共同建立),在拿到相机后(前面提及的“存在证据”的见证设备),老罗迅速冲出室内空间,往摄影机前跑(强烈色彩对比下的纵深运动凸显运动感)。
接着女同事也取上摄影机(运动影像的记录设备,更深层次的“存在确认”)跟着老罗往外跑。
镜头:7接着切到室内,编剧(角色)的反应,这是被惊吓后的第一次正面质疑,编剧显然会怀疑目击者的眼睛,怀疑野人的存在。
这也是对前面两人取机械摄影设备去记录(见证)的加强,也就是没有被影像记录的客体,“存在证据”也是不被确定的,于是大家都会怀疑,这里编剧更是正面斥责。
同时这个镜头所体现的时间关系也不能省略,因为被惊醒的编剧的惊醒过程并没有落到实处,这样的斥责就让编剧的情绪落到实处了。
镜头:8导演被(象征性)留在中景。
中景对于导演来说是一个象征性位置,通过中景区分出前景和后景,借着导演的影像创作者位置,显然区分了被创造的影像世界 和 现实世界(观众世界)。
也就是说,影像里的出现的导演角色的角色属性往往是自带反身性的。
镜头:9(开始第二时间段),-1
镜头:10,-2
镜头:11,-3
镜头:12,-4
镜头:13(音桥),-5
镜头:14,-6
镜头:15,-7接下来是一组正反打镜头,注意影像呈现的空间关系,首先这里延续了第1个和第2个镜头的正反景关系,依旧呈现了四面封闭空间。
其次,影像以这种正反打镜头再次确立了穿橙色衣服的老罗的位置,显然他的坐标性是与其他摄制组同事对立的,他一个人被调度孤零零设置在了群体的反面。
于是这个角色对于影像的特殊性就建立了。
接下来的镜头调度更是直接以老罗为轴心。
而老罗位置所在的空间与小屋空间周围聚集的同事(视觉上,以上-2和-4镜头呈现了两组全景)声音上粘合是通过-5镜头的音桥来建立的。
老罗说:发现了野人的粪便。
而画面并没有给讲话的人,是给了小屋空间周围角色的反应(于是空间继续被声音粘合)。
那么,音桥第二次出现,与第一次出现的相似点呢?
显然都是对野人存在的确认。
毋庸置疑,以老罗的行为来说,他显然是最渴望见证野人存在与否的人,甚至超过直接的目击者。
而他也继续用相机来见证野人存在的证据——“粪便”,来加强前面提到的母题。
最后,影像以粪便的归属的闹剧来表明群众的立场,通过嬉笑再一次否认野人的存在。
反景镜头里微愠的老罗被单独孤立起来,影像在暗示老罗的立场的与其他同事的不同的同时,也通过一组蒙太奇前进与后退的景别变化关系消融了这场对野人存在与否的怀疑。
镜头:16-1(第三段时间)
镜头:16-2
镜头:16-3
镜头:16-4接着影像进入第三个时间,一行人在经过野人的闹剧后,开始继续跋涉。
经过前面两个时间线的调度设定,显然老罗的坐标性被绝对性加强了,于是老罗开始承担调度的“轴心”了。
接下来这些镜头都是非常有趣的以老罗的角色坐标性和服装色彩性为轴心的镜头。
而片段的真正闪光点也产生了!
这是一个长镜头,很显然,首先身着橙色衣服的老罗走向画面纵深,接着所有人都跟着他往纵深走。
这里观众很明显能看出导演的险恶用心,也即在设定野人存在与否的封闭的,不安定的空间的同时,人物依旧被某种动力控制,继续往危险的封闭的空间走,这样显然人物的处境就更加微妙了。
而这个镜头里,老罗显然成了绝对的轴心。
其他同事仿佛是围绕着老罗旋转的(老罗就像一个恒星,同事类似于行星,这也暗示了老罗立场的坚定——这里我有个大胆的猜想,我认为老罗就是象征性的冥王星,也就是他的坐标性是等同于《黑暗传》的,也就是他是中间质的象征):首先是老罗走在最前面引导同事往纵深运动,接着老罗因为要系鞋带停止了纵深运动,人物却依着惯性继续往纵深行走。
于是老罗成了前景与后景的界限,也就是前面的不安定的封闭的空间被老罗庞大的身躯(橙色)给堵住了。
而老罗的位置也成了界定真实空间与虚构空间的界限。
导演的险恶用心可见一斑。
接着象征性的导演和编剧开始聊剧本(剧本天生带着虚构特质——抽象),这个时刻,影像开始建立声音纵深,老罗的喘气声音开始出现在声音场域的前景,而导演和编剧的聊天开始出现在声音场域的纵深处。
微息的放大,再一次确认了老罗所处的决定性地位。
而其他摄制组的同事的处境的危机再一次被加强。
为什么说这是"危机空间”呢?
因为,从这一刻开始,影像的视角忽然变成“他者”了!
也就是,前面虽然在区分立场,但是摄影机的位置都给予了影像内的人物主体,也就是摄影机是人物的视线顺接。
而从这一刻开始,摄影机位显然已经不属于任何影像内部的人物(主体)了!
也就是“他者”忽然出现了!
这个他者的认定也显得层次丰富。
首先,视角可以是赋予观众的,观众已经被被迫邀请进入更内部的森林空间了,于是观众将和角色一起承担风险。
这里对观众的邀请实际上就建立了帕索里尼认同的诗意电影逻辑,也即“自由间接引语”的形成。
也就是说,摄影机的自主性显然是强迫观众去看了,与其说摄影机是代表观众的,不如说观众是被迫被摄影机控制的。
那么摄影机显然代表的是影像书写者的立场。
也即是,摄影机的自主意识(看起来)觉醒了,那么,帕索里尼界定的诗意影像成立了。
导演的险恶用心也加强了!
其次,既然是他者视点,那为什么不能是野人的呢?
为什么不是危机的视点呢?
或者为什么不是陌生环境的视点呢?
也正是因为视角的开放,人物群体的危机感变得更强烈了!
镜头:17
镜头:18
镜头:19最后,影像继续正反打,这是几个轴线对称的正反景镜头,也就是前面提到的角色们被封闭到纵深空间的同时,摄影机的角度开始切换了,之前是从外部往内部看,接下来变成了内部往外部看。
那么,随着摄影机机位的变化,朋友们,观众所在的坐标一瞬间被置入了危险空间。
也即是,前面确立的纵深处的空间是危险的,而这种正反景的切换,忽然观众位置变成了(被置换入)危机空间的内部(前面界定的纵深处)!
那么,通过这个短片,导演的影像技巧便显露无疑了!!!
被贴以“低调、神秘”评价的章明,通常被归入中国“第六代”导演群体中的一员,但究其拍片经历与独特的影像气质,其实并不能简单地按照成名和活跃的时期来归属。
大部分影迷初识其作品,是从1996年的《巫山云雨》开始的,颇有诱惑力的海报与影片介绍,或许会被误认为香艳刺激之作,而真正能堕入其中并为之沉醉的观众显然不多——压抑的基调、略显生硬的表演、跳跃的叙事、晃动的手持长镜头,对观众的观影口味无疑有一定挑战性。
事实上,从《巫山云雨》肇始,章明几乎所有的作品外象无一不具有如上特征,虽有内容题材的变化与结构的微调,一以贯之的美学特点与作者标识元素具有高度辨识度,从作者论的创作周期绵延与核心观点的保留贯穿来讲,章明绝对是中国影坛不可缺少的导演。
今年推出的新作《冥王星时刻》是章明从影廿余年以来首次亮相大银幕,并入选第71届戛纳国际电影节导演双周单元,无论是对导演个人的创作生涯前景规划,还是对内地小众独立文艺片的生存环境来说,都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
通常,一部电影最先让吸睛的外观因素是其故事情节,而在章明的电影中,故事的轮廓往往简化为线条大纲,即使在梗概中能窥见戏剧化的事件,但最终都止步、稀释于影像之中。
《冥王星时刻》从情节的角度看,基本可算“其实并没有什么故事”,而是以接近公路片的范式,将场景置入神农架林区,依旧是以往重庆、湖北、四川交界处的地缘风貌设定。
艺术片导演王准带领着制片人丁宏敏、演员白金铂和摄影度春,前往深山采风,主要目的是采集当地丧歌《黑暗传》的素材,由当地向导老罗陪同。
途中除了遇到几个山民、几间废弃的屋子,几乎波澜不惊,直至后三分之一处寄居一村民家中,视角逐渐移向一个名叫春苔的寡妇,在万千暗潮涌动中,四人走出山林,望见山下灯火闪耀,外观表象虽未发生变化,内心却已“轻舟已过万重山”。
影片采用章明惯用的两段式结构,这种结构在2006年《结果》中就已经运用纯熟——前后互映,细节对应严实,结尾富有意味,而且可能是与洪尚秀最靠近的一次——如果我们在看完《这时对那时错》后回望更有此感。
更让人玩味的是,宾馆房间内电视机里放映的正是《结果》,与自己过往作品的互文,是更为宏观的“回溯”与勾连;而微观的“回溯”则是在一部作品的内部,貌似略显割裂的两段在内里的潜伏和呼应。
开篇的上海拍戏段落,篇幅短,交代浅,隐约可知王准的身份和困境,从后面大体量的山林段落提及的只言片语可推知,两段的时间设置并不顺位。
爱因斯坦少年时读《纯粹物理批判》后,写了这么一段深刻的读后感:“时间是一切现象之先验的形式条件。
相反,空间只是外部现象之先验的形式条件。
一切表象,不论它们有无外界事物作为客观对象,都是心的决断,是属于我们的内在状态,必定受到内在感觉或直觉的形式条件,即时间的制约。
”因此,失重的两段式视为正向、逆向结构都可以,或者索性视之为导演在创作困境的一个梦亦无不可。
这种模糊时间的手法也契合片名「冥王星时刻」——间于黑暗和光明之间的那个时刻,晨昏晦明之际,天地混沌之时,如黄昏(葬礼桥段)或凌晨(登山顶鸟瞰的结尾),都在文本的形式和内核上达成了高度统一。
影片追寻的核心《黑暗传》是全片的戏眼,初次潜入言谈间便有一种神秘古远之味,祖辈口口相传的口头文化,在时光的沥炼下,焕发出绵长的生命力,蕴藉着东方山林民俗传说的神秘气氛,且被包裹上某种惊悚的外衣——无故唱起《黑暗传》之人将遭遇悲惨下场。
因此采风组孜孜以求的亲耳聆听并不易得,须得等待生活中自然死亡的到来,如此可遇不可求的时机亦是某种「冥王星时刻」。
如果说前半段一直处于梦幻浮云般游荡(包括成为麦高芬功能的《黑暗传》本身),那么后半程将此意念坐实落定,不仅知晓其具体内容,更将情感爆发点锁定于春苔。
《黑暗歌》揭示的宇宙大爆炸前的混沌,从天地鸿蒙、人类蒙昧之时唱起,悠悠诉说人类简史,言辞古朴深远,曲风悲怆凝重,回旋在葬礼上空,深重得如岩石般亘古不变。
它是人类回望的深渊,是自照的镜子,是穿透角色肉身的灵魂凝视,藉由这首神秘的古谣,人们在黑暗中籍籍无名、寂寂彷徨地摸索,最终抵达不无微光的应许之地。
这就是章明东方式的自省之道,与阿彼察邦的热带丛林迥异的是,他无意于描摹实体状的轮回异生(野人仅仅灵光一现于言谈间),也规避独立艺术片常见的密林超现实事件,他将囿于创作困境的意识流动投射于外部世界的呈现与重组。
因此,是否可以这样总结:在冥王星时刻的半明半昧里,恰是每个人不可言明心事的映照,从入山时的混沌迷茫,到下山时的混沌初开,每个人都经历了一场自我的洗礼。
四人采风组的网状关系结构之交错,也颇有几分洪尚秀味道。
中年组是男导演王准和女制片丁宏敏,两人无论在日常中还是工作上都相互扶持;青年组有男演员白金铂和女摄影度春,作为同龄人共享某些时刻和心得;其他的交叉有:导演与摄影的精神交流,演员对导演的仰慕与支持,演员对制片的怜惜与帮助,摄影与制片作为同性共居一屋的互动。
这些交叉的关系架构,编织成暧昧又疏离的人际网络,在两两互动、多人互动中,都包含有试探、犹疑的味道,也使彼此的关系程度处于「冥王星时刻」,我们可以看到他们曾一度接近,然而最终仍沟壑重重。
在人与人情感的出发点之间,他们既梳理了自身的惶惑,也在空间布局上寻到适切的落脚点,镜头在他们之间的调度显示出人物关系和叙事推进的层次。
而接近于“旁观者”身份的老罗更增加了互动的丰富性(他的偷窥视点颇有解读空间),人物关系的串联如水波涟漪,荡漾起无限可能,其产生的角力于是便拥有了戏剧性。
后半程视点发生默默转移,以春苔汩汩流淌的情欲漫溢画面,鲜活蓬勃的欲望在山岚缭绕的氤氲中漂浮,在迎合自然规律的死亡时分滋生,在生死界限的探触中鲜明,手持跟拍让人想起《郎在对门唱山歌》开场令人惊艳的长镜头和场面调度,一切都深具章明式的标识性创作元素。
曾美慧孜不动声色而写满欲望的表演获得好评无数,眼角的风情万分克制,但只消眼波一流转,渴爱的神色便如同那打翻的水漫地四溢;小心翼翼地远远望上一眼,身影恰似已盼望千年,凌乱的发梢,微醺的脸庞,轻舔一下嘴唇,各种微妙的心理戏呼之欲出。
她的出现标志着「冥王星时刻」的结束,与度春下山寻找「灵山」的幻灭一般,在长夜告罄的时分,又将迎来一个漂浮无依的日子。
直至看完本片最后一个镜头,或许我们还同片中角色一样,仍处于虚浮的梦幻状态——不知所云,不无所得。
不惟是山地场景笼盖着树林的氤氲之气,整部影片都覆盖着一层朦胧、蒙昧的梦幻感。
度春短暂离开采风组遇到的“止语”人群,偶然落下的雨,随时发生的打盹,以及镜头跳切出的超验性,部分是剧本事先的规划,部分是剪辑所致,还有部分是即兴灵感,但殊途同归,在阴差阳错间造就了语境的多义性,于是我们在影院里目睹了一个平日难得一见的诗意灵性天地。
还以为得多神秘主义呢,结果……前半段一度尬得看不下去,坚持到曾美慧孜出场,才有了点意思。大概了解导演的意图,但是实际呈现效果就那样啊,非常造作…文艺男中年也挺可怕的
这电影,两星给前半部分的向导老罗,两星给后半部分的寡妇,王学兵成了摆设,开头部分完全莫名其妙。神神叨叨的其实啥事也没发生。
川渝方言还算亲切 电影太单薄
四个女性、两个男性与导演之间,非常严肃而微妙的停在了“尬”的状态上;环境、语言、气氛和一种山乡特有的古朴意蕴都在这段“故事”里与人物和人物关系互相渗透;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这些都渗透进导演与自己的关系里。行走在水雾弥漫的山间会遇到什么?在大理时跟几个不太熟的客栈店长徒步去鸡足山,一路穿行间,似乎有什么变了,但总归是没变。
故事那看,观感煎熬,不说人话。曾美慧孜是全片唯一亮点。有些演员只要往镜头前一站,就能够吸引目光,她就是。
喜欢刘丹的表演。然而结尾想到盲山,看到拍摄地更是想到盲山。中间很多段那些油腻腻的窒息的对白场景和聊骚。而曾美慧孜演的角色像极了被拐卖的女人,还故意让她露出乳沟。场景
第一次看章明的作品,很有个性的导演。一部关于电影的电影。神秘主义色彩,一部自传体的电影。导演说这是他第一次在大银幕上看自己的作品,之前都是买盗版碟。不胜感慨。“导演就是要拍观众看不到的东西”此等作品注定是小众的,孤独的。
明白赛人说的“性感”是什么意思了,整部电影有一种浮动的情欲,这种情欲与暴雨与泥泞与曲折的山路进行相互作用,在影像和现实空间中肆意弥散。这是《冥王星时刻》的神秘之处,完全区别于新导演们的伪阿彼察邦风格。内核及男女尬聊的形式相当洪尚秀,但绝无半点模仿或致敬的痕迹。章明完全有自己的一套处理方式,又很聪明地(无可避免地)给人物赋予剧组勘景的任务,艺术工作者之间的哲学交流变得顺理成章。当我以为它要变成一部无聊的消耗体力和精力的“登山电影”时,曾美慧孜出场了。空气中欲望的浓度在那一刻达到峰值,她的服装、动作乃至呼吸里都是戏。伸手接水是最高级的情色段落,而这居然是现场即兴发挥的。曾小姐拿影后是迟早的事,她塑造的女性形象是比春夏更强大、更鲜活、更有包容性的存在。只几个镜头就让观众确信她已经融化在角色里。
人于黑暗中的状态是章明这部诉苦抱怨犹如丧歌般作品的核心。他试图拿两性间微妙的情感来指涉艺术与商业间的暧昧关系最终仅停留在剧本里,因为影片中掌控大局的不是导演而是那位擅长捣糨糊的领导。所以当真正的《冥王星时刻》降临之时导演却视而不见无法担负起相应的责任来。隐匿在深山老林里的《黑暗传》终于要开拍了,只可惜剧组找到了灵感却没寻见主演。
实力演绎什么叫一肚子男盗女娼
王导演是孤独的,他有才华,可是没人懂他。度春是孤独的,她怀孕了,孩子的爸爸却一无所知。小白是孤独的,他是一个被忽略的存在,没有人在意他的意见。春苔是孤独的,她被“囚禁”在大山,和外界隔着一条鸿沟。正如冥王星也是孤独的,它是太阳系最外围的一颗行星,曾经还被踢出九大行星的大家庭。有人说,我们的一生会遇到过8263563人,会打招呼的是39778人,会和3619人熟悉,会和275人亲近,但最终,都会失散在人海。曾经我们相亲相爱,如今我们天各一方;曾经我们情同手足,如今我们形同陌路;曾经我们相见恨晚,如今我们有缘无分。
滴水的情欲,困顿的人物,缺乏互动的情感,丧乐、野人、涉水,孤独的力量和失语的力量,将焦点对准昏昏欲睡的前景人物而不是后面两人对话的镜头很棒。这个故事很符合我的喜好,可惜拍的还是不够迷人,曾美慧孜也没想象中那么好。
红胖红胖滴~
冥王星最长的夜晚。那些逢魔的,致幻的,失明的,迷路的,直面孤独与焦灼的时刻。穿越过无数雨水与黑暗,等待被启明的某个瞬间。PS.曾美慧孜,一个在地球与冥王星之间来去自如的女子2333
2019年北影节,在三里屯流下一公升的眼泪。
在冥王星时刻,懂得他人即地狱
看得舒服是最重要的,想了想很久没给五星了,那就给它五星吧。忽明忽暗的焰火,神秘一如遥远的冥王星,无影无形无脸面,是平静镜头下暗潮涌动的情感,是永远不会出现在镜头中的野人,曾美慧孜就是电影之中触不可及的冥王星。
2018274.三星半。1.冥王星时刻,也就是丧的意思,丧歌,丧事,丧气的一群人。2.曾美慧孜出场太晚、戏份太少,最好的演员是老罗和木屋的农民,最佳戏是老农和王准那段即兴闲聊。3.电影可看作章明导演的自画像。4.小度遇到聋哑人那段令人不解。
拍的也许是中年的无力感。中年导演王准没有了灵感,没有激情,说是采风,实际上漫无目的,无助地等待灵光砸中自己。一切感知能力已经远离自己,只能浑浑噩噩地做出成熟男人的姿态,说出些老生常谈。野人、《黑暗传》和性欲,都是王准期待中的稻草,以为抓住就能不再沉沦,却也清楚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看到它们的眼睛。就像片中的那个隐喻,冥王星最亮的时候,在已到中年的地球看来,只是蒙蒙亮而已。王准也是其他人的稻草。他们不愿相信这个稻草已经沉没。在三个女人眼里,王准仍然是危险的,要随时提防他扑向另外两个女人,但只有王准知道自己的无力。每个人都期待着发生什么,好让自己更顺利地把现状维持下去,结果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导演双周看了首映,印象最深的是电影里的女性角色各自极致。为男导演挡酒处理事物的女制片,年轻有思想可以与男导演交流的女摄影,肉体饱满且仰望男导演的村妇,分别像是男性向往的母性,青春与欲念。每一个都被男人需要着,却又都残缺着。